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衡

張衡字平子，南陽西鄂人也。西鄂，縣，故城在今鄧州向城縣南，有平子墓及碑在焉，崔瑗之文也。世為著姓。祖父堪，蜀郡太守。衡少善屬文，游於三輔，因入京師，觀太學(xué)，遂通五經(jīng)，貫六蓺。雖才高於世，而無驕尚之情。常從容淡靜，不好交接俗人。永元中，舉孝廉不行，連辟公府不就。時(shí)天下承平日乆，自王侯以下，莫不踰侈。衡乃擬班固兩都，作二京賦，因以諷諫。精思傅會(huì)，十年乃成。文多故不載。大將軍鄧隲竒其才，累召不應(yīng)。

衡善機(jī)巧，尤致思於天文、陰陽、歷筭。常耽好玄經(jīng)，桓譚新論曰：「揚(yáng)雄作玄書，以為玄者，天也，道也。言聖賢制法作事，皆引天道以為本統(tǒng)，而因附續(xù)萬類、王政、人事、法度，故宓羲氏謂之易，老子謂之道，孔子謂之元，而揚(yáng)雄謂之玄。玄經(jīng)三篇，以紀(jì)天地人之道，立三體有上中下，如禹貢之陳三品。三三而九，因以九九八十一，故為八十一卦。以四為數(shù)，數(shù)從一至四，重累變易，竟八十一而遍，不可損益。以三十六蓍揲之。玄經(jīng)五千餘言，而傳十二篇也?！?/span>謂崔瑗曰：「吾觀太玄，方知子雲(yún)妙極道數(shù)，乃與五經(jīng)相擬，非徒傳記之屬，使人難論陰陽之事，漢家得天下二百歲之書也。子雲(yún)當(dāng)哀帝時(shí)著太玄經(jīng)，自漢初至哀帝，二百歲也。復(fù)二百歲，殆將終乎？自中興至獻(xiàn)帝，一百八十九年也。所以作者之?dāng)?shù)，必顯一世，常然之符也。漢四百歲，玄其興矣。」自此已上，並衡與崔瑗書之文也。安帝雅聞衡善術(shù)學(xué)，公車特徵拜郎中，再遷為太史令。漢官儀「太史令屬太常，秩六百石」也。遂乃研覈陰陽，妙盡琁機(jī)之正，作渾天儀，著靈憲、筭罔論，言甚詳明。漢名臣奏曰，蔡邕曰：「言天體者有三家：一曰周髀，二曰宣夜，三曰渾天。宣夜之學(xué)絕，無師法。周髀術(shù)數(shù)具存，考驗(yàn)天狀，多所違失，故史官不用。唯渾天者，近得其情，今史官所用候臺(tái)銅儀，則其法也?！轨`憲序曰：「昔在先王，將步天路，用定靈軌。尋緒本元，先準(zhǔn)之于渾體，是為正儀，故靈憲作興?！购饧療o筭罔論，蓋網(wǎng)絡(luò)天地而筭之，因名焉。

順帝初，再轉(zhuǎn)，復(fù)為太史令。衡不慕當(dāng)世，所居之官，輒積年不徙。自去史職，五載復(fù)還，乃設(shè)客問，作應(yīng)間以見其志云：間，非也。衡集云：「觀者，觀余去史官五載而復(fù)還，非進(jìn)取之勢(shì)也。唯衡內(nèi)識(shí)利鈍，操心不改?；虿晃抑撸詾槭е疽?。用為間余。余應(yīng)之以時(shí)有遇否，性命難求，因茲以露余誠焉，名之應(yīng)間云。」

　　有間余者曰：蓋聞前哲首務(wù)，務(wù)於下學(xué)上達(dá)，佐國理民，有云為也。論語曰，孔子曰：「下學(xué)而上達(dá)。」注云：「下學(xué)人事，上知天命也?！?/span>朝有所聞，則夕行之。立功立事，式昭德音。尚書曰：「立功立事，可以永年。」逸詩曰：「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式，用也。昭，明也。是故伊尹思使君為堯舜，而民處唐虞，彼豈虛言而已哉，必旌厥素爾。尚書伊尹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堯舜其心，愧恥若撻于巿?！轨?，明也。素猶志也。咎單、巫咸寔守王家，咎單、巫咸，並殷賢臣也。尚書曰：「咎單作明居?！褂衷弧肝紫瘫V王家」也。申伯、樊仲實(shí)幹周邦，服袞而朝，介圭作瑞。申伯，申國之伯也；樊仲，仲山甫也，為樊侯：並周宣王之卿士。詩大雅曰：「維申及甫，維周之翰?！棺ⅲ骸负玻瑤忠?。服袞謂申伯為冢宰，服袞冕之服也?！褂衷唬骸稿a爾介圭，以作爾寶。」注云「寶，瑞也。圭長(zhǎng)尺二寸謂之介」也。厥跡不朽，垂烈後昆，不亦丕歟！且學(xué)非以要利，而富貴萃之。貴以行令，富以施惠，惠施令行，故易稱以「大業(yè)」。易繫詞曰「盛德大業(yè)，至矣哉！富有之謂大業(yè)，日新之謂盛德」也。質(zhì)以文美，實(shí)由華興，器賴彫飾為好，人以輿服為榮。吾子性德體道，篤信安仁，約己博蓺，無堅(jiān)不鑽，以思世路，斯何遠(yuǎn)矣！論語曰：「篤信好學(xué)?！褂衷唬骸溉收甙踩??！褂衷唬骸歌嵵畯泩?jiān)?！埂覆┪乙晕?，約我以禮?！?/span>曩滯日官。今又原之。日官，史官也。左傳曰：「天子有日官?！?fàn)栄旁唬骸冈?，再也?！?/span>雖老氏曲全，進(jìn)道若退，然行亦以需。老子曰：「曲則全，枉則直?！褂衷唬骸敢牡廊纛?，進(jìn)道若退?！挂纂s卦曰：「需，不進(jìn)也。」必也學(xué)非所用，術(shù)有所仰，故臨川將濟(jì)，而舟檝不存焉。徒經(jīng)思天衢，內(nèi)昭獨(dú)智，固合理民之式也？故甞見謗于鄙儒。天衢，天道也。言徒銳思作靈憲、渾天儀等也。深厲淺揭，隨時(shí)為義，曾何貪於支離，而習(xí)其孤技邪？揭，褰衣也，音丘例反。詩鄁風(fēng)曰：「深則厲，淺則揭?！?fàn)栄旁唬骸赣蓭б陨蠟閰?，由膝以下為揭?！寡栽鈺r(shí)制宜，遇深水則厲，淺則揭也。易隨卦：「隨時(shí)之義大矣哉！」莊子曰：「朱泙曼學(xué)屠龍於支離益，單千金之家，三年技成而無所用?！辜家羟_反。責(zé)衡何獨(dú)妙思於機(jī)巧者也。參音三。輪可使自轉(zhuǎn)，木雕猶能獨(dú)飛，已垂翅而還故棲，盍亦調(diào)其機(jī)而銛諸？垂翅故棲，謂再為史官也。盍，何不也。銛，利也。諸，之也。閒者言衡作三輪木雕，尚能飛轉(zhuǎn)，已乃垂翅故棲，何不調(diào)其機(jī)關(guān)使利而高飛邪？傅子曰「張衡能令三輪獨(dú)轉(zhuǎn)」也。昔有文王，自求多福。詩大雅文王篇曰「永言配命，自求多?！挂?。人生在勤，不索何獲。左傳曰：「人生在勤，勤則不匱。」又曰：「不索何獲，吾欲求之?！?/span>曷若卑體屈己，美言以相剋？剋，勝也。衡集作「美言以巿」也。鳴于喬木，乃金聲而玉振之。詩小雅曰：「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褂髑笫诉w於高位，振揚(yáng)德音，如金玉之聲。孟子曰：「金聲而玉振之?！?/span>用後勳，雪前吝，婞佷不柔，以意誰靳也。吝，恥也。左傳曰：「宋公靳之?！苟蓬A(yù)注云：「戲而相愧曰靳?！?/span>

　　應(yīng)之曰：是何觀同而見異也？君子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恥祿之不夥，而恥智之不博。方言曰：「凡物盛而多，齊宋之郊謂之夥?！挂艉凸?。是故蓺可學(xué)，而行可力也。天爵高懸，得之在命，孟子曰：「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拱福捍酥^天子高縣爵位，得者在命也。或不速而自懷，或羨旃而不臻，速，召也。懷，來也。旃，之也。求之無益，故智者靣而不思。靣，偝也。阽身以徼幸，阽，危也。固貪夫之所為，未得而豫喪也。枉尺直尋，議者譏之，盈欲虧志，孰云非羞？孟子陳代問孟子曰：「枉尺而直尋，若可為也？」孟子曰：「昔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到，將殺之。志士不忘在溝壑，如不待招而往，何哉？且夫枉尺而直尋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則枉尋直尺而利，亦可為歟？」趙岐注云：「志士，守義者也。君子固窮，故虞人不得其招尚不往，如何君子不待其招而妄見也。尺小尋大，不可枉大就小，而以要利也?！?/span>於心有猜，則簋飱饌餔猶不屑餐，旌瞀以之。猜，嫌也。簋，食器也。飧音孫。詩云：「有蒙簋飧?！桂傄羰司矸?，餔音補(bǔ)故反，並謂食也。屑猶介也。以，用也。爰旌瞀，餓人也。一作「爰精目」。列子曰：「東方有人焉，曰爰旌目，將有適也，而餓於道。狐丘父之盜曰丘，見而下壺飧以餔之。爰旌目三餔而後能視，曰：『子何為者？』曰：『我狐父之人丘也。』爰旌目曰：『譆，汝非盜邪？吾義不食子之食也。』兩手據(jù)地而歐之，不出，喀喀而死。」意之無疑，則兼金盈百而不嫌辭，孟軻以之。孟子：「陳臻問曰：『前於齊，王餽兼金一百而不受；於宋，餽七十鎰而受。前日之不受是，則今受之非也？』孟子曰：『皆是也。當(dāng)在宋也，予將遠(yuǎn)行，遠(yuǎn)行者必以贐，予何為不受？若於齊，則未有處也，無處而餽之，是貨之也。焉有君子而可以貨取乎？』」趙岐注云：「兼金，好金也。價(jià)兼倍於惡者，故曰兼金。一百，百鎰也。二十兩為鎰。贐，送行者贈(zèng)賄之禮也。在齊時(shí)無事，於義未有所處也。義無所處而餽之，是以貨賄取我，欲使我懷惠也。」士或解裋褐而襲黼黻，或委臿築而據(jù)文軒者，度德拜爵，量績(jī)受祿也。解裋褐謂甯戚也。委臿築謂傅說也。裋音常主反。方言曰「自關(guān)而西，謂襜褕短者謂之裋」也。輸力致庸，受必有階。「受」或作「爰」。

