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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快過年了，周圍卻沒有多少過年的氣氛?？赡苁悄隁q見長的緣故，最近時常會想起許多兒時過年的情景。雖然那是物資匱乏的年代，但那時一進(jìn)臘月，過年的氣氛就開始漸漸濃烈起來。
“二十三，糖瓜粘”，農(nóng)歷臘月廿三，是我們這里傳統(tǒng)的祭灶日，俗稱過小年。
祭灶是我們中華大地流傳很廣的一個傳統(tǒng)習(xí)俗。祭灶要祭拜的主神是 “灶王爺”，人們稱這尊神為“司命菩薩”或“灶君司命”，傳說他是玉皇大帝封的“九天東廚司命灶王府君”，負(fù)責(zé)管理民間各家各戶的灶火，是普通百姓的保護(hù)神。在新年來臨之前祭灶神，寄托了中國勞動人民一種辟邪除災(zāi)、迎祥納福的美好愿望。
記得小時候，臘月廿三之前，母親就會買來一種叫“糖瓜”的麥芽糖，圓圓的，白白的，有大塊，也有小小的圓餅。吃起來很甜很粘牙。母親說那叫“祭灶糖”。很小的時候我常常悶悶地想：為什么要叫“雞罩糖”呢，是因為形狀像雞罩嗎？圓的？百思而不得其解，但終究還是沒有問，現(xiàn)在想來真是好笑。那時祭灶已沒有祭祀儀式，也就是一家人團(tuán)圓吃餃子。記得有幾年，父親用糖瓜化開，把爆米花粘在一起做米花糖給我們吃，雖然做的沒有買來的好看，但香香甜甜的很好吃，現(xiàn)在我還能清楚地記得嘴里的那股香甜味兒。
每年快到祭灶，全家一起包餃子的時候，母親就會說起老輩人祭灶的風(fēng)俗和有關(guān)灶王爺?shù)膫髡f。說那時家家在灶間都設(shè)有灶王爺?shù)男⌒∩颀悾毟F人家也會在灶間貼一張灶王爺?shù)纳裣?，日日供奉。傳說灶王爺是專司管理灶火的神，保護(hù)各家各戶的平安。每年的臘月廿三，灶神會上天庭向玉帝匯報一年來的人間善惡，玉帝在來年根據(jù)灶神的匯報以降獎懲。所以每家在送灶時要用糖瓜把灶王爺?shù)淖炷ǖ锰鹛鸬模瑸榈氖亲屧钔鯛斣谟竦勖媲啊昂檬露嘀v，壞事不言。”
母親還會給我們講她小時候過祭灶的各種趣事。最有趣的是，每逢祭灶，爺爺奶奶會殺一只大紅公雞，將雞身上的毛褪去一部分，留下雞頭、雞尾和兩個雞翅上的毛，然后將雞的兩腿、翅膀上纏上紅線。晚上祭灶開始，那只奇形怪狀的雞被供奉在灶王爺神像前，它是灶王爺升天的坐騎。爺爺會在祭灶時用黃豆灑向“神駒”，口中還念念有詞：“打馬草，拌馬料，大馬養(yǎng)得滿圈跑，小馬喂得嗷嗷叫。”其實，這一切都是在期盼來年生活會更加豐實富裕，這樣的祭祀寄托著勞動人民心中的美好愿望。
母親常說的還有幾句很搞笑的順口溜：“過祭灶，亂放炮，老頭看著老太笑，吃肉的期限又來到?！蹦菚r物資確實很匱乏，想吃肉可不是隨便什么時候都可以，所以都盼著過年，盼著能吃肉解饞?？纱蠖鄶?shù)人卻在感嘆：小孩巴過年，老頭怕花錢……
臘月廿三，一家人圍在桌邊吃著熱騰騰的餃子，談?wù)撝鞣N祭灶的軼事，年就這樣一步步地走近了——
“廿四掃房子，廿五做豆腐，廿六割年肉，廿七洗金體，廿八把面發(fā)，廿九蒸饅頭……”
其實，我記得小時候進(jìn)入臘月以后母親就開始腌制臘味，但不是很多，那時家家戶戶門口多多少少都會掛著幾吊臘肉咸鴨咸魚。臘月廿幾以后，家家的主婦們都會忙碌起來，倒不一定是哪一天，她們會選晴好的日子掃屋、洗被褥、擦門窗，進(jìn)行徹底的衛(wèi)生大掃除。家家戶戶窗明幾凈，準(zhǔn)備干干凈凈迎新年。
