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去年三月的一天,我來到了寧夏中衛(wèi)市著名的景點——沙坡頭。在這里,我看到了最寬闊寧靜的黃河,也見到了最浩瀚無垠的沙漠。
沙坡頭的黃河,與很多地方不同。它溫柔、平緩,沒有一瀉千里、奔騰咆哮的氣勢,就只是從遠處而來,靜靜地流淌著,流淌著。
黃河水,水闊無邊深無底,其來不知幾千里。
漫步在黃河岸邊,清涼的風徐徐吹來,闊大的河面上無聲無息。忽然遠遠地,我看見了一只羊皮筏子!它載著兩名旅客,輕快地順流而下。
風煙俱靜,天山共色,從流飄蕩,任意東西。
筏子駛近了,又快速地遠去,筏子的主人還在唱著花兒,那歌聲悠揚婉轉(zhuǎn),火辣深情。
雖是三月的天氣,景區(qū)的柳樹已冒出了鵝黃的新綠,各色的迎春花這里一簇,那里一叢,熱熱鬧鬧地開著,給寂寥的黃河增添了無限生機。
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杜甫《絕句二首》
02
沙坡頭之行,最讓我激動的,是我與王維在這里相遇。
公元737年的春天,河西節(jié)度副使崔希逸,在青滌西大破吐蕃軍,唐玄宗命王維以監(jiān)察御史的身份,奉使涼州,出塞宣慰。
途經(jīng)寧夏沙坡頭時,有一天,王維看到塞外夕陽下的大漠黃河,聯(lián)想到自已被逐出朝廷的遭遇,他有感而發(fā),寫下了《使至塞上》一詩:
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
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蕭關(guān)逢候騎,都護在燕然。
雖然王維當年留在這里的足跡,再也無處可尋,但是吟誦著“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詩句時,我確信他來過這里。是他將自己那一瞬間的震撼與感動記錄了下來,讓我們從他的詩里,讀出了大自然的壯美和他心中隱隱的失落。
景區(qū)最顯眼的地方,有一座王維的雕像,身軀高大,長髯飄飄。游客們排隊與詩人合影,我也在雕像前蹲了下來,虔誠地握住了王維手中的那支金筆。
這支寫就無數(shù)不朽篇章的金筆啊,我在牢牢握住它的瞬間,竟然不由地喉頭哽咽。盡管已經(jīng)過去千年,但在剎那之間,我似乎觸摸到了,王維靈魂的某個角落。
我喜歡王維,喜歡他的詩歌,喜歡他的書畫,更喜歡他的超拔塵世和空靈。感謝沙坡頭,讓我在千年之后,與王維的心靈在這里邂逅。
03
在沙坡頭,我第一次見到了沙漠,是騰格里沙漠。
陰沉的天空下,騰格里沙漠浩瀚、粗獷,那高低錯落的沙丘,如同凝固的波浪,蜿蜒起伏,無邊無際。
站在騰格里大漠深處,視野所及全都是沙。近前看去,那沙是那樣細,那樣純,不含一絲塵土和雜質(zhì)。
我在沙漠里慢慢走著,最后干脆跪了下來,一種莫名的感動與敬畏,使我在沙漠里長跪不起。
這時,我才知道我也是熱愛大漠的,愛它的渺遠寂靜,愛它的蒼涼雄渾,也愛它的飆風怒吼和飛沙走石:
君不見,走馬川,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
輪臺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
——岑參·《走馬川行奉送出師西征》
坐在騰格里沙漠中,不由地,我想起了三毛。想起了她的流浪生涯,想起了她和荷西的愛情,想起了她真誠、勇敢的一生。
當年,三毛和荷西在撒哈拉沙漠的生活,一窮二白,困窘至極,但三毛的精神和心靈,卻在那里得到了空前地放松。
她從青春期就患上的自閉癥,也在撒哈拉沙漠得到了徹底地治愈,她在那個遠離祖國和家鄉(xiāng)的地方,重新綻放了生命的活力。
三毛對自己一生走過的路從不后悔,她說:“我是一個像空氣一樣的人,妨礙我心靈自由的事件,我絕不妥協(xié)。"
正是這種人生態(tài)度和寫作態(tài)度,迫使三毛選擇了流浪,流浪遠方,在流浪的過程中尋找精神的家園,尋找靈魂的故鄉(xiāng)。
最終,她找到了,那就是撒哈拉大沙漠。
我們每個人的一生,都在不斷地求索和追尋,為我們曾經(jīng)的夢想,為我們未了的夙愿。感謝三毛,在這個草長鶯飛的三月,給我感動,也給我激勵。
縱使再留戀,美麗的沙坡頭,我還是得走。如果有機會,我還要來這里,在騰格里沙漠,像三毛一樣,“尋一間刷著白粉的空心磚的房子,坐在舊輪胎改制的沙發(fā)上,也寫寫我的故事?!?/span>
-作者-
張風莉:筆名雨楓,中學(xué)語文教師,甘肅省白銀市作協(xié)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