　　渾元初基，靈軌未紀(jì)，吉兇紛錯(cuò)，人用朣朦。朣朦言未晤也。黃帝為斯深慘。有風(fēng)后者，是焉亮之，察三辰於上，跡禍福乎下，經(jīng)緯歷數(shù)，然後天步有常，則風(fēng)后之為也。史記曰：「黃帝迎日推策，舉風(fēng)后、力牧以理人，順天地之紀(jì)，幽明之占?！褂衷唬骸概粤_日月星辰?！勾呵飪?nèi)事曰：「黃帝師於風(fēng)后，風(fēng)后善於伏羲氏之道，故推演陰陽之事?！股毼闹娟庩柫饔酗L(fēng)后十三篇也。當(dāng)少昊清陽之末，實(shí)或亂德，人神雜擾，不可方物，重黎又相顓頊而申理之，日月即次，則重黎之為也。帝王紀(jì)曰：「少昊字清陽?！箛Z楚觀射父曰：「少皞之衰也，九黎亂德，人神雜糅，不可方物。顓頊承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人。」重，少昊氏之子。黎，顓頊?zhǔn)现印?/span>人各有能，因蓺授任，鳥師別名，四叔三正，官無二業(yè)，事不竝濟(jì)。左傳郯子曰：「少皞鳥師而鳥名。鳳鳥氏歷正也，玄鳥氏司分也，伯趙氏司至也，青鳥氏司啟也，丹鳥氏司閉也?！褂謺x蔡墨曰：「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該，曰脩，曰熙，實(shí)能金木及水，使重為句芒，該為蓐收，脩及熙為玄冥?！顾氖宸种魅云洳患鏄I(yè)也。晝長(zhǎng)則宵短，日南則景北。夏至日北極而影短，晝六十刻，夜四十刻。冬至日南極而影長(zhǎng)，夜六十刻，晝四十刻也。易通卦驗(yàn)曰：「冬至，晷長(zhǎng)丈三尺。夏至，晷長(zhǎng)尺五寸?！怪^立八尺表之陰也。天且不堪兼，況以人該之。該，備也。夫玄龍，迎夏則陵雲(yún)而奮鱗，樂時(shí)也；涉冬則淈泥而潛蟠，避害也。說文曰：「龍，鱗蟲之長(zhǎng)，能幽能明，能小能巨，能短能長(zhǎng)，春分而登天，秋分而入川。」言出入有時(shí)也。賈逵注國語曰：「淈，亂也。」淈音骨。公旦道行，故制典禮以尹天下，懼?jǐn)溦d之不從，有人之不理。尹，正也。道行言道得申也。流俗本作「行道」者，非也。仲尼不遇，故論六經(jīng)以俟來辟，辟，君也。公羊傳曰，孔子制春秋，以俟後聖也。恥一物之不知，有事之無範(fàn)。所考不齊，如何可一？衡集「考」字作「丁」。丁，當(dāng)也。

　　夫戰(zhàn)國交爭(zhēng)，戎車競(jìng)驅(qū)，君若綴旒，人無所麗。麗，附也。公羊傳曰：「君若贅旒然。」旒，旂旒也。言為下所執(zhí)持西東也。燭武縣縋而秦伯退師，〕燭之武，鄭大夫也?？P，縣繩於城而下也。左傳曰，秦伯圍鄭，鄭伯使?fàn)T之武夜縋而出，說秦，秦伯為之退師。魯連係箭而聊城?柝。魯仲連，齊人也。時(shí)燕將守聊城，仲連為書係箭射聊城中，燕將自殺。見史記。?，廢也。柝，行夜木也。從往則合，橫來則離，安危無常，要在說夫。張儀說諸侯連和事秦為橫，蘇秦說諸侯連兵拒秦為從。蘇秦往則從合，張儀來則從離。咸以得人為梟，失士為尤。梟猶勝也，猶六博得梟則勝。故樊噲披帷，入見高祖；前書曰，樊噲，沛人也，封舞陽侯。高帝甞病，惡見人，臥禁中，詔戶者無得入。噲乃排闥直入，流涕曰：「獨(dú)不見趙高之事乎？」帝笑而起也。高祖踞洗，以對(duì)酈生。前書曰，沛公方踞床，令兩女子洗足，而見酈食其，食其曰：「必欲聚徒合義兵，誅無道，不宜踞見長(zhǎng)者?！轨妒桥婀z洗謝之。當(dāng)此之會(huì)，乃黿鳴而鼈應(yīng)也。喻君臣相感也。焦贛易林曰「黿鳴岐野，鼈應(yīng)於泉」也。故能同心戮力，勤恤人隱，隱，病也。國語曰「勤恤人隱，而除其害」也。奄受區(qū)夏，遂定帝位，皆謀臣之由也。故一介之策，各有攸建，子長(zhǎng)諜之，爛然有第。前書音義曰：「諜，譜第也?！古c「牒」通。司馬遷字子長(zhǎng)，作史記，著功臣等傳，爛然各有第序也。夫女魃北而應(yīng)龍翔，洪鼎聲而軍容息；女魃，旱神也。北猶退也。應(yīng)龍，能興雲(yún)雨者也。山海經(jīng)曰：「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yīng)龍攻之兾州之野。應(yīng)龍蓄水，蚩尤請(qǐng)風(fēng)伯、雨師從，大風(fēng)雨。黃帝乃下天女曰妭，雨止，遂殺蚩尤。妭不得復(fù)上，所居不雨?！箠傄圜梢?，音步末反?！嘎暋够蜃鳌阁馈?，「容」或作「客」，衡集「容」作「害」，並未詳也。溽暑至而鶉火棲，寒冰沍而黿鼉蟄。棲，息也。禮記月令曰：「季夏土潤(rùn)溽暑。」鶉火，午之宿也。三月在午，六月在酉。言當(dāng)季夏之時(shí)，鶉火退於酉。沍，凝也。今也，皇澤宣洽，海外混同，萬方億醜，并質(zhì)共劑，若修成之不睱，尚何功之可立！質(zhì)、劑猶今分支契也。并、共猶言交通也。周禮曰：「凡賣買者質(zhì)劑焉，大巿以質(zhì)，小巿以劑?！灌嵭⒃疲骸竷蓵辉?，同而別之，長(zhǎng)曰質(zhì)，短曰劑。」劑音子隨反。立事有三，言為下列；下列且不可庶矣，奚兾其二哉！左傳魯叔孫豹曰：「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苟蓬A(yù)注云：「立德，黃帝、堯、舜也。立功，禹、稷也。立言，史佚、周任、臧文仲。」

　　于茲搢紳如雲(yún)，儒士成林，及津者風(fēng)攄，失塗者幽僻，遭遇難要，趨偶為幸。世易俗異，事埶舛殊，不能通其變，而一度以揆之，易繫詞曰「通其變，使人不倦」也。斯契船而求劔，守株而伺兔也。契猶刻也。呂氏春秋曰：「楚人有涉江者，其劔自舟中墜於水，遽契其舟，曰『是吾劔所從墜也』。舟已行而劔不行，若此求劔，不亦惑乎！」韓子曰「宋人有耕者，田中有株，兔走觸之，折頸而死，因釋耕守株，兾復(fù)得兔，為宋國笑」也。冒愧逞願(yuàn)，必?zé)o仁以繼之，有道者所不履也。越王句踐事此，故厥緒不永。史記曰，越王句踐先吳興師，吳王聞之，悉發(fā)精兵擊越，敗之於夫椒。越王乃以餘兵五千人保棲於會(huì)稽。此為冒愧逞願(yuàn)，自取敗也。捷徑邪至，我不忍以投步；干進(jìn)茍容，我不忍以歙肩。捷，疾也。歙，斂也，音翕。孟子曰：「阿意事貴，脅肩所尊，俗之情也。」歙亦脅也。雖有犀舟勁檝，猶人涉卬否，有須者也。前書曰：「羌戎弓矛之兵器不犀利。」音義曰：「今俗謂刀兵利為犀。犀，堅(jiān)也。」詩衞風(fēng)曰：「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須我友?！箙n，我也。須，待也。鄭玄注云：「人皆涉，我友未至，我獨(dú)待而不涉。言室家之道，非得所適貞女不行，非得禮義婚姻不成，喻仕當(dāng)以道，不求妄進(jìn)也?！?/span>姑亦奉順敦篤，守以忠信，得之不休，不獲不吝。姑，且也。休，美也。吝，恥也。不見是而不惛，居下位而不憂，允上德之常服焉。惛猶悶也。易曰：「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褂衷弧妇由衔欢或?，在下位而不憂」也。方將師天老而友地典，與之乎高睨而大談，孔甲且不足慕，焉稱殷彭及周耼！帝王紀(jì)曰：「黃帝以風(fēng)后配上臺(tái)，天老配中臺(tái)，五聖配下臺(tái)，謂之三公。其餘知天、規(guī)紀(jì)、地典、力牧、常先、封胡、孔甲等，或以為師，或以為將?！股毼闹娟庩栍械氐淞Ｒ笈砑蠢吓?，殷賢人也。睨，視也。高視大談，言不同流俗。衡集作「矢談」，矢亦直也，義亦通也。與世殊技，固孤是求。技，巧也，音伎。本或作「拔」，誤也。子憂朱泙曼之無所用，吾恨輪扁之無所敎也。輪扁謂為輪者名扁也。扁音皮殄反。莊子曰：「輪扁對(duì)齊桓公曰：『斲輪之法，徐則甘而不固，疾則苦而不入。不疾不徐，得之於手而應(yīng)之於心，口不能言也。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子亦不能受之於臣?！弧寡詻€曼屠龍旣無所用，輪扁斲輪亦不能敎人也。泙音匹萌反。子覩木雕獨(dú)飛，愍我垂翅故棲，吾感去鼃附鴟，悲爾先笑而後號(hào)也。鼃，蝦蟆也，音胡媧反。周易旅上九曰：「先笑而後號(hào)咷?！?/span>