每到年近，母親還要為我們準(zhǔn)備新衣。那時準(zhǔn)備每人一身新衣可是件大事，需要早早地帶著買布，不可能一次買齊，因為買布要布票。買好了布母親要親自裁剪縫制。可不像如今，到商廈逛半天就都買齊了。我們姊妹多，母親的勞碌是可想而知的，只是縫制我們幾個的衣褲母親就要熬多少個夜晚。白天母親要準(zhǔn)備一家人的三餐，做洗洗涮涮各種家務(wù)，根本沒有時間做針線活。想著母親當(dāng)年在燈下穿針引線，熬夜縫制，為的是我們都能穿上新衣過年，不禁心酸落淚。
臘月廿六、廿七，我們都會去澡堂洗澡，男人男孩們還要去理發(fā)?！坝绣X沒錢，剃頭過年”。我們這里的風(fēng)俗，正月里是不能理發(fā)的。祭灶過后，母親除了大掃除外，最忙碌的就是要準(zhǔn)備一家人過年要吃的東西了。臘月廿八、廿九，母親會發(fā)面蒸很多饅頭包子，饅頭里會包上紅棗或者紅糖。母親有時還會做一些小動物，諸如小兔子、小豬、青蛙等形狀的饅頭，看著特別可愛，我們都不舍得吃。饅頭出鍋后，母親還會趁熱在饅頭上用顏料點上紅色綠色的梅花點，那是我心中最初的關(guān)于過年的喜慶色彩。
記得我上小學(xué)后，我們家到年下還會炸馓子、焦麻葉、小果子等等，真想再嘗嘗那種用糯米面制好再油炸的甜甜的小果子。雖然我知道，即使做得一模一樣，也不會是當(dāng)時的那種滋味了……
那時過年時我們吃的瓜子花生大多不是買現(xiàn)成的，母親在市場買回來的花生瓜子都是生的，要自己炒制。炒花生時鍋里要放上撿拾干凈洗過的沙子，用鍋鏟在鍋里翻炒時發(fā)出的聲音實在令人難受，但我仍然會顛顛地圍在鍋旁，時不時母親會拿起一粒花生讓我嘗嘗熟了沒有。炒熟的花生真的很香。是現(xiàn)在那些高檔的進(jìn)口干果所無法比擬的。
祭灶前，街上就開始陸續(xù)有賣鞭炮、春聯(lián)、燈籠等過年的物事了，年關(guān)將近，街上更是熱鬧。我喜歡跟著母親去上街，擠在人群中感受著過年的喜慶氣氛。街上的人們忙著買、賣，臉上都洋溢著一股喜氣 。那時的爆竹煙花也沒有現(xiàn)在的品種花樣多，但人們的幸福感顯然比現(xiàn)在強(qiáng)烈得多。
小時候過年時，我們家必做的美食中，有一種叫面圓的食品。
每年快到過年，差不多臘月二十以后吧，父親或者姐姐會去給爺爺奶奶送錢和一些年貨。回來時就會帶來奶奶親手做的面圓子。圓子是中國傳統(tǒng)的美食佳品，全國各地被稱作圓子的食品種類繁多，而我們安徽淮南的面圓子是春節(jié)時幾乎家家必備的美食。那時雖然母親也會做，但我們還是覺得奶奶做的最好吃，不知是奶奶有什么制作秘訣，還是鄉(xiāng)下的豬肉、面以及燒柴火的鍋灶做出來的面圓味兒更香。
后來奶奶去世了，每年的面圓就由母親來做。這種面圓子在制作、食用方法等方面都有自己的獨特之處，制作時很繁瑣，吃著卻異常美味。每年到了臘月二十幾，母親會選一個下午，專門制作面圓。我呢，就會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母親用面和成稀稀的面糊，在鍋里攤成薄薄的面皮，待面皮冷涼后，將之細(xì)細(xì)地切碎，盛在一個平時和面用的陶盆里，再放入事先準(zhǔn)備好的豬肉末（煮熟的豬肉哦），加上蔥姜末，用雞湯（或者煮豬肉的肉湯）和蛋清、淀粉，攪拌調(diào)和，摶成圓子，最后再在圓子外皮滾上淀粉，上籠蒸熟，冷涼后收起來，留著吃年夜飯時或者正月里家里來了客人時，擺盤在籠屜上餾一下，就是一道味道鮮美的菜肴了，這是最常見的吃法。
