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見山的說,我不喜歡臭,我相信絕大部分人也不喜歡臭,特別是在將近約會或者有重要事情的時候,要是有這種擾人心情的味道,就算此事不黃,也不會好到哪去。
然而,奇怪的是,若是食物沾上臭,就會有兩種想法,一是食物壞了,二是這食物“真香”。
若是在美食街聞到臭的味道,毫無疑問,“真香”!然后就是尋找這股“香味”的源頭,看看是螺螄粉還是臭豆腐,似乎在這一刻,臭,不再是一種讓人厭惡的氣味,而是美食的代言詞。
老北京的豆汁兒是“姥姥家養(yǎng)豬剩下的泔水”,可不喝豆汁兒的,不算地道北京人。
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是喜歡吃螺螄粉的,一種是沒吃過螺螄粉的。它帶著“奧里給(便便)”的味道,以小巧的身姿走進(jìn)人們視線,它是“臭干子”,它為自己“帶鹽”。
相比于山珍海味,這些臭臭的食物更引人注意,可不明白的是,為什么人們會對這種臭食感興趣,是一時興起還是由來已久?
網(wǎng)上的那些奇葩
某年某月某日,深夜,一生夢中驚起,只覺腹部作響,胃中空虛,然翻遍寢舍,只得一螺螄粉,四顧無人,撕袋拆裝,燒水煮之,頓時異味四起,據(jù)同舍受害人稱,此味綿長,繞床三日而不絕,細(xì)細(xì)品之,如熱湯澆于夜香。
網(wǎng)友在國外煮螺螄粉,被鄰居舉報,還有警察上門的。有的在公司吃螺螄粉,被領(lǐng)導(dǎo)叫去單獨交流:你這種行為,嚴(yán)重影響了整個公司的形象(味道)!
有的網(wǎng)友則是在家里煮螺螄粉,估計是太喜歡了,接連煮了幾日,終于,國內(nèi)的鄰居也坐不住了,在某一天正午,螺螄粉的香味還沒傳出的時候敲響了他的大門,等他打開門時,門口放著一盒便當(dāng),附帶一張紙條:求你別再吃“奧里給”了。
此等糗事,網(wǎng)上數(shù)不勝數(shù),可見吃臭食并不是新興的一種生活方式,它定是由來已久,不然也不會讓這種獨特的味道遍布全中國。既然由來已久,那么“深惡痛絕”的前人與“一日不食如隔三秋”的前人也不會少!
那些喜“臭”的名人
左舜生在《我所見晚年的章炳麟》一文中說到章太炎:“他最喜歡吃的東西,是帶有臭氣的鹵制品,特別愛好臭乳腐,臭到全屋掩鼻,但是他的鼻子永遠(yuǎn)聞不到臭氣,他所感覺到的只是霉變食物的鮮味。”
陳存仁也談到了章太炎喜歡吃帶臭味的東西。畫家錢化佛想得到章太炎的字,就投其所好,每次來見章太炎都帶些臭味的食物來,一次錢帶來了一包臭鴨蛋,章太炎明白其用意,于是爽快地問錢:“你要寫什么,只管講?!?/p>
之后又帶來了臭莧菜,章太炎說:“有紙只管拿來寫?!卞X說只要四個字“五族共和”。這一次章很賣力,一口氣寫了四十多張?!拔遄骞埠汀痹瓉硎且粭l廣告語,錢化佛用到上海一家菜館的酒壇子上做了封條,購買者一看是章太炎親筆手書,一時間爭相購者如云,錢化佛賺得腰包鼓鼓的。
以后錢化佛又送給章太炎很多臭花生,臭冬瓜,及臭咸蛋等不值錢之物,雖說換走了章太炎精美的書法100多幅,可章卻樂此不疲,估計還希望多來幾回。
魯迅與周作人也愛吃故鄉(xiāng)紹興的臭霉豆腐及臭腌菜,周作人曾說臭霉豆腐“味道頗好,可以殺飯”;臭腌菜“名臭而實香,生熟都好吃……是一點沒有富貴氣味的”。
而提到紹興臭豆腐,不得不提的一個人就是王致和。康熙八年,落第徽生王致和流落京都,苦于生計,便買來黃豆磨豆子,制作豆腐沿街叫賣,時值夏季,剩下的臭豆腐很快便發(fā)霉了,無法食用,但又不甘心廢棄。
后來他苦思對策,就將這些豆腐切成小塊,稍加晾曬,尋得一口小缸,用鹽腌了起來,之后歇伏停業(yè),一心攻讀,漸漸地便把此事忘了。