　　斐豹以斃督燔書，禮至以掖國作銘；左傳曰，晉欒盈復(fù)入於晉，欒氏之力臣曰督戎，國人懼之。斐豹謂范宣子曰：「茍焚丹書，我殺督戎?！剐釉唬骸付鴼⒅徽?qǐng)於君焚丹書者有如日?！鼓藲⒅６抛⒃唬骸干w豹犯罪，沒為官奴，以丹書其罪。」左傳，衞伐邢，禮至與國子巡城，掖以赴外，殺之。禮至自為銘曰：「余掖殺國子，莫余敢止?！箛樱险?。禮至本衞人，仕邢為大夫。掖謂挾之而投於城外也。衡集「豹」字作「隷」也。弦高以牛餼退敵，墨翟以縈帶全城；左傳曰，秦師襲鄭及滑。鄭商人弦高將巿於周，遇之，以牛十二犒師。曰：「寡君聞吾子將出於獘邑，敢犒從者。」秦孟明曰：「鄭有備矣?！箿缁€。墨子曰：「公輸般為雲(yún)梯以攻宋，墨子解帶為城，以牒為械，公輸般九攻，墨子九拒。公輸之攻墨，墨子之守有餘。楚王曰：『善哉，吾請(qǐng)無攻宋矣。』」貫高以端辭顯義，蘇武以禿節(jié)效貞；貫高，趙相也。端猶正也。獨(dú)正言趙王不反，高帝賢而赦之。蘇武使匈奴中，杖節(jié)臥起，節(jié)毛盡落。並見前書。蒱且以飛矰逞巧，詹何以沈鉤致精；列子曰：「蒱且子之弋，弱弓纖繳，乘風(fēng)振之，連雙鶬於青雲(yún)之際?！褂衷唬骸刚埠我元?dú)繭絲為綸，芒針為鉤，荊篠為竿，剖粒為餌，引盈車之魚?！怪芏Y曰：「矰矢用弋射?！灌嵭⒃疲骸附Y(jié)繳於矢謂之矰。矰，高也?！?/span>弈秋以棊局取譽(yù)，王豹以清謳流聲。弈，圍局也，棊即所執(zhí)之子。秋，名也。孟子曰：「弈秋，通國之善弈者。」又曰「王豹處於淇而河西善謳」也。?進(jìn)不能參名於二立，退又不能羣彼數(shù)子。二立謂太上立德，其次立功也。上云「立事有三，言為下列，下列且不可庶，況其二哉」，故言不能參名於二立也。臣賢案：古本作「二立」，流俗本及衡集「立」字多作「匹」，非也。數(shù)子謂斐豹以下也。愍三墳之?dāng)~，惜八索之不理。左傳曰，楚左史倚相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孔安國以為三墳五典，三皇之書，八卦之說謂之八索。此以下言不能立德立功，唯欲立言而已。庶前訓(xùn)之可鑽，聊朝隱乎柱史。前書東方朔曰：「首陽為拙，柱下為工?！箲?yīng)劭曰：「老子為周柱下史，朝隱終身無患，是為上也?！?/span>且韞櫝以待價(jià)，踵顏氏以行止。論語子貢曰：「有美玉於斯，韞櫝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子曰：「我待價(jià)者也?！褂肿又^顏回曰：「用之則行，捨之則藏，唯我與爾有是夫?！?/span>曾不慊夫晉、楚，敢告誠於知己。孟子曾子曰：「晉、楚之富，不可及也。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義，吾何慊也？」慊猶羨也，音苦簟反。

陽嘉元年，復(fù)造候風(fēng)地動(dòng)儀。以精銅鑄成，員徑八尺，合蓋隆起，形似酒尊，飾以篆文山龜鳥獸之形。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關(guān)發(fā)機(jī)。外有八龍，首銜銅丸，下有蟾蜍，張口承之。蟾蜍，蝦蟆也。蟾音時(shí)占反，蜍音時(shí)諸反。其牙機(jī)巧制，皆隱在尊中，覆蓋周密無際。如有地動(dòng)，尊則振龍機(jī)發(fā)吐丸，而蟾蜍銜之。振聲激揚(yáng)，伺者因此覺知。雖一龍發(fā)機(jī)，而七首不動(dòng)，尋其方面，乃知震之所在。驗(yàn)之以事，合契若神。自書典所記，未之有也。甞一龍機(jī)發(fā)而地不覺動(dòng)，京師學(xué)者咸怪其無徵，後數(shù)日驛至，果地震隴西，於是皆服其妙。自此以後，乃令史官記地動(dòng)所從方起。

時(shí)政事漸損，權(quán)移於下，衡因上疏陳事曰：「伏惟陛下宣哲克明，繼體承天，中遭傾覆，龍德泥蟠。傾覆謂順帝為太子時(shí)廢為濟(jì)陰王。蟠音薄寒反。廣雅曰：「蟠，曲也?！箵P(yáng)雄方言曰：「未升天龍謂之蟠?！?/span>今乘雲(yún)高躋，磐桓天位，誠所謂將隆大位，必先倥傯之也。倥音口弄反，傯音子弄反。埤蒼曰：「倥傯，窮困也?！挂嘀^順帝被廢時(shí)也。親履艱難者知下情，備經(jīng)險(xiǎn)易者達(dá)物偽。左傳曰：「晉侯在外十九年矣，險(xiǎn)阻艱難備甞之矣，人之情偽盡知之矣。」故能一貫萬機(jī)，靡所疑惑，百揆允當(dāng)，庶績(jī)咸熙。宜獲福祉神祇，受譽(yù)黎庶。而陰陽未和，災(zāi)眚?qū)乙?，神明幽遠(yuǎn)，冥鑒在茲。福仁禍淫，景響而應(yīng)，因德降休，乘失致咎，天道雖遠(yuǎn)，吉兇可見，近世鄭、蔡、江、樊、周廣、王聖，皆為效矣。事具宦者傳。故恭儉畏忌，必蒙祉祚，奢淫諂慢，鮮不夷戮，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也。夫情勝其性，流遯忘反，性者生之質(zhì)，情者性之欲。性善情惡，情勝則荒淫也。豈唯不肖，中才皆然。茍非大賢，不能見得思義，故積惡成釁，罪不可解也。向使能瞻前顧後，援鏡自戒，則何陷於兇患乎！楚辭曰：「瞻前而顧後兮，援鏡自戒?！怪^引前事以為鏡而自戒勑也。韓詩外傳曰：「明鏡所以照形，往古所以知今?！?/span>貴寵之臣，衆(zhòng)所屬仰，其有愆尤，上下知之。襃美譏惡，有心皆同，故怨讟溢乎四海，神明降其禍辟也。辟，罪也，音頻亦反。頃年雨常不足，思求所失，則洪範(fàn)所謂『僭恒陽若』者也。恒，常也。若，順也?？装矅⒑楣?fàn)云：「君行僭差則常陽順之，常陽則多旱也。」懼羣臣奢侈，昏踰典式，自下逼上，用速咎徵。又前年京師地震土裂，順帝永建三年正月，京師地震也。裂者威分，震者人擾也。君以靜唱，臣以動(dòng)和，威自上出，不趣於下，禮之政也。竊懼聖思厭倦，制不專己，恩不忍割，與衆(zhòng)共威。威不可分，德不可共。洪範(fàn)曰：『臣有作威作福玉食，害于而家，兇于而國?！惶扈b孔明，雖踈不失，災(zāi)異示人，前後數(shù)矣，而未見所革，以復(fù)往悔。革，改也。復(fù)，反也。自非聖人，不能無過。願(yuàn)陛下思惟所以稽古率舊，勿令刑德八柄不由天子。周禮，太宰以八柄詔王馭羣臣，一曰爵，二曰祿，三曰予，四曰置，五曰生，六曰奪，七曰廢，八曰誅。若恩從上下，事依禮制，禮制脩則奢僭息，事合宜則無兇咎。然後神望允塞，災(zāi)消不至矣。」

