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陰險,而是不自量力、四面樹敵?!?陰險?晴雯有那個“陰”的智商嗎?
晴雯是一個典型“托大”的女孩子,不服女奴的身份,把自己看成和寶玉平等的人。和寶玉平等了,自然就看不起其他所有人了:她連寶釵都敢抱怨,連黛玉都敢拒之門外,跟襲人吃醋爭吵不止一次,對新晉的芳官當(dāng)然更不服氣、更要吃醋了。
其實不光晴雯吃醋。那些老資格的丫鬟,碧痕、春燕等人,見芳官一來,就跟她們平起平坐,難道不吃醋?芳官餓了,直接向柳嫂子點菜,而小燕(就是春燕)卻要吃她剩下的,難道不吃醋?甚至麝月也說:“提起淘氣,芳官也該打幾下,昨日是他擺弄了那墜子,半日就壞了”,難道就不是吃醋?
可是,吃芳官的醋,并不意味著“敵人反對的,我們都支持;敵人支持的,我們都反對”。不,晴雯以及碧痕春燕麝月等人和芳官的矛盾,還沒有那么深。相反的,她們都屬于丫鬟陣營,她們的矛盾是內(nèi)部矛盾。
而芳官的干娘呢,屬于婆子陣營。她和芳官的矛盾,即是母女矛盾,也代表著兩個陣營的矛盾。
本來呢,這件事跟晴雯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怡紅院的丫鬟首領(lǐng)是襲人,晴雯也不以口舌見長??墒且运男愿?,哪里懂得揚長避短、韜光養(yǎng)晦、夾著尾巴做人了?一見敵對陣營發(fā)難,她第一個就沖上去了。
晴雯當(dāng)然是勇敢的。不過她不懂得陣營、立場、派系的復(fù)雜性。芳官和干娘的關(guān)系,可以一刀兩斷;但芳官的干娘是春燕的親娘,這層關(guān)系是怎么也斬不斷的。春燕和母親鬧別扭的時候不高興,事后卻還會維護母親,吃好東西還記得“留下兩個卷酥”“給我媽吃”。那么,“震嚇”了春燕母親的人,難道春燕還會感激涕零、引為知己嗎?
襲人就聰明:“我不會和人拌嘴”,派了麝月去“震嚇”春燕娘。而晴雯呢,一遇到事,自己就往上沖,對芳官是這樣,對芳官干娘、春燕親娘是這樣,從前對小紅也是這樣。所以到后來被逐之時,連大觀園里“幾個老婆子”也說:“阿彌陀佛!今天天睜了眼,把這一個禍害妖精退送了,大家清凈些。”可見晴雯樹敵之廣。
四面樹敵,一定程度上,成為她的取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