遠方城里工作的小藍無意中告訴父親,想吃家里的芝麻油,她記得小時候家里窮,一罐芝麻油就是一年的油水了,平日里做飯最多用一根筷子蘸一下,兩滴芝麻香油滴在半鍋玉米糊面條里,那就是一頓美味?,F(xiàn)在,雖然經(jīng)常在飯店吃飯,卻始終吃不出來家的味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山里的父親于是種了半畝芝麻。2016年秋季,老家房頂上用幾根木桿支撐,把一束束芝麻桿擺上,經(jīng)太陽暴曬兩天,再用一塊床單鋪地,讓白亮亮的芝麻落在床單上。除了芝麻,父親還套種里一些谷子,他等著女兒回來,像小時候一樣,用芝麻油拌了黃瓜,看著貪婪的小嘴狼吞虎咽一碗小米飯……
小蘭大學畢業(yè),留在了城市,山村里的老家就剩下了逐漸年邁的父母,隨著小藍結(jié)婚生子,山里的父母更顯得蒼老,每一次打電話,兩位老人都像孩子一樣,相互爭搶著和女兒說話,如果有幾天沒有聯(lián)系,老人們就會有些不安。
芝麻熟了,小藍沒有看到老父親佝僂著背,一只腳踩在榆樹的嫩枝上把它做成繩子,再把一束束的芝麻捆好,背下山路,扛到屋頂……細心的母親榨油前,還專門把這些芝麻用泉水掏了一遍。也許,每一位父母對自己的孩子,都是那樣的細致。
山村里的榨油坊,有比較破舊的榨油設(shè)備,看起來就像榨油坊的大娘一樣蒼老。榨油坊開門了,父親挑著兩個竹筐,一頭是兩袋芝麻,另一頭是備好的一筐干柴。顫巍巍的生火,等鐵皮包圍的烤箱升溫了,把清洗晾曬過的芝麻一點點倒進烤爐……
山里的鄰居們聞到芝麻香味,有人抓了一把,聞一聞,討論著誰家的芝麻更飽滿,相互幫襯著,把這些芝麻倒進一個用柳條編織的筐子里。
山里制作芝麻油,當然還是石磨的香,雖然相對機械而言要多耗費不少時間,山里的農(nóng)民們有的就是時間??粗ヂ獒u從石磨上泉涌一般流出來,這個說幾個親戚都要送一點,那個說要留一些作備方,啥時候腸胃不舒服了喝一口,潤腸清便,芝麻油不只是香油,還是一味必不可少的好藥。父親只是笑笑,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女兒想吃家鄉(xiāng)的芝麻油了……
等小藍打開快遞的時候,她的眼角沁出了感動的淚水,她只是在半年前說過家里的香油香,想吃,卻沒想到父親真的給她種芝麻、榨芝麻油……小藍給父親打電話:“爸……”之后便是泣不成聲,電話另一頭,是父親一如既往的慈祥:“今年種了一點芝麻,還是在你張伯家石磨上磨得,你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