初，光武善讖，及顯宗、肅宗因祖述焉。自中興之後，儒者爭(zhēng)學(xué)圖緯，兼復(fù)附以訞言。衡以圖緯虛妄，非聖人之法，乃上疏曰：「臣聞聖人明審律歷以定吉兇，重之以卜筮，雜之以九宮，易乾鑿度曰：「太一取其數(shù)以行九宮。」鄭玄注云：「太一者，北辰神名也。下行八卦之宮，每四乃還於中央。中央者，北辰之所居，故謂之九宮。天數(shù)大分，以陽出，以陰入。陽起于子，陰起於午，是以太一下九宮，從坎宮始，自此而從於坤宮，又自此而從於震宮，又自此而從於巽宮，所以行半矣，還息於中央之宮。旣又自此而從於乾宮，又自此而從於兌宮，又自此而從於艮宮，又自此而從於離宮，行則周矣，上游息於太一之星而反紫宮。行起從坎宮始，終於離宮也?！?/span>經(jīng)天驗(yàn)道，本盡於此?；蛴^星辰逆順，寒燠所由，或察龜策之占，巫覡之言，前書曰：「齊肅聦明者，神或降之。」在男曰覡，在女曰巫。覡音胡歷反。其所因者，非一術(shù)也。立言於前，有徵於後，故智者貴焉，謂之讖書。讖書始出，蓋知之者寡。自漢取秦，用兵力戰(zhàn)，功成業(yè)遂，可謂大事，當(dāng)此之時(shí)，莫或稱讖。若夏侯勝、眭孟之徒，以道術(shù)立名，其所述著，無讖一言。劉向父子領(lǐng)校祕(mì)書，閱定九流，亦無讖錄。成、哀之後，乃始聞之。眭弘字孟，魯國蕃人也。昭帝時(shí)，以明經(jīng)為議郎。夏侯勝字長(zhǎng)公，東平人，好洪範(fàn)五行傳說，宣帝時(shí)為太子太傅。又成、哀時(shí)，有詔使劉向及子歆於祕(mì)書校定經(jīng)、傳、諸子等。九流謂儒家、道家、陰陽家、法家、名家、墨家、縱橫家、雜家、農(nóng)家，見蓺文志、並無讖說也。尚書堯使鮌理洪水，九載績(jī)用不成，鮌則殛死殛，誅死也。禹乃嗣興。而春秋讖云『共工理水』。凡讖皆云黃帝伐蚩尤，而詩讖獨(dú)以為『蚩尤敗，然後堯受命』。春秋元命包中有公輸班與墨翟，事見戰(zhàn)國，非春秋時(shí)也。衡集云「班與墨翟並當(dāng)子思時(shí)，出仲尼後」也。又言『別有益州』。益州之置，在於漢世。前書武帝始置益州。其名三輔諸陵，世數(shù)可知。至於圖中訖于成帝。一卷之書，互異數(shù)事，聖人之言，埶無若是，殆必虛偽之徒，以要世取資。往者侍中賈逵摘讖互異三十餘事，諸言讖者皆不能說。至於王莽篡位，漢世大禍，八十篇何為不戒？則知圖讖成於哀平之際也。且河洛、六蓺，篇錄已定，後人皮傅，無所容篡。衡集上事云：「河洛五九，六蓺四九，謂八十一篇也?！垢狄舾?。臣賢案：衡集云：「後人皮傅，無所容竄。」又揚(yáng)雄方言曰：「秦、晉言非其事謂之皮傅?！怪^不深得其情核，皮膚淺近，強(qiáng)相傅會(huì)也。後人不達(dá)皮膚之意，流俗本多作「頗傳」者，誤也。無所容竄謂不容妄有加增也。莊子曰：「竄句籍辭?！估m(xù)漢書亦作「竄」。本作「篡」者，義亦通也。永元中，清河宋景遂以歷紀(jì)推言水災(zāi)，而偽稱洞視玉版。遯甲開山圖曰：「禹遊於東海，得玉珪，碧色，長(zhǎng)一尺二寸，圓如日月，以自照，自達(dá)幽冥?！寡运尉皻v紀(jì)推知水災(zāi)，非洞視玉版所見也。或者至於棄家業(yè)，入山林。後皆無效，而復(fù)采前世成事，以為證驗(yàn)。至於永建復(fù)統(tǒng)，則不能知。永建，順帝即位年也。復(fù)統(tǒng)謂廢而復(fù)立，言讖家不論也。此皆欺世罔俗，以昧埶位，情偽較然，莫之糾禁。且律歷、卦候、九宮、風(fēng)角，數(shù)有徵效，世莫肯學(xué)，而競(jìng)稱不占之書。謂競(jìng)稱讖書也。譬猶畫工，惡圖犬馬而好作鬼魅，誠以實(shí)事難形，而虛偽不窮也。韓子曰「客為齊王畫者。問：『畫孰難？』對(duì)曰：『狗馬最難?！弧菏胍?？』『鬼魅最易。』狗馬，人所知也，故難；鬼魅無形，故易」也。宜收藏圖讖，一禁絕之，則朱紫無所眩，典籍無瑕玷矣。」

後遷侍中，帝引在帷幄，諷議左右。甞問衡天下所疾惡者?；鹿賾制錃Ъ?，皆共目之，衡乃詭對(duì)而出。閹豎恐終為其患，遂共讒之。

衡常思圖身之事，以為吉兇倚伏，幽微難明，乃作思玄賦，玄，道也，德也。老子曰：「玄之又玄，衆(zhòng)妙之門?！?/span>以宣寄情志。其辭曰：

　　仰先哲之玄訓(xùn)兮，雖彌高其弗違。玄訓(xùn)，道德之訓(xùn)也。論語顏回曰：「仰之彌高。」匪仁里其焉宅兮，匪義跡其焉追？論語孔子曰：「里仁為美，宅不處仁，焉得知？」里、宅，皆居也。潛服膺以永靚兮，綿日月而不衰。說文曰：「膺，匈也。」禮記曰：「服膺拳拳而不息?！轨n音才性反。前書音義曰：「靚與『靜』同?！?/span>伊中情之信脩兮，慕古人之貞節(jié)。脩謂自脩為善也。楚辭曰：「茍中情其好脩兮。」竦余身而順止兮，遵繩墨而不跌。竦，企立也。禮記曰：「為人臣止於恭，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沟?，蹉也，音徒結(jié)反。繩墨諭禮法也。楚辭曰：「遵繩墨而不頗?！?/span>志團(tuán)團(tuán)以應(yīng)懸兮，誠心固其如結(jié)。團(tuán)團(tuán)，垂貌也。詩曰：「心之憂矣，如或結(jié)之?！?/span>旌性行以制佩兮，佩夜光與瓊枝。旌，明也。夜光，美玉。瓊枝，玉樹。以諭堅(jiān)貞也。楚辭曰「折瓊枝以繼佩」也。??幽蘭之秋華兮，又綴之以江蘺。案：??音租緩反。字書亦「纂」字也。纂，繫也。諸家音並戶珪反，誤也。江蘺，香草也。本草經(jīng)曰：「蘪蕪，一名江蘺?！辜窜核暶缫?。楚辭曰：「扈江蘺與薜芷兮，紉秋蘭以為佩?！菇匀》曳家韵蟮乱?。美襞積以酷裂兮，允塵邈而難虧。襞積，衣襵也?？崃?，香氣盛也。司馬相如曰：「酷裂淑郁?！褂衷唬骸隔欧e褰皺?！乖?，信也。塵，乆也。邈，遠(yuǎn)也。虧猶歇也。衣服芬芳，乆而不歇，以喻道德著美，幽而不屈也。旣姱麗而鮮雙兮，非是時(shí)之攸珍。姱音口瓜反。王逸注楚詞曰：「姱，好也?！关?，所也。言德雖美好，而時(shí)人不珍也。奮余榮而莫見兮，播余香而莫聞。幽獨(dú)守此庂陋兮，敢怠皇而舍勤。怠，惰也。皇，暇也。舍，廢也。幸二八之遻虞兮，喜傅說之生殷；尚前良之遺風(fēng)兮，恫後辰而無及。二八，八元、八愷也。遻，遇也，音五故反。虞，虞舜也。尚，慕也。恫，痛也，音通。辰，時(shí)也。痛己後時(shí)而不及之也。何孤行之焭焭兮，孑不羣而介立？感鸞鷖之特棲兮，悲淑人之稀合。山海經(jīng)曰，女床山有鳥，五采，名曰鸞，見則天下安寧。又曰，九疑山有五采之鳥，名鷖。淑，善也。特，獨(dú)也。言靈鳥旣獨(dú)棲，善人亦少合也。

