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達
本文作者劉一達
春節(jié)是中華民族歷史最悠久、最隆重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每個人對于年都充滿了盼望。過年是一道鄉(xiāng)愁, 這些年,每當(dāng)除夕夜的爆竹聲響起,五顏六色的焰火飄向天空時,我就想起不在身邊的親人,無處尋覓的老宅。
回不去的是時光,回得去的是心靈,每當(dāng)過年,我默默地向自己的親人許下祝福,然后把一份情感埋藏在心里,一份思念寄托在夢里。
過年,講究有年味兒。所謂年味兒,就是過年的氣氛。這種氣氛有過節(jié)時家家戶戶張燈結(jié)彩的氛圍裝點,有人們忙著回家忙著買年貨的過節(jié)心氣兒,更有飄逸在大街小巷過年的味道。
這種味道有的是有形的,有的是無形但可以聞到的,比如家家戶戶準備過年炸的油香味兒,與孩子們放鞭炮的煙火味兒混合在一起的特有的味道。這些可視可聞的味道構(gòu)成了無形的喜慶、熱烈、祥和、祈盼、和諧的年味兒。
老北京人講究一年必過“三節(jié)兩壽”。“三節(jié)”包括五月初五端午節(jié),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還有春節(jié)。“三節(jié)”之中,最重要的當(dāng)屬春節(jié),也就是過大年。
這個節(jié)日重要不重要,您從這個“大”字上就能體會到。
老北京的過年,是從臘月二十三小年開始的,一直延續(xù)到正月十五。老北京人講話:正月十五之內(nèi)都是年,過了正月十五,這個年才算過去。
在這長長的二十多天里,幾乎每一天都有講兒,即過節(jié)的年俗說法。
京城有個年俗順口溜兒:“小小子兒,你別煩(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日;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煮白肉;二十七,殺公雞;二十八,把面發(fā);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
過年最能體現(xiàn)民俗,按照傳統(tǒng)民俗,春節(jié)的頭七八天,每一天該干什么都是有講究的,而且這些講究不是隨口編出來的,追根溯源,年俗順口溜兒里每種講兒都有其中的出處。
比如“二十三,糖瓜粘”。糖瓜兒,北京人也叫關(guān)東糖,因為這種糖最初是滿族人從關(guān)外帶到北京的。為什么這天要吃糖瓜兒呢?因為臘月二十三是灶王爺升天的日子。人們?yōu)榱俗屧钔鯛敗吧咸煅院檬隆?,所以得在他的嘴上抹點兒糖,由此演變成臘月二十三吃糖瓜的民俗。
年味兒是過年的基本點,過年沒有年味兒和年俗,我們過年還有什么意義?現(xiàn)在過年更強調(diào)的是年俗的精神本質(zhì)。
什么是過年的精神本質(zhì)呢?應(yīng)該是慎終追遠,溫故知新,展望未來,迎接春天。比如年俗中的貼對聯(lián)、貼窗花、掃房子,洗邋遢,以及祭祖、拜年等,都蘊含著非常美好的寓意,都是我們應(yīng)該傳承的。
查閱了許多關(guān)于老北京年俗的史料,我認為這個老北京年俗順口溜兒,只是對北京年俗的大概描述,帶有“寫意”特色,并不是全部,也沒有必要去牽強附會,尋找它的出處?,F(xiàn)如今,北京人過年講究到餐館吃年夜飯。一頓年夜飯,這些自己動手備料的繁瑣事兒全都解決了。
