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寶忠老唱片錄音淺析
李楠
楊寶忠
提起楊寶忠先生，一般梨園行的內(nèi)外人士可能首先想到的是“京胡圣手”這一雅號。其實，楊寶忠先生在改習場面之前，就己經(jīng)是紅遍全國的著名余派老生了。楊寶忠還是余叔巖先生正式收徒的大弟子，在他學余有所成就之后，也分別在物克多公司和勝利公司錄制了一些唱片。而這些唱片的灌制時期，正是他嗓音較好的時期?，F(xiàn)在這些唱片的錄音也仍然留傳在世，研究和愛好余派唱腔的朋友們也非常喜愛聆聽這些錄音資料。這些錄音，雖然相比于孟小冬先生留下的遺音不夠豐富，但是卻很好地體現(xiàn)了余派早期的演唱風格，恰好能與孟小冬先生的一些錄音對比，相信聽者有心，可以從中獲取很多感悟與啟發(fā)。
下面，筆者就簡單談談對于這幾張老唱片錄音的一些認識。
【珠簾寨·解寶】
楊寶忠《珠簾寨》【1924年物克多唱片】
李佩卿京胡、杭子和司鼓
[西皮導板]昔日有個三大賢，
[西皮原板]劉、關(guān)、張結(jié)義在桃園。
弟兄們徐州曾失散，
古城相逢又團圓。
關(guān)二爺馬上呼三弟，
張翼德在城樓怒發(fā)沖冠。
耳邊廂又聽人吶喊，
[西皮快板]老蔡陽的人馬來在了古城邊。
城樓上助你三通鼓，
十面旌旗壯壯威嚴。
嘩啦啦啦打罷了頭通鼓，
關(guān)二爺提刀跨雕鞍；
嘩啦啦打罷了二通鼓，
人有精神馬又歡；
嘩啦啦打罷了三通鼓，
蔡陽的人頭落在馬前。
一來是老兒該喪命，
二來弟兄得團圓。
賢弟休把長安轉(zhuǎn)，
就在沙陀過幾年，
[西皮散板]落得個清閑。
“太保傳令把隊收”和“昔日有個三大賢”兩段。這兩段唱腔可與孟小冬先生的這兩段吊嗓兒錄音進行對比。楊寶忠所學的余派的早期風格和孟小冬所學的余派的晚期風格區(qū)別很大，很多地方旋律有差別。另外余叔巖先生在灌制“昔日有個三大賢”的唱片時，由于容量所限，刪去的兩句原板的詞句對后世的影響甚大。在楊寶忠和孟小冬的唱片以及后來楊寶森的演出中，刪去的兩句也都不存在了。
【南陽關(guān)·城樓】
“恨楊廣斬忠良讒臣當?shù)馈币欢?，從導板起，一直唱到[掃頭]。這段唱腔可與孟小冬先生的半截吊嗓兒錄音對比。顯然，孟小冬的唱法細膩了很多，楊寶忠的唱法顯得簡約一些。其實，楊寶忠的這種唱法難度大了很多，后而的快板部分頓挫有力，充分體現(xiàn)了余派的中鋒嗓兒，提留勁兒的唱法。學唱者如果不能準確把握擻兒和氣口，后而唱的肯定是自水一樣。
【慶頂珠·殺家】
“惱恨那呂子秋為官不正”和“恨奸賊不由我心中冒火”兩段唱腔。這兩段唱兒的勁頭很難掌握，但是楊寶忠先生唱散板時卻充分展示了余派的韻味，尺寸非常精準，讓人聽來回味無窮。學唱者若想有如此這般的演唱水平，必須要把音準包括附點爛熟于心。另外，這段唱詞與現(xiàn)在通常見到的《打漁殺家》的唱詞出入較大，故而把唱詞抄錄如下:
惱恨那呂子秋為官不正，
欺壓我三江口貧窮的良民。
上公堂原被告一言不問，
責打我四十板就趕出了頭門。
沒奈何咬牙關(guān)忙往家奔，
叫一聲桂英兒你快來開門。
恨奸誠不由我心中惱火，
心兒里一陣陣咬碎牙窩。
那贓官憑勢力欺壓于我，
今夜晚過江去將爾殺卻。
恨不得生雙翅越江而過，
我的兒你為何撒了蓬索?