　　彼無合其何傷兮，患衆(zhòng)偽之冒真。旦獲讟于羣弟兮，啟金縢而乃信。旦，周公也。讟，謗也。信音申。成王立，周公攝政，其弟管叔、蔡叔等謗言，云公將不利於孺子，周公乃誅二叔。秋大孰未穫，天大雷電以風(fēng)，禾盡偃。成王與大夫啟金縢之書，乃得周公所自以為功代武王之策，方信周公忠於國家也。事見尚書。覽蒸民之多僻兮，畏立辟以危身。蒸，衆(zhòng)也。僻，邪也。辟，法也。詩曰「人之多僻，無自立辟」也。曾煩毒以迷或兮，羌孰可與言己？曾，重也。羌，發(fā)語辭也。言己之志，無可為言之也。私湛憂而深懷兮，思繽紛而不理。湛音沈。繽紛，亂貌也。願(yuàn)竭力以守義兮，雖貧窮而不改。執(zhí)雕虎而試象兮，阽焦原而跟止。彫虎，有文也。阽，臨也。焦原，原名也。跟，足踵也。尸子曰：「中黃伯曰：『我左執(zhí)太行之獶，右執(zhí)彫虎，唯象之未試，吾或焉。有力者則又願(yuàn)為牛，與象，自謂天下之義人也。惡乎試之？曰，夫貧窮，太行之獶也；跡賤者，義之彫虎也。吾日試之矣。』」又曰：「莒國有名焦原者，廣尋，長(zhǎng)五十步，臨百刃之谿，莒國莫敢近也。有以勇見莒子者，獨(dú)卻行劑踵焉，此所以服莒國也。夫義之為焦原也高矣，此義所以服一世也?！购庋怨娜柿x，不避險(xiǎn)難，亦足以服一代之人也。庶斯奉以周旋兮，要旣死而後已。左傳史克曰：「奉以周旋，不敢失墜?！拐撜Z孔子曰：「死而後已，不亦遠(yuǎn)乎？」俗遷渝而事化兮，泯規(guī)矩之圜方。化，變也。泯，滅也。珍蕭艾於重笥兮，謂蕙芷之不香。蕭，蒿也。笥，篋也。蕙、芷，並香草也。貴蕭艾，喻任小人。謂蕙芷為不香，喻棄賢人也。斥西施而弗御兮，羈要褭以服箱。斥，遠(yuǎn)也。西施，越之美女也。要音於皎反。褭音奴了反。呂氏春秋曰：「要褭，古之駿馬也?！狗{也。箱，車也。言疏遠(yuǎn)美女，又以駿馬駕車，並喻不能用賢也。行陂僻而獲志兮，循法度而離殃。陂，不正也。離，被也。惟天地之無窮兮，何遭遇之無常！不抑操而茍容兮，譬臨河而無航。航，船也。孫卿子曰：「偷合茍容以持祿?！怪軙幏唬骸杆妮o不存，若濟(jì)河無舟矣?！?/span>欲巧笑以干媚兮，非余心之所甞。襲溫恭之黻衣兮，披禮義之繡裳。襲，重也。周禮黑與青謂之黻，五色備曰繡。辮貞亮以為鞶兮，雜技蓺以為珩。說文曰：「辮，交織也。」音蒱殄也。禮記曰：「男鞶革，女鞶絲?！灌嵭⒃疲骸疙Q，小囊，盛帨巾也?！圭瘢逵褚?。昭綵藻與雕琢兮，璜聲遠(yuǎn)而彌長(zhǎng)。璜，佩玉也。爾雅曰：「半璧曰璜?！寡耘宸溃鞯赖轮⒁?。淹棲遟以恣欲兮，燿靈忽其西藏。〕淹，乆也。棲遲，遊息也。燿靈，日也。楚辭曰：「燿靈安藏?！寡阅隁q之蹉跎也。恃己知而華予兮，鶗鴂鳴而不芳。己知猶知己也。華，榮也。予，衡自謂也。鶗鴂，鳥名，喻讒人也。廣雅曰：「鷤?，布穀也?！钩o曰：「恐鷤?之先鳴兮，使夫百草為之不芳。」王逸注云：「以喻讒言先至，使忠直之士被罪也?！寡允阎阂韵鄻s，反遇讒而見害也。兾一年之三秀兮，遒白露之為霜。三秀，芝草也。楚辭曰：「采三秀於山閒。」說文曰：「遒，迫也?！狗叫阌鏊?，喻以賢被讒也。時(shí)亹亹而代序兮，疇可與乎比伉？亹亹，進(jìn)貌也。謂四時(shí)更進(jìn)而代序。疇，誰也。伉，偶也。伉，協(xié)韻音苦郎反。咨妒嫮之難並兮，想依韓以流亡，咨，歎也。妒，忌也。嫮，美也，音胡故反。楚辭曰：「嫮目宜笑?！寡约刀收?，憎惡美人，故難與並也。韓謂齊仙人韓終也。為王採藥，王不肯服，終自服之，遂得仙。楚辭曰：「羨韓衆(zhòng)之得一。」流亡謂流遁亡去也。恐漸冉而無成兮，留則蔽而不章。

　　心猶與而狐疑兮，即歧阯而攄情。歧阯，山足也。周文王所居也。文君為我端蓍兮，利飛遁以保名。文君，文王也。端，正也。楚辭曰：「詹尹端策拂龜?！怪芤锥葚陨暇旁唬骸阜识轃o不利?！够茨暇艓煹烙?xùn)曰：「遁而能飛，吉孰大焉？」歷衆(zhòng)山以周流兮，翼迅風(fēng)以揚(yáng)聲。遁卦艮下乾上，艮為山，故曰歷衆(zhòng)山。從二至四為巽，巽為風(fēng)，故曰翼迅風(fēng)也。二女感於崇岳兮，或冰折而不營。遁上九變而為咸。咸，感也。咸卦艮下兌上，從二至四為巽，與兌為二女也。崇岳謂艮也。從三至五為乾。易說卦曰：「乾為冰，兌為毀折。」陽不求陰，故曰冰折而不營也。天蓋高而為澤兮，誰云路之不平！乾變?yōu)閮?，乾為天，兌為澤，故曰天為澤。言天高尚為澤，誰云路之不平？言可行也。勔自強(qiáng)而不息兮，蹈玉階之嶢崢。勔，勉也。乾為金玉，故曰玉階。嶢崢，高峻貌。嶢音堯。崢音士耕反。懼筮氏之長(zhǎng)短兮，鑽東龜以觀禎。左傳晉卜人曰：「筮短龜長(zhǎng)，不如從長(zhǎng)?！寡泽咧幢M，復(fù)以龜卜之也。周禮「龜人掌六龜之屬，東龜曰果屬，其色青」也。遇九皐之介鳥兮，怨素意之不逞。詩小雅曰：「鶴鳴九皐?！棺⒃疲骸赴w，澤中溢水出所為也。自外數(shù)至九，喻深遠(yuǎn)也。」介，耿介也。龜經(jīng)有棲鶴兆也。言卜得鶴兆也。逞，快也，協(xié)韻音丑貞反。遊塵外而瞥天兮，據(jù)冥翳而哀鳴。瞥，視也，音普列反。冥翳，高遠(yuǎn)也。鵰鶚競(jìng)於貪婪兮，我脩絜以益榮。鵰、鶚，鷙鳥也，以喻讒佞也。子有故於玄鳥兮，歸母氏而後寧。子謂衡也。有故於玄鳥謂卜得鶴兆也。易曰：「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汝糜之?！寡宰託w母氏然後得寧，猶臣遇賢君方享爵祿。勸衡求聖君以仕之也。

　　占旣吉而無悔兮，簡(jiǎn)元辰而俶裝。悔，惡也。元辰，吉辰也。俶，整也。旦余沐於清原兮，晞?dòng)囿岇冻枴?span id="hbb5xbz" class="style7" style="font-size: 14px; color: rgb(0, 102, 153); ">晞，乾也。朝陽，日也。爾雅曰：「山東曰朝陽?！钩o曰「朝濯髮於陽谷，夕晞?dòng)嗌砗蹙抨枴挂病?/span>漱飛泉之瀝液兮，咀石菌之流英。瀝液，微流也。咀，嚼也。石菌，芝也。英，華也。翾鳥舉而魚躍兮，將往走乎八荒。翾，飛也，音許緣反。走猶赴也，音奏。八荒，八方荒遠(yuǎn)地也?；茨献釉唬骸傅翘?，履石封，以望八荒?！?/span>過少皥之窮野兮，問三丘乎句芒。帝王紀(jì)曰：「少昊邑于窮桑，都曲阜，故或謂之窮桑帝?！沟卦隰敵潜薄：庥鶘|方，故先過窮桑之野。三丘，東海中三山也，謂蓬萊、方丈、瀛洲。句芒、木正，東方之神也。何道真之淳粹兮，去穢累而票輕。道真謂道德之真。班固幽通賦曰：「矧沈躬於道真。」不澆曰淳，不雜曰粹。票音匹妙反，猶飄颻也。登蓬萊而容與兮，鼇雖抃而不傾。鼇，大龜也。列子曰：「勃海之東有大壑焉，其中有五山，一曰岱輿，二曰員嶠，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隨波上下往還，不得暫峙。仙聖訴於帝，使巨鼇十五舉首而戴之，迭為三番，六萬歲一交焉，五山始不動(dòng)?！箳\音皮媛反。楚辭曰：「鼇戴山抃?！拐f文曰：「抃，撫手也?！?/span>留瀛洲而採芝兮，聊且以乎長(zhǎng)生。東方朔十洲記曰「瀛洲，在東海之東，上生神芝仙草，有玉石膏出泉如酒味，名之為玉酒，飲之令人長(zhǎng)生」也。憑歸雲(yún)而遐逝兮，夕余宿乎扶桑。扶桑，日所出，在湯谷中，其桑相扶而生。見淮南子。噏青岑之玉醴兮，餐沆瀣以為糧。爾雅曰：「山小而高曰岑。」郭璞注曰：「言岑崟也?！钩o曰：「餐六氣而飲沆瀣?！雇跻葑⒃疲骸搞戾?，夜半氣也?！埂讣Z」或作「粻」。發(fā)昔夢(mèng)於木禾兮，穀崐崘之高岡。山海經(jīng)曰：「崐崘墟在西北，方八百里，高萬仞，上有木禾，長(zhǎng)五尋，大五圍。」昔，夜也。穀，生也。衡此夜夢(mèng)禾生於崐崘山之上，即下文云「抨巫咸作占?jí)?，含嘉秀以為敷」是也。衡集注及近代注解皆云「昔日?mèng)至木禾，今親往見焉，是為發(fā)昔夢(mèng)也。」臣賢案：衡之此賦，將往走乎八荒以後，即先往東方，次往南方，乃適西方，此時(shí)正在湯谷、扶桑之地，崐崘乃西方之山，安得已往崐崘見木禾乎？良由尋究不精，致斯謬耳。朝吾行於湯谷兮，從伯禹於稽山。湯谷，日所出也?？装矅⑸袝唬骸赣泶厼槌绮?，故稱伯。」吳越春秋曰：「禹登茅山，大會(huì)計(jì)理國之道，故更名其山曰會(huì)稽」也。集羣神之執(zhí)玉兮，疾防風(fēng)之食言。左傳曰：「禹合諸侯於塗山，執(zhí)玉帛者萬國?！箛Z仲尼曰：「昔禹致羣神於會(huì)稽之山，防風(fēng)氏後至，禹殺而戮之?！箍驮唬骸父覇栒l為神？」仲尼曰：「山川之守，足以紀(jì)綱天下者，其守為神?！故逞灾^後至也。爾雅曰：「食，偽也?！?/span>

