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客人不愿到青樓妓院里去,也可在旅社或商行寫個條子叫某個妓女去,這叫“出條子”,次日老板按時將妓女領回。
除青樓妓院的妓女外,還有些賣唱的,如:唱墜子書的,客人叫其去唱“堂會”(即到客人家里說唱),唱后能留宿的叫“紅詞”,有的不留宿,只賣藝不賣身,這叫“青詞”。
頭等青樓妓院的老板都有一定的活動能力和社會關系。如萬貫街頭等青樓妓院怡紅院的羅老板,一次留宿一位很有財勢的客人,烤火時,客人從武漢新買的高檔毛呢大衣被妓女不慎燒了一個洞。因怕客人知道不好辦,羅老板當即給漢口的熟人發(fā)了個電報,說明情況。次日天不明,就有人將大衣從漢口送了過來,大衣的顏色、尺碼、出廠牌號與這位客人的完全一樣。羅老板將燒了個洞的大衣給客人換了,客人竟絲毫沒有察覺。這說明青樓妓院老板的神通廣大和誠實守信。如果一些不三不四的地痞流氓尋釁鬧事,砸了窯子,他們也會隨時求助于有權有勢的后臺,給予一定的報復。
上世紀30年代,周家口萬貫街有一名妓叫王俊霞,頗有姿色,且善于應酬,慕名求歡者應接不暇。她借此抬高身價,提出苛刻的接客要求:一是嫖客儀表不出眾、不文明者不接見;二是嫖客不富有、不大方者不接見;三是嫖客無地位、不能為其作保護傘者不接見。這激起了嫖客的憤恨,稱她為“三不見”。王俊霞偶爾由“干娘”陪伴到市場購物,常引起路人駐足凝視,群童追隨狂呼“三不見”。1944年夏,日寇侵占周家口,萬貫街的妓女紛紛外逃。王俊霞逃到界首后,開設了“蘭花書寓”,但她已不再做妓女,成了老板。
妓女的“生意”也分旺季淡季。春秋兩季氣候溫和、涼爽,接客多,為旺季;冬季天冷,夏季天熱,接客少,為淡季。為了增加收入,妓女們使出種種招數(shù),打扮得花枝招展,常常坐在門前誘人上鉤,偶爾遇到上街趕集的老實農民,就上去摟著,將農民的帽子、錢袋子(搭在肩上裝銅錢的袋子)摘下來扔往院中,待那人進院內拾帽子、錢袋子時,妓女們一擁而上把錢掏光。受害者苦不堪言,有的痛哭流涕,申冤無門,自認倒霉。因此,新中國成立前,很多人不敢從有妓院的街道經(jīng)過。妓女們?yōu)榱藸幙屠?,常常發(fā)生摩擦,又吵又罵,各不相讓,甚至相互撕打。
沙潁河北岸后三義街是周家口二等妓院集居區(qū)。由于三義街路東一側的房屋都有后門,那一帶自然形成一條半截小街,叫后三義街,又因它的東面有一個大坑,所以也叫大坑沿。這條街在清朝時期屬于周家口沙潁河北岸郊區(qū),人煙稀少,環(huán)境僻靜,便于妓女生活經(jīng)營。但它與萬貫街上的“書寓”截然不同,無組織、無牌照、不繳稅,都是獨門獨戶,個體單干。妓女的臥室簡陋,一張木床,土布被褥。妓女的自然條件也較差,文化素質低下,一般不會彈唱,白天、晚上都接客。三義街起初只有五六戶妓院,后來逐漸增加,最多時達20多戶。妓女都有自己的“常客”, 對象是小本經(jīng)營的山陜商人、本地小商販、車夫、農民等。一些山陜商人嫖娼前,害怕錢財被妓女們偷去,便把銀票藏到關帝廟北墻下端做根基的石頭縫中,完事后回來撅著屁股在那里找錢。由于關帝廟北墻的石頭根基比較多,商人們往往記不準放的位置。附近一些居民發(fā)現(xiàn)這一秘密后,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將他們的錢財偷走。周家口人罵人的話中就有“關帝廟后查根腳(基)”“撅關帝廟后”等臟話。妓女也有自己的“靠山”,如警察局、便衣隊的人等。這些人常常到沙潁河北岸三義街免費去“揩油”。平時,妓女出了什么事,這些人也為其出力解決。
