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記:王昌齡的這組《長信秋詞》五首,以這首詩歌評價最高。不僅在當時廣為傳唱,而且還被清代王士禎評為唐人七絕壓卷作品之一。
長信秋詞其三
奉帚平明金殿開,且將團扇暫裴回。
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
據(jù)唐人薛用弱《集異記》記載:唐玄宗開元年間,高適、王昌齡、王之渙三人在旗亭(酒樓)飲酒,偶遇梨園官員率十余弟子宴飲,三位大詩人索性圍爐飲酒賞曲。這時,只見四位嬌美的歌女,珠裹玉飾,搖曳生姿,隨曲唱樂,演奏的都是當時有名的曲子。為了增加樂趣,三人私下約定,誰的詩入歌詞多,誰就勝出。只聽第一位歌女唱到:“寒雨連江夜入?yún)?,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蓖醪g就用手指在墻壁上畫一道:“我的一首絕句?!彪S后一歌女唱道:“開篋淚沾臆,見君前日書。夜臺何寂寞,猶是子云居。”高適伸手畫壁:“我的一首絕句?!庇忠桓枧鰣觯骸胺钪闫矫鹘鸬铋_,且將團扇共徘徊。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王昌齡又伸手畫壁,說道:“兩首絕句?!迸R到最后那位最漂亮的姑娘唱了,她唱道:“黃河遠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王之渙得意至極,揶揄說道:“怎么樣,我說的沒錯吧!”三位詩人開懷大笑。
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旗亭畫壁”的典故,由此可知,王昌齡的兩首詩歌《芙蓉樓送辛漸》和《長信宮秋詞》其三在當時就被傳唱,可見王昌齡的詩名已經(jīng)很大。那么這首宮怨詩到底好在哪里呢,我們一起來賞析。
“奉帚平明金殿開,且將團扇暫裴回。”這兩句的意思是:清晨時分,金殿的大門打開,就捧起掃帚清掃屋里屋外,并且手拿團扇徘徊觀望。
“奉帚”,拿著掃帚的意思。這里的“帚”,不是用于打掃地面,而是拂去房間器物灰塵的掃帚,因為詩中的女主人公不是宮女,而是皇帝的嬪妃。“平明”,就是天剛剛亮。“金殿開”,指打開長信宮的大門。雖然女主人公已經(jīng)被皇帝冷落,但是他依然每天清晨一起來就打掃灰塵,保持房間的潔凈亮麗,是為了有朝一日迎來皇帝的寵幸。這種希望雖然渺茫,但這是她聊以度日的精神寄托。
“團扇”,即圓形的扇子。漢成帝的妃子班婕妤曾作《團扇詩》,詞曰:“新裂齊紈素,皎潔如霜雪。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fā)。??智锕?jié)至,涼飚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贝嗽娨郧锷戎姉墸染髦袛唷?/span>“裴回”,即徘徊,來回走動,心中波瀾起伏。女主人公幽居深宮,哀嘆自己的命運就像被遺棄的團扇一樣被皇帝遺忘,心情郁郁,卻仍放不下昔日的舊情,還希望能夠有再續(xù)前緣的一天,因此打掃之余,就手搖團扇,徘徊等待。
這兩句詩,通過女主人公平時的行為表現(xiàn),一方面反映其日常生活枯燥乏味,孤獨無聊,心情起伏不定,另一方面表達她雖然被冷落深宮,但依然心懷希望。
“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這兩句的意思是:飽經(jīng)歲月風霜,美貌不在,還不如那寒鴉的顏色,而且它還帶著昭陽殿的日影而來。
“玉顏,指姣美如玉的容顏,這里暗指班婕妤自己。“寒鴉”,就是深秋的烏鴉,這里暗喻心靈丑陋的趙飛燕姐妹。女主人公雖然有美麗的容顏,但是由于久居冷宮,美色日衰,還不如那丑陋的烏鴉。
“昭陽”,即趙飛燕姐妹居住的昭陽殿。“日影”,本意太陽的影子,這里暗喻君恩?!蔼q帶”,用的極好,寒鴉雖然丑陋不堪,但是還沐浴君恩,自己雖然美貌,但是還不如一只烏鴉,被皇帝冷落深宮,在孤獨寂寞中度過殘年。
這兩句詩,巧用比喻,借班婕妤的典故,委婉含蓄的表達自己命運悲苦,內(nèi)心幽怨無比,雖心有不甘,但又無可奈何。
但若與王詩比較,就可以找出它們之間的異同和差距來。兩詩都用深入一層的寫法,不說己不如人,而嘆人不如物,這是相同的。但燕子輕盈美麗,與美人相近,而寒鴉則丑陋粗俗,與玉顏相反,因而王詩的比喻,顯得更為深刻和富于創(chuàng)造性,這是一。其次,明說自恨不如燕子之能飛繞御簾,含意一覽無余;而寫寒鴉猶帶日影,既是實寫景色,又以日影暗喻君恩,多一層曲折,含意就更為豐富。前者是比喻本身的因襲和創(chuàng)造的問題,后者是比喻的含意深淺或厚薄的問題。所以孟遲這篇詩,雖也不失為佳作,但與王詩一比,就不免相形見絀了。
這首詩歌,通過描繪女主人公百無聊賴的日常生活和行為,抒發(fā)孤獨寂寞之情。巧用比喻,暗借班婕妤之典故,哀嘆命運之悲苦。雖然她內(nèi)心充滿幽怨之氣,但是依然心存再次沐浴君恩的渺茫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