　　指長(zhǎng)沙以邪徑兮，存重華乎南鄰。長(zhǎng)沙，今潭州也。從稽山西南向長(zhǎng)沙，故云邪徑。存猶問也。重華，舜名。葬於蒼梧，在長(zhǎng)沙南，故云「南鄰」也。哀二妃之未從兮，翩儐處彼湘瀕。二妃，舜妻堯女娥皇、女英。翩，連翩也。儐，棄也。瀕，水涯也。劉向列女傳曰：「舜陟方，死於蒼梧，二妃死於江、湘之閒，俗謂之湘君、湘夫人也?！苟Y記云「舜葬蒼梧，二妃不從」也。流目覜夫衡阿兮，睹有黎之圮墳；痛火正之無懷兮，託山陂以孤魂。衡阿，衡山之曲也。黎，顓頊之子祝融也，為高辛氏之火正，葬於衡山。圮，毀也。盛弘之荊州記云：「衡山南有南正重黎墓。楚靈王時(shí)山崩，毀其墳，得營丘九頭圖焉。」愁蔚蔚以慕遠(yuǎn)兮，越卬州而愉敖。河圖曰：「天有九部八紀(jì)，地有九州八柱。東南神州曰晨土，正南卬州曰深土，西南戎州曰滔土，正西弇州曰開土，正中兾州曰白土，西北柱州曰肥土，北方玄州曰成土，東北咸州曰隱土，正東揚(yáng)州曰信土?！褂?，樂也。敖，游也。躋日中于昆吾兮，憩炎天之所陶。淮南子曰：「日至于昆吾，是謂正中?！垢哒T注云：「昆吾，丘名，在南方?！鬼?，息也。東方朔神異經(jīng)曰：「南方有火山，長(zhǎng)四十里，廣四五里，晝夜火然。」陶猶炎熾也。揚(yáng)芒熛而絳天兮，水泫沄而涌濤。芒，光芒也。字林曰：「熛，飛火也?！挂舯剡b反。泫音胡犬反，沄音戶昆反，並水流貌也。溫風(fēng)翕其增熱兮，惄鬱邑其難聊。溫風(fēng)，炎風(fēng)也?；茨献釉唬骸改戏街畼O，自北戶之外，南至委火、炎風(fēng)之野，二萬二千里?！箰┮襞]反。爾雅曰「惄，思也」。顝羈旅而無友兮，余安能乎留茲？顝，獨(dú)也，音苦骨反。不能留此，將復(fù)西行也。

　　顧金天而歎息兮，吾欲往乎西嬉。金天氏，西方之帝少皞也。嬉，戲也。前祝融使舉麾兮，纚朱鳥以承旗。繩，繫也，音山綺反。朱鳥，鳳也。楚辭曰「凰皇翼其承旗」也。躔建木於廣都兮，拓若華而躊躇。躔，次也。拓猶折也。淮南子曰：「建木在廣都，若木在建木西，末有十日，其華照地?！股胶＝?jīng)曰，廣都之野，后稷葬焉。楚辭曰：「折若木以拂日。」躊躇猶俳回也。躊音直流反。躇音直余反。超軒轅於西海兮，跨汪氏之龍魚；聞此國之千歲兮，曾焉足以娛余？山海經(jīng)曰「軒轅之國，在窮山之際，其下壽者八百歲。龍魚在其北，一曰蝦魚，有神巫乘此以行九野。一曰鱉魚，在汪野北，其為魚也如鯉魚。白人之國在龍魚北」也。