秋風(fēng)颯爽,王致和又重操起了舊業(yè),再做豆腐來賣。驀地想起那缸腌制的豆腐,趕忙打開缸蓋,一股臭氣撲鼻而來,取出一看,豆腐已呈灰色,用口嘗試,覺得臭味之余卻蘊藏著一股濃郁的香氣,雖非美味佳肴,卻也耐人尋味。送給鄰里品嘗,都稱贊不已。
這王致和倒也是個精明人,一見此事有戲,便輟學(xué)經(jīng)商,大搞自己的臭豆腐事業(yè),甚至傳到了宮中康熙帝跟前,吃過王致和臭豆腐的康熙帝一時豪情大發(fā),揮斥方遒,寫下“青方”二字,使臭豆腐名揚天下,一時風(fēng)光無兩。
提到臭豆腐還有一處也不能忘,長沙火宮殿的臭豆腐,毛主席也為它題詞:“聞著臭,吃著香。”
到了現(xiàn)在,“聞著臭,吃著香”已不是臭豆腐的專利,而是所有含臭美食的專利。
臭的無奈與發(fā)揚
其實吧,最開始的臭食也是種無奈,也不知道是誰先發(fā)現(xiàn)了這種食物,估計也算是天才了,可也是無奈的天才。
原始社會時,人們?yōu)榱松娼g盡腦汁,既要躲避災(zāi)禍還要想辦法養(yǎng)活,生存就需要食物和水,在那個生產(chǎn)力低下的時代,動物的腐肉便是成本最低的食物蛋白質(zhì)來源,為了生存,不得不吃這些臭臭的東西,且,就算有了新鮮的食物,沒有好的保存技術(shù),腐爛也用不了多久,于是食臭便成為了寫在人類基因里的味覺記憶。
豆汁最早見于遼,五代時期,契丹族耶律阿保機征服奚族,于公元916年建立遼國,今北京為遼國的五京之一。
當(dāng)時遼為游牧民族,以游牧和漁獵為主,因此多食肉,像鹿、熊、牛、羊、兔等,這種飲食習(xí)慣自然導(dǎo)致一個個大腹便便,消化不良,有些遼人知道茶葉能解膩,便大量服用,最終導(dǎo)致的結(jié)果是得了便秘。于是,豆汁兒就在這樣的背景之下誕生了。
雖說有臭水溝的味道,但是利于消化,得以在第二天酣暢淋漓,自然受到了遼人的青睞。豆汁兒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清腸利便的良藥,這種食物也就算傳承了下來,酸爽的臭豆汁兒也走上了人們的餐桌。
而徽菜中繞不過去的便是“徽州臭鱖魚”,這菜的誕生也屬無奈之舉?;罩莶划a(chǎn)鱖魚,想要吃鱖魚就得從路途遙遠(yuǎn)的地方運往徽州,而那時保鮮技術(shù)又沒那么好,運到徽州的魚往往已經(jīng)變質(zhì),畢竟是從遠(yuǎn)方來的食物,扔掉了就啥都沒了,白花花的銀子也浪費了。
于是加鹽腌制,洗凈后熱油稍煎,細(xì)火烹調(diào),異味便消,鮮香無比,從此徽州地區(qū)便出現(xiàn)了食臭魚的習(xí)俗。
再后來,由于人們的“獵奇心理”,對這種臭臭的食物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生活太平談了,“作死”便走上了舞臺,“誰會愿意”漸漸成了“真香”,且適度的發(fā)霉腐爛使蛋白質(zhì)部分分解為氨基酸,有益人體消化。
其實香和臭本就只有一線之隔,太香了也臭,臭不過是太濃了的香,很多臭味在稀釋之后會產(chǎn)生香味,比如糞臭素稀釋后成了茉莉花香,沒想到吧?
食臭算不算傳統(tǒng)難以定義,可它已然是一種文化了,既然是文化,那自然有它的知音,甘愿為其赴湯蹈火,那么也有不贊同它的人,對它避不可及。
不管是螺螄粉,還是其他的臭味食物,喜歡的人求之若渴,不喜的人唯恐躲得不夠遠(yuǎn)。
畢竟,蘿卜青菜,各有所愛,理性熱愛自己喜愛的美食,也不必非要強求不喜的人去嘗試。若是執(zhí)意如此,恐怕魯迅先生筆下的豆腐也會變味:我家有兩塊豆腐,一塊是臭豆腐,另一塊,也是臭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