啊，我的兒啊!
【御碑亭·休妻】
“王有道提筆淚難忍”一段。這一段對比貫大元先生的老唱片，風格十分接近。但是再對比孟小冬先生說戲的錄音，差距又很明顯?？梢娪嗯稍缙陲L格和晚期風格對于細微之處的處理是不同的，應該說晚期更加平和中正，早期顯得挺拔俊俏，尤其是體現(xiàn)在西皮的唱腔風格之中。再聽楊寶森先生在《盜魂鈴》實況錄音中的一句“叫人難舍結(jié)發(fā)的情”，則更加動聽。雖然楊寶森沒有留下《御碑亭》的錄音資料，但是從這摘唱的一句中也可以體會到旋律的優(yōu)美卻非一般。
【定軍山·請纓】
“師爺說話言太差”一段。這段二六的板眼起落很有特色，與眾不同，尺寸也跟別人的唱法不同。另外可能是由于唱片容量富余，所以伴奏者李佩卿先生在演唱前加了一小段過門兒。特別值得說的是，這種巧妙的唱法不僅是動聽，而且唱詞的擺放不會倒字。這對于一般的二六的演唱方法是很有啟發(fā)的。
【狀元譜·打侄】
“提起了兒爹娘要掌兒的嘴”一段。這段唱腔跟余叔巖先生的唱片對比，內(nèi)容一樣，唱法也一樣，可見楊寶忠學余是亦步亦趨的。
【林四娘】
此劇是尚小石先生的新編戲，由于這出戲的思想內(nèi)容有些問題，所以后世幾乎不曾搬演了。唱片中的這段唱腔是劇中人林兆夢所唱，在劇中，林兆夢也是一個配角。楊寶忠先生的唱法體現(xiàn)了余派風格，“我的兒呀”的落腔兒，在《托兆碰碑》《舉鼎觀畫》這些戲里頭都有類似的，但是聽聽一般人是如何落腔兒的，就知道楊寶忠唱法的高妙。一方面是用擻兒的技巧高明，另外是旋律上對于小腔兒與小腔兒的銜接安排的高級。另將這段唱詞抄錄如下:
未開言不由人雙眉緊皺，
待為父細說那以往的根由，
我的兒啊!
都只為那贓官行同禽獸，
因說親未應允結(jié)下冤仇。
皆因是郎為心誣人結(jié)寇，
因此上為父的身受牢囚。
【瓊林宴·鬧府】
“我本是一窮儒太烈性”一段及后而三段四平調(diào)。這段原板，余叔巖先生的老唱片唱的很快，而且干凈極了。楊寶忠先生唱的較慢，但是力度很強。后面的四平調(diào)也是中規(guī)中矩，平中見奇。但是到了楊寶森先生唱這出戲的時候，楊寶森的原板也是較慢的，甚至慢于楊寶忠，而勁頭又不亞于楊寶忠，仍然很足，所以聽來韻味太濃了。后面的四平調(diào)，楊寶森不僅是娓娓道來，而且突出了層次，初更，二更，二更越來越著急，正好“二更”是陰平字，正好需要唱的高，楊寶森一張嘴就是高音，表現(xiàn)了想念妻兒的急切心情，真是想都想瘋了的感覺。更高明之處在于，四平調(diào)的收尾都落低腔兒，也只有楊寶森那種深沉的嗓子才能唱出那種深沉的味道，一般人想壓住低音可以，但是壓住劇情不太可能。
大眾文藝 20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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