面圓色澤晶瑩亮麗，其香濃、其味醇、其意回味悠長、其形圓而晃動且不易碎。在食用時可蒸過之后配以香醋，灑上麻油，其味更美。若用油炸過之后吃，外酥里嫩，咸香可口。制作面圓的步驟和方法看似簡單，實則繁瑣，我們姐妹都沒有得到奶奶和母親的真?zhèn)?。而我自己，更是從來沒有親手試著做過。前幾年，婆婆身體好時會做給我們吃，每次在婆家吃完年夜飯臨走時還會帶上一些。
如今，我們都是買著吃了，市場、超市里賣的面圓五花八門。其中最好吃的還要數(shù)夏集的貢品圓子。據(jù)說，江澤民總書記三次訪淮南毛集鎮(zhèn)時都親自點名要吃夏集圓子。
夏集面圓又叫莊子面圓、貢圓、白圓、飪子等，制作方法是一樣的，就是選材更講究而已。有關(guān)夏集面圓的傳說很多，因它地取古壽州，相傳夏集面圓，曾作為貢品，以謝圣上圣明，解百姓于火熱、饑餓之中，救大命之恩。故又稱“貢圓”。還有傳說：莊子曾經(jīng)游塵途經(jīng)壽春一帶，饑渴難忍，投一老農(nóng)婦家，農(nóng)婦用當(dāng)?shù)氐摹帮冏印闭写怂f子吃后，贊不絕口，頗為感激，故流傳至今，這就是最遠(yuǎn)古的面圓。
無論是市場所售的簡易包裝的貢圓，還是超市里有著精美封袋的外銷夏集圓子，味道都大致相仿，可就是沒有哪一種能夠比得上奶奶和母親做的面圓子香了。是我的味蕾變得挑剔，還是童年時的美食太少？其實，這些原因都存在，卻又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那個制作香香的面圓子的人已不在，那個最疼我的人已不在，那香濃的年味也就只在回憶里了……
除夕來臨，母親早幾天就開始準(zhǔn)備年夜飯桌上的菜品了，該煮的煮，該蒸的蒸，該炸的炸。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年母親都會煮一鍋咸肉，整個下午聞著廚房里飄出的陣陣肉香，我是不會出去玩的。肉煮熟后，母親會撈出一大塊，待稍稍冷涼后切成幾個小方塊，我們姐妹幾個每人手拿一塊肥瘦相間的咸肉，咬一口順手流油，那個香！太解饞了?，F(xiàn)在想起來還覺得嘴里心口都油乎乎香噴噴的。如今的孩子聽我講起這些，總會說，那怎么吃？還不膩死了。可那時的我們一點也不覺得膩。每年年夜飯桌上一定有咸鴨煮大豆，煮咸肉，當(dāng)然魚是少不了的，預(yù)示年年有余，可除夕時那條魚一般是不準(zhǔn)吃的。母親還會煮一大鍋米飯，飯煮得很多，是絕對吃不完的，這預(yù)示一年到頭都有吃不完的飯。其實，那時的年夜飯桌并不豐盛，和現(xiàn)在飯店里訂的年夜飯真的沒法比，也就只能相當(dāng)于我們?nèi)缃衿綍r飯桌的水平。但那份全家圍坐的濃濃的年味，在如今飯店里擺滿山珍海味的年夜飯桌上再也尋找不見了。
又過年了，每逢此際，更加懷念母親喚兒的聲音，懷念父親酒后闊論時爽朗的笑聲。眼前不時閃現(xiàn)母親忙碌的身影和一家人圍坐包餃子的那一幅幅生動畫面。在獨處的午后，在孤單的夜里，每念及此必心頭錐痛，眼眶濕潤，但記憶深處那點點滴滴的甜蜜溫馨，也會慢慢地彌漫開來，氤氳心懷，溫潤靈魂……
作者簡介：端木家紅，安徽淮南人?！段鞑可⑽倪x刊（原創(chuàng)版）》事業(yè)推廣部部長。一個喜愛文字的安靜女子，執(zhí)著于書香墨韻，以愉快的心情書寫人生，以嚴(yán)謹(jǐn)?shù)膽B(tài)度尊重文字。2011年開始接觸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作品多發(fā)于各網(wǎng)站論壇，散見于部分報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