沙潁河南岸牲口市街是周家口暗娼的活動區(qū),屬土娼暗門。明清時期,周家口牲畜市場非常活躍,本省及河北、山東、江蘇、安徽的客商紛紛來周家口交易。當時,牲口市街有“牙行“(牲畜交易所)180多家,從業(yè)人員4000多人。由于牲口市街外來人員多,這便為暗娼提供了市場。牲口市街附近就有近20戶土娼暗門。暗娼的年齡偏大,自然條件差,設施也極為簡陋,屬于個體單干,不登記,不納花捐,主要接待買賣牲口的鄉(xiāng)下人和本地下層市民。所謂暗娼,即不出門拉客,白天、晚上都將門虛掩著,客人不需叩門,一推即進,隨手再將門關上。因此,當?shù)厝朔Q這類暗娼為“半掩門”。周家口人將淫蕩放浪的女人稱為“半拉門”“半掩門子”,就是從此而來。但她們的收入甚至比后三義街的妓女還要高。
青樓妓院是地痞流氓、浪蕩公子、達官貴人的淫亂窩,經(jīng)常發(fā)生爭風吃醋、打鬧砸窯子的事情,甚至發(fā)生情殺。因此,每家青樓妓院背后都有堅強的靠山(如政府、警察局、稅務局、商務會、駐軍等),老板有“磨動天”的活動本領。有的還豢養(yǎng)一批流氓打手作為保鏢。如果有人膽敢鬧事,他們會及時利用有權有勢的后臺給予報復。所以,在舊社會,雖然青樓妓院做的是下九流生意,但誰也不輕易去招惹他們。妓女只有乖乖地受老板擺布宰割。
青樓妓院也有隱語黑話。來了客,不用說話,老板用手指一比,伙計就知來人的身份。伸出一個拇指,是說來客是個“大頭典”,意思是這個肉頭既聽話又有錢,不會找麻煩;伸出一個食指,是說這個客是“滑典”,來了又吃又喝又玩,就是不出錢,不好對付,惹不起;伸出一個中指,說明這個客人是“常典”,意思是常來常往,有時一天能來幾趟,是熟客;伸出一個無名指,說明這個客人是“熱典”,與該院某個妓女混熱了,要注意客人把妓女拐跑;伸出個小指,是說這位客人是“小白臉”,長得漂亮,注意妓女別受騙,不要“倒貼”錢。
青樓妓院還有一個規(guī)矩,就是言談說話不能放“快”?!翱臁本褪羌伺芍M的語言,如早飯前說話不能帶有“龍、虎、夢、燈、橋、塔、鬼、哭”等字眼。如果遇到這些字眼,就改說行話。如:“龍”為海條子、“虎”為海嘴子、“夢”為幌晾子、“燈”為亮子、“橋”為??兆?、“塔”為鉆天子、“鬼”為倭羅子、“哭”為撇蘇??腿送伺f話不能帶出這些字音,否則就是放了她們的“快”,如:客人說“我昨夜做一個‘夢’”,這就是放了“快”;再如:“房子要塌啦”,“塌”與“塔”雖然音同字不同,但也算放了“快”。放了“快”,就是犯了忌諱,客人要花錢賠賞妓女。
青樓妓院的行話最為龐雜。為了活命,妓女不得不見人說人話、 見鬼說鬼話,在達官顯貴、軍警憲特、流氓小偷、地痞無賴這些三教九流中悉心周旋。盡管青樓妓院是一口大染缸,很多富有特殊意義的專用詞匯,卻保留下來,直到現(xiàn)在還流行在街頭巷尾。當然,意思整個兒變了;惜乎,并非每個人都掌握這些詞匯的前身后世。一、開盤。現(xiàn)代都市人再熟悉不過了,房地產廣告滿天飛,今天這兒封頂,明天那兒開盤,殊不知,開盤這個詞早就滿身脂粉氣。在舊時青樓妓院里,開盤指客人讓妓女陪著聊天、唱曲,不包括其他不堪入目的內容,頗似時下歌廳小姐的陪聊、陪唱。二、出局。出局今指被淘汰,從圈兒里被揣到圈兒外。它的前身不太光彩,專指嫖客花錢,把妓女接出妓院,送到自己家里或者其他隱秘的地方過夜。三、開方子。開方子的字面意思很容易理解,指醫(yī)生為病人診病后對癥下藥開出藥方,或者出主意、指路子。原意非常干凈,但引進青樓妓院以后,便徹底脫胎換骨了。舊時,開方子指妓女審時度勢察言觀色,佯裝可憐以各種借口敲詐嫖客的手段。妓女或假裝病痛,或愁眉緊蹙,或故意罵人,或暗地啜泣……嫖客見之,定要詢問根源,妓女羞怯怯不肯明言。等嫖客再三相逼,妓女才不得已吞吞吐吐地說將出來,嫖客一拍胸脯,方子已收功效。四、調頭。調頭說白了就是“回彎兒”,聽起來沒什么怪味兒,細究起來,這個詞卻是青樓妓院的行話,指妓女從原來的妓院轉到另一妓院中營業(yè),這很像現(xiàn)代人換單位。五、跳槽。跳槽如今很時髦,現(xiàn)代社會競爭激烈,一旦被炒魷魚,自然要找其他活兒。孰料,這個“臉兒熟”的詞匯,竟然也是青樓妓院的行話,指嫖客丟棄原來的妓女另結新歡。嫖客上妓院被比作“吃草”,玩到了“草色衰敗”那一天,失去新鮮感“馬(嫖客)”自然就得跳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