　　思九土之殊風(fēng)兮，從蓐收而遂徂。九土，九州也。蓐收，西方神也。徂，往也。欲還中土也。欻神化而蟬蛻兮，朋精粹而為徒。欻，疾貌也，音許勿反。蛻音稅。說文曰：「蛻，蟬蛇所解皮也?！寡匀ス示托拢粝s之蛻也。朋猶侶也。粹，美也。蹶白門而東馳兮，云臺(tái)行乎中野。蹶音厥。鄭玄注禮記云：「蹶，行處之貌也?！够茨献釉唬骸缸詵|北方曰方土之山，曰蒼門；東方曰東極之山，曰開明之門；東南方曰波母之山，曰陽門；南方曰南極之山，曰暑門；西南方曰編駒之山，曰白門；西方曰西極之山，曰閭闔之門；西北方曰不周之山，曰幽都之門；北方曰北極之山，曰寒門。凡八極之雲(yún)，是雨天下，八門之風(fēng)，是節(jié)寒暑。」?fàn)栄旁唬骸概_(tái)，我也?！挂?，協(xié)韻音神渚反。亂弱水之潺湲兮，逗華陰之湍渚。正絕流曰亂。山海經(jīng)曰：「崐崘之丘，其下有弱水之川環(huán)之?！棺⒃疲骸钙渌粍嬴B毛?！逛郎髅惨?。逗，止也。華陰，華山之北也。臨河，故云「湍渚」。號(hào)馮夷俾清津兮，櫂龍舟以濟(jì)予。號(hào)，呼也。聖賢冢墓記曰：「馮夷者，弘農(nóng)華陰潼鄉(xiāng)隄首里人，服八石，得水仙，為河伯?！过堲~河圖曰：「河伯姓呂名公子，夫人姓馮名夷。」俾，使也。清，靜也。津，濟(jì)度處。靜之使無波濤也。櫂，楫也?；茨献釉唬骸庚堉?，鷁首，浮吹以虞。」予，我也。會(huì)帝軒之未歸兮，悵相佯而延佇。帝軒，黃帝也。鑄鼎於湖，在今湖城縣，與河、華相近。未歸謂黃帝得仙升天，神靈未歸。相佯猶俳回也。呬河林之蓁蓁兮，偉關(guān)睢之戒女。呬音許吏反。爾雅曰：「呬，息也?！馆栎?，茂盛貌。山海經(jīng)云：「北望河林，其狀如蒨。」偉，美也。詩國風(fēng)曰：「關(guān)關(guān)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仇。」衡睹河洲而思之也。黃靈詹而訪命兮，摎天道其焉如。黃靈，黃帝神也。爾雅曰：「詹，至也。訪，謀也。摎，求也。」曰近信而遠(yuǎn)疑兮，六籍闕而不書。曰，黃帝荅言也。六籍，六經(jīng)也。神逵昧其難覆兮，疇克謨而從諸？逵，道也。爾雅曰：「覆，審也。疇，誰也。謨，謀也?！?/span>牛哀病而成虎兮，雖逢昆其必噬。昆，兄也?；茨献釉唬骸肝艄０Р∑呷眨鵀榛?。其兄覘之，虎搏而殺之，不知其兄也?！?/span>鼈令殪而尸亡兮，取蜀禪而引世。鼈令，蜀王名也。令音靈。殪，死也。禪，傳位也。引，長(zhǎng)也。揚(yáng)雄蜀王本紀(jì)曰「荊人鼈令死，其尸流亡，隨江水上至成都，見蜀王杜宇，杜宇立以為相。杜宇號(hào)望帝，自以德不如鼈令，以其國禪之，號(hào)開明帝。下至五代，有開明尚，始去帝號(hào)，復(fù)稱王」也。死生錯(cuò)而不齊兮，雖司命其不晣。錯(cuò)，交錯(cuò)也。司命，天神也。春秋佐助期曰：「司命，神，名為滅黨，長(zhǎng)八尺，小鼻，望羊，多髭，癯瘦，通於命運(yùn)期度?！箷嚕饕玻瑓f(xié)韻音之逝反。竇號(hào)行於代路兮，後膺祚而繁廡。竇謂孝文竇皇后也。繁廡，茂盛也。呂太后時(shí)，出宮人以賜諸王，竇姬家在清河，願(yuàn)如趙近家，遺宦者吏，必置我趙伍中?；抡咄`置代伍中，姬涕泣不欲往，相強(qiáng)乃行。至代，代王獨(dú)幸竇姬，生景帝，後立為皇后。景帝生十四子，後至光武中興也。王肆侈於漢庭兮，卒銜恤而絕緒。王謂孝平王皇后，莽之女也。前書聘以黃金二萬斤，遣劉歆奉乘輿法駕，迎后于第。及莽篡位，后常稱疾不朝，會(huì)莽誅，后自投火中而死。恤，憂也。詩小雅曰：「出則銜恤?！菇^緒言無後也。尉尨眉而郎潛兮，逮三葉而遘武。尉謂都尉顏駟也。尨，蒼雜色也。遘，遇也。漢武故事曰：「上至郎署，見一老郎，鬢眉皓白，問：『何時(shí)為郎？何其老也？』對(duì)曰：『臣姓顏，名駟，以文帝時(shí)為郎。文帝好文而臣好武，景帝好老而臣尚少，陛下好少而臣已老，是以三葉不遇也?！簧细衅溲?，擢為會(huì)稽都尉」也。董弱冠而司袞兮，設(shè)王隧而弗處。董賢字聖卿，哀帝時(shí)為大司馬，年二十二。袞，三公服也。時(shí)哀帝令為賢起冢，至尊無以加。及帝崩，王莽殺賢於獄中。左傳曰，晉侯請(qǐng)隧，曰：「王章也?！苟Y記曰「二十曰弱冠」也。夫吉兇之相仍兮，恒反側(cè)而靡所。穆負(fù)天以恱牛兮，豎亂叔而幽主。穆，魯大夫叔孫豹也，謚曰穆。牛謂豎牛，豹之子也。幽，閉也。大夫稱主。左傳曰，叔孫豹奔齊，宿於庚宗，遇婦人而私焉。至齊，夢(mèng)天壓己，弗勝，顧而見人，號(hào)之曰「牛，助余」，乃勝之。及後還魯，庚宗之婦人獻(xiàn)以雉，曰：「余子長(zhǎng)矣?！拐俣娭瑒t所夢(mèng)也。遂使為豎，有寵。及穆子遇疾，豎牛欲亂其室，曰：「夫子疾病，不欲見人。」牛不進(jìn)食，穆子遂餓而死。文斷袪而忌伯兮，閹謁賊而寧后。文，晉文公也。袪，袂也。忌，怨也。伯謂伯楚也。謁，告也。賊謂呂甥、兾芮等。寧，安也。后，文公也。初，晉獻(xiàn)公使寺人勃鞮伐公於蒲城，公踰垣，勃鞮斬其袪。及公入國，呂甥、兾芮謀作亂，伯楚知之，以告公。公會(huì)秦伯于王城，殺呂、郄。伯楚，勃鞮字也。事見國語也。通人闇於好惡兮，豈愛惑之能剖？通人謂穆子、文公等。闇於好惡謂初恱豎牛，後以餓死；始怨勃鞮，終能告賊。剖，分也。言通人尚闇於好惡，況愛寵昏惑者豈能分之？嬴擿讖而戒胡兮，備諸外而發(fā)內(nèi)。嬴，秦姓也。擿猶發(fā)也。謂始皇發(fā)讖，云「亡秦者胡」，乃使蒙恬北築長(zhǎng)城，以為外備，而不知胡亥竟為趙高所殺，秦氏遂亡，是發(fā)內(nèi)。或輦賄而違車兮，孕行產(chǎn)而為對(duì)。輦，運(yùn)也。違，避也。車謂張車子也。有夫婦夜田者，天帝見而矜之，問司命曰：「此可富乎？」司命曰：「命當(dāng)貧，有張車子財(cái)可以借而與之期。曰，車子生，急還之。」田者稍富，及期，夫婦輦其賄以逃。同宿有婦人，夜生子，問名於其父，父曰：「生車閒，名車子。」其家自此之後遂大貧敝。見搜神記。慎竈顯於言天兮，占水火而妄誶。爾雅曰：「誶，告也?！棺髠髟唬骸溉沼惺持?。梓慎曰：『將水?！皇鍖O昭子曰：『旱也?！会峁蠛怠！褂衷弧杆?、衞、陳、鄭將火，鄭大夫裨竈請(qǐng)瓘斝、玉瓚禳火，子產(chǎn)弗予。竈曰：『不用吾言，鄭又將火?！蛔赢a(chǎn)曰：『天道遠(yuǎn)，人道邇，非爾所及?！凰觳慌c，亦不復(fù)火」也。梁叟患夫黎丘兮，丁厥子而事刃，親所睇而弗識(shí)兮，矧幽冥之可信。梁叟，梁國之老人也。丁，當(dāng)也。睇，視也。矧，況也。呂氏春秋曰：「梁北有黎丘鄉(xiāng)，鄉(xiāng)有丈人往市，醉而歸者，黎丘竒鬼效其子之狀而道苦之。丈人醒，謂其子曰：『吾為而父，我醉，女道苦我，何故？』其子泣曰：『必竒鬼也?！徽扇嗣魅罩校?，其真子迎之，丈人拔劔而刺之?！故乱魝?cè)利反。前書音義曰「江東人以物插地中為事」也。毋綿攣以涬己兮，思百憂以自疢。綿攣猶牽制也。涬音胡鼎反。衡集注云：「涬，引也。言勿牽制於俗，引憂於己?！乖娫唬骸笩o思百憂，秖自重兮。」彼天監(jiān)之孔明兮，用棐忱而佑仁。監(jiān)，視也，孔，甚也。棐，輔也。忱，誠也。佑，助也。言天之視人甚明，唯輔誠信而助仁德也。尚書曰：「天監(jiān)厥德?！褂衷唬骸柑焱挸??！?/span>湯蠲體以禱祈兮，蒙厖禠以拯人。蠲，絜也。祈，求也。爾雅曰：「厖，大也。禠，福也。」帝王紀(jì)曰：「湯時(shí)大旱七年，殷史卜曰：『當(dāng)以人禱?！粶唬骸罕匾匀硕\，吾請(qǐng)自當(dāng)?！凰忑S戒，翦髮斷爪，以己為牲，禱於桑林之社，果大雨?！寡悦商齑蟾Ｒ哉热?。衡集「祈」字作「祊」。祊，祭也。禠音斯。景三慮以營國兮，熒惑次於它辰。景，宋景公也。三慮謂三善言也。景公有疾，司馬子韋曰：「熒惑守心。心，宋之分野。君當(dāng)祭之，可移於相?！构唬骸赶?，股肱也。除心腹之疾而寘之股肱，可乎？」曰：「可移於民?！构唬骸该袼詾閲?，無民何以為君？」曰：「可移於歲?！构唬骸笟q，所以養(yǎng)人也。歲不登，何以畜人乎？」子韋曰：「君善言三，熒惑必退三舍?！挂妳问洗呵镆?。魏顆亮以從理兮，鬼亢回以敝秦。魏顆，魏武子之子也。亮，信也。左傳曰，晉魏顆敗秦師於輔氏，獲杜回。杜回，秦之力人也。初，魏武子有嬖妾，武子疾，命顆曰：「必嫁是妾?！辜膊?，則曰：「必以為殉?！辜白?，顆嫁之，曰：「疾病則亂，吾從其治也?！馆o氏之役，顆見老人結(jié)草以亢杜回，躓而顛，故獲之。夜夢(mèng)之曰：「余，而所嫁婦人之父也。爾用先人治命，余是以報(bào)也。」咎繇邁而種德兮，德樹茂乎英、六。尚書曰：「咎繇邁種德?！棺⒃疲骸高~，行也。種，布也?！褂?、六，並國名。咎繇能行布道德，子孫茂盛，封於英、六。帝王紀(jì)：「皐陶卒，葬之於六，禹封其少子於六，以奉其祀?！沽食窃诮駢壑莅藏S縣南也。桑末寄夫根生兮，卉旣彫而已毓。根生謂寄生也。言百草至寒皆彫落，唯寄生獨(dú)榮於桑之末。本草經(jīng)：「桑上寄生，一名寄屑，一名寓木，一名宛童。」以喻咎繇封於英、六，餘國先滅，英、六獨(dú)存也。有無言而不讎兮，又何往而不復(fù)？言咎繇布德行仁，慶流後裔，詩曰：「無言不讎。」易曰：「無往不復(fù)」也。盍遠(yuǎn)跡以飛聲兮，孰謂時(shí)之可蓄？盍，何不也。蓄猶待。言何不遠(yuǎn)遊以飛聲譽(yù)，誰謂時(shí)之可待？言易逝也。

　　仰矯首以遙望兮，魂??惘而無疇。??惘猶敞怳也。偪區(qū)中之隘陋兮，將北度而宣遊。偪，迫也。宣，遍也。行積冰之磑磑兮，清泉沍而不流。淮南子曰：「北方之極，自九澤窮大海之極，有凍寒積氷雪雹羣冰之野。」磑音牛哀反。世本云：「公輸作石磑?！拐f文曰：「皚皚，霜雪之貌也?！股w古字「磑」與「皚」通。沍音胡故反。杜預(yù)注左傳云：「沍，閉也?！?/span>寒風(fēng)淒而永至兮，拂穹岫之騷騷。玄武縮於殼中兮，螣蛇蜿而自糾。玄武謂龜、蛇也。曲禮曰：「前朱爵而後玄武?！箽?，龜甲也。爾雅曰：「螣，螣蛇?！跪辏?。糾，纏結(jié)也。騷騷，協(xié)韻音脩。糾音古由反。魚矜鱗而并凌兮，鳥登木而失條。矜，竦也。并猶聚也。凌，冰也，音力澄反。失條言寒也。坐太陰之屏室兮，慨含欷而增愁。太陰，北方極陰之地也。楚詞曰：「選鬼神於太陰?！?/span>怨高陽之相寓兮，?顓頊之宅幽。高陽氏，帝顓頊也。山海經(jīng)曰：「東北海之外，附禺之山，帝顓頊與九嬪葬焉?！瓜?，視也。寓，居也。?，屈也，音乞鳳反。宅幽謂居北方幽都之地。尚書曰：「宅朔方曰幽都?！?/span>庸織絡(luò)於四裔兮，斯與彼其何瘳？庸，勞也?？椊j(luò)猶經(jīng)緯往來也。瘳，愈也。言勞於往來四方，經(jīng)積冰炎火之地，彼此亦何差也?！缚棥够蜃鳌缸R(shí)」，「絡(luò)」或作「駱」。望寒門之絕垠兮，縱余緤乎不周。淮南子曰：「北極之山，曰寒門?！钩o曰：「踔絕垠乎寒門。」垠音玉巾反。廣雅曰：「垠，咢也。」緤，馬韁也，音思列反。不周，西北方山也。「垠」或作「限」也。迅飈潚其媵我兮，騖翩飃而不禁。飇，風(fēng)也。潚，疾也，音肅。媵，送也。翩飃亦疾貌也。禁，協(xié)韻音金。趨谽?之洞穴兮，摽通淵之碄碄。谽?，深貌也。谽音呼含反。?音呼加反。碄音林，亦深貌也。旣遊四方，又入地下。經(jīng)重陰乎寂寞兮，愍墳羊之潛深。重陰，地中也。國語曰：「魯季桓子穿井，獲土缶，中有蟲若羊焉，使問仲尼。仲尼對(duì)曰：『土之怪曰墳羊?！弧?/span>