送走了灶王爺,人們該踏踏實實地準備過年吃的喝的了。老北京人講究吃喝,過年得加個“更”字。
吃什么喝什么?您挨著天數(shù):先炸豆腐,后煮白肉,再殺公雞,最后是把面發(fā),當(dāng)然這些并不是現(xiàn)做現(xiàn)吃的,而是做成“半成品”預(yù)備下,到大年三十晚上祭祖、做年夜飯的時候才能吃。
不過,嘴饞的孩子看到這些誘人好吃的往往會流口水,忍不住偷嘴的事兒在所難免,所以家里的老人會編出一些所謂的忌諱來誆孩子,比如家里的年貨不能偷著吃,吃了會爛嘴邊。
我姥姥是河北安國人,特別會吃,每到“二十八,把面發(fā)”這天,她會在發(fā)好的面里,加進糖、雞蛋和不同的香料等,然后捏成耗子、蜈蚣、蛇等“五毒”形狀,用油炸。炸出來的“五毒”餅焦脆,非常好吃,但不能現(xiàn)吃,要等到大年三十晚上才能吃。
但孩子哪能等到幾天以后呀?記得有一年,我趁姥姥不注意,一下偷了十幾個炸好的“五毒”餅,分給妹妹和院里的其他孩子吃。孩子們都愛吃,還攛掇我再去偷。我二次下手時,被姥爺發(fā)現(xiàn)了。
按照家規(guī),我本應(yīng)該挨一頓臭揍,但快過年了,老北京人忌諱家里聽到哭聲,所以免遭一頓打。
可能是姥姥怕我再偷吃,對我說:“拿吧,吃了你就會爛嘴邊,還會成豁牙子?!?/p>
這句話可把我嚇壞了。記得那個春節(jié),我天天照鏡子,看自己的嘴會不會爛或豁。那年我才五歲多,哪懂這是姥姥在嚇唬我呀!
去舊迎新,就要去掉即將過去的一年不愿意看見的東西,按老北京的講究,大年三十晚上,要扔一些舊鞋舊衣服,美其名曰:扔晦氣。
同時,正月是不能洗澡和理發(fā)的,所以在春節(jié)前,要洗邋遢,去晦氣。每年的臘月,是理發(fā)館和澡堂子一年當(dāng)中最忙的時候。
有一年,我因為工作忙,到臘月二十九才想起理發(fā)的事兒,騎著自行車轉(zhuǎn)了大半個北京城,每家理發(fā)館都人滿為患,最后頗為沮喪地回了家。
我母親看到我頭發(fā)還沒理,急了,對我說:“無論如何你也不能耗到正月再理發(fā),排到夜里你也得排。”
因為老北京人有“正月理發(fā)死舅舅”的民俗說法。我媽上邊還有個哥哥,我得讓老人家踏踏實實活著呀!再者說,理發(fā)也是去掉一年的晦氣。
沒轍,我只好到離家比較近的理發(fā)館排隊。那年為理發(fā),我整整排了三個多小時的隊。出理發(fā)館已經(jīng)是夜里12點多了,我抬頭望望星空,猛然想到已經(jīng)是大年三十了。
小的時候,最喜歡過年,因為每到過年,我都會從家里的長輩那里得到一些壓歲錢,同時長輩們也會帶我去逛廠甸廟會。在廟會上,不但能看到各種花會表演,而且還能買到許多好玩意兒。
記得有一年,京城廠甸廟會大爆棚。廟會人山人海,攤位都擺到了宣武門的護城河邊。我表哥表姐帶著我和妹妹逛廟會,在廟會上給我買了好多小人書,還有空竹、風(fēng)箏、木頭刀槍。
廟會人多,表哥嘿嘍著我,我脖子上掛著長串的大山楂,像和尚戴的大佛珠,手里拿著木制的關(guān)云長的青龍偃月刀,很是威風(fēng)地回了家。這種過年的記憶至今縈繞心頭,難以忘懷。
人們之所以把過年叫春節(jié),是因為過一年長一歲,過年是棄舊迎新,是冬天的結(jié)束,春天的開始。而孩子是一個家庭的未來,他們也寄托著家人美好的希望。
所以,在這祈盼新年給人們帶來好運氣好福氣的時候,人們更寄希望于自己的孩子。這樣一來,孩子成了年味兒的開心果,也是烘托年味兒的一道風(fēng)景。
(責(zé)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