　　追慌忽於地厎兮，軼無形而上浮。慌忽，無形貌也。出右密之闇野兮，不識(shí)蹊之所由。右謂西方也。密，山名也。山海經(jīng)曰，西北曰密山。黃帝取密山之玉策，投之鍾山之陰。闇，幽隱也。蹊，路也。速燭龍令執(zhí)炬兮，過鍾山而中休。速，召也。燭龍，北方之神也。山海經(jīng)曰：「西北海之外有神，人面蛇身，而赤其眼，及晦視乃明，不食不寢，是燭九陰，是謂燭龍?！咕?，可以照明。瞰瑤谿之赤岸兮，弔祖江之見劉。瑤谿，瑤岸也。山海經(jīng)曰：「鍾山之東曰瑤岸?！褂衷唬骸告R山，其子曰鼓，其狀人面而龍身，是與欽駓殺祖江于崐崘之陽。」駓音邳。爾雅曰：「劉，殺也。」聘王母於銀臺(tái)兮，羞玉芝以療飢；王母，西王母也。銀臺(tái)，仙人所居也。羞，進(jìn)也。本草經(jīng)曰：「白芝，一名玉芝?！?/span>戴勝憖其旣歡兮，又誚余之行遟。山海經(jīng)曰：「崐崘之丘，有人戴勝虎齒，有尾，穴處，名曰西王母?！箲€，相傳音宜覲反。杜預(yù)注左傳：「憖，發(fā)語之音也。」臣賢案張揖字詁，憖，笑貌也，聽之別體，音許近反，與此義合也。載太華之玉女兮，召洛浦之宓妃。詩含神霧曰：「太華之山，上有明星玉女，主持玉漿，服之成仙。」宓妃，洛水神也。咸姣麗以蠱媚兮，增嫮眼而蛾眉。姣，好也，音古巧反。蠱音野，謂妖麗也。嫮音胡故反，好貌也。楚辭曰「嫮目宜笑」也。舒妙婧之纖腰兮，揚(yáng)雜錯(cuò)之袿徽。婧音財(cái)性反，謂妍婧也。袿音圭，婦人之上服。爾雅曰：「婦人之徽謂之褵?！构弊⒃疲骸讣唇裰憷t也?！?/span>離朱脣而微笑兮，顏的礰以遺光。的礰，明也。遺光言光彩射人也。獻(xiàn)環(huán)琨與璵縭兮，申厥好以玄黃。環(huán)、琨，並玉佩也。白虎通曰「修道無窮即佩環(huán)，能本道德即佩琨」也。玄黃謂繒綺也。尚書曰：「厥篚玄黃?！寡杂衽㈠靛葦I(xiàn)環(huán)佩，又贈(zèng)以繒綺也。雖色豔而賂美兮，志浩盪而不嘉。「賂」或作「貽」。浩蕩，廣大也。言不以玉女及贈(zèng)遺為美也。楚辭曰：「怨靈脩之浩蕩?！?/span>雙材悲於不納兮，並詠詩而清歌。雙材謂玉女、宓妃也，即上文所謂「二女感於崇岳」也。歌曰：天地?zé)煙?，百卉含蘤。鳴鶴交頸，雎鳩相和。處子懷春，精魂回移。煙熅，氣也。易繫辭曰：「天地?zé)煙??！箯堃咀衷b曰：「蘤，古花字也?！固幾樱幣?。懷，思也。莊子曰：「綽約若處子?！乖娫唬骸赣信畱汛骸！?/span>如何淑明，忘我實(shí)多。淑，善也。詩曰：「如何如何，忘我實(shí)多?！?/span>

　　將荅賦而不睱兮，爰整駕而亟行。賦謂玉女所歌詩也。亟，疾也，音紀(jì)力反。即上所謂「冰折不營」也。瞻崐崘之巍巍兮，臨縈河之洋洋。伏靈龜以負(fù)坻兮，亙螭龍之飛梁。山海經(jīng)曰：「河出崐崘西北嵎。」縈，曲也。爾雅曰：「小沚曰坻?！怪^水中高地，以龜負(fù)之，可以架橋也。亙猶橫度也。廣雅曰「無角曰螭龍」也。登閬風(fēng)之曾城兮，搆不死而為牀。閬風(fēng)，山名，在崐崘山上。楚詞曰：「登閬風(fēng)而絏馬?！够茨献釉唬骸笉妽惿接性蔷胖?，高萬一千里，上有不死樹在其西?！菇褚圆凰滥緸闋椧病?/span>屑瑤繠以為糇兮，?白水以為漿。瑤，瓊也。楚辭曰：「屑瓊繠以為粻?！刽?，糧也。?音居于反，謂酌也。河圖曰：「崐山出五色流水，其白水東南流入中國，名為河」也。抨巫咸以占?jí)糍猓曍懠?span id="z5hjvjb" class="style7" style="font-size: 14px; color: rgb(0, 102, 153); ">抨，使也，音普耕反，又補(bǔ)耕反。巫咸，神巫也。山海經(jīng)曰，大荒之中有靈山，巫咸、巫彭、巫謝等十巫。衡旣夢(mèng)木禾，今故令巫咸占之也。元，善也。滋令德於正中兮，合嘉秀以為敷。滋，茂也?；茨献釉唬骸富鑿堉袆t務(wù)種穀。」說文曰：「禾，嘉穀也。至二月始生，八月而孰，得時(shí)之中，故謂之禾?！?/span>旣垂穎而顧本兮，爾要思乎故居。穎，穟也。本，禾本也。言禾旣垂穟顧本，人亦當(dāng)思故居也?；茨献釉唬骸缚鬃右姾倘?，始於粟，生於苗，成於穟，乃歎曰：『我其首禾乎？』」高誘注云：「禾穟向根，君子不忘本也?！?/span>安和靜而隨時(shí)兮，姑純懿之所廬。姑，且也。懿，美也。廬猶居也。

　　戒庶寮以夙會(huì)兮，僉恭職而並迓。僉，皆也。迓，迎也。豐隆軯其震霆兮，列缺曅其照夜。豐隆，雷也。軯，聲也，音普耕反。震霆，霹靂也。霆音庭。列缺，電也。曅，光也。雲(yún)師??以交集兮，涷雨沛其灑塗。雲(yún)師，屏翳也。??，陰皃，音徒感反。爾雅曰：「暴雨謂之涷?！古?，雨貌也。塗，協(xié)韻音徒故反。楚辭曰：「使涷雨兮灑塵?！?/span>轙琱輿而樹葩兮，擾應(yīng)龍以服輅。轙音魚綺反。爾雅曰：「載轡謂之轙?！构弊⒃疲骸皋T，軶上環(huán)也，轡所貫也?！宫h，以玉飾車也。樹，立也。葩，華也，於車上建華蓋。擾，馴也。廣雅曰「有翼曰應(yīng)龍」也。百神森其備從兮，屯騎羅而星布。周頌曰：「懷柔百神?！股\(zhòng)貌也。屯，聚也。振余袂而就車兮，脩劔揭以低昂。脩，長(zhǎng)也。揭，低昂貌也。冠咢咢其映蓋兮，佩綝纚以煇煌。咢音五各反。一作「岌」，並冠高貌也。映蓋謂冠與車蓋相映也。綝音林，纚音離，盛貌也。煇音胡本反。光貌也。僕夫儼其正策兮，八乘攄而超驤。八乘，八龍也。楚辭曰：「駕八龍之蜿蜿?！箶d猶騰也。氛旄溶以天旋兮，蜺旌飄而飛揚(yáng)。氛，天氣也。旌，羽旌也。溶音勇。王逸注楚辭曰：「溶，廣大貌也」。蜺，雌虹也。撫軨軹而還睨兮，心灼藥其如湯。軨音零。說文曰：「車輜閒橫木也?！钩o曰：「倚結(jié)軨兮太息?！馆T音之是反。杜子春注周禮云：「軹，兩?也?！拐f文云：「車輪小穿也。」還睨，顧瞻也。藥音鑠，熱貌也。言顧瞻鄉(xiāng)國而心熱也。羨上都之赫戲兮，何迷故而不忘？上都謂天上也。赫戲，盛貌也。衡旣遍歷四海，方欲遊於天上，故云何不忘其故居，而苦迷惑思之。左青琱以揵芝兮，右素威以司鉦。青琱，青文龍也。揵，堅(jiān)也，音巨偃反。芝，蓋也。素威，白武也。禮記曰：「左青龍而右白武?！拐f文曰「鉦，鐃也，似鈴」也。前長(zhǎng)離使拂羽兮，委水衡乎玄冥。長(zhǎng)離，即鳳也。水衡，官名，主水官也。玄冥，水神也。司馬相如大人賦曰「前長(zhǎng)離而後矞皇」也。屬箕伯以函風(fēng)兮，澂淟涊而為清。箕伯，風(fēng)師也。函猶含也。澂，清也。淟音它典反。涊音乃典反。楚辭曰：「切淟涊之流俗?！雇跻葑⒃唬骸笢L涊，垢濁也?！?/span>曳雲(yún)旗之離離兮，鳴玉鸞之譻譻。鸞，鈴也，在鑣。譻，聲也，音嚶。楚辭曰「鳴玉鸞之啾啾」也。涉清霄而升遐兮，浮蔑蒙而上征。霄，雲(yún)也。蔑蒙，氣也。蒙音莫孔反。上征，上於天也。揚(yáng)雄甘泉賦曰：「浮蔑蒙而撇天?！?/span>紛翼翼以徐戾兮，焱回回其揚(yáng)靈。翼翼，飛貌。戾，至也?；鼗?，光貌。楚辭曰：「皇剡剡其揚(yáng)靈。」王逸注云：「揚(yáng)其光靈也。」叫帝閽使闢扉兮，覿天皇于瓊宮。閽，主門者。天皇，天帝也。揚(yáng)雄甘泉賦曰：「選巫咸兮叫帝閽?！?/span>聆廣樂之九奏兮，展洩洩以肜肜。史記曰，趙簡(jiǎn)子曰：「我之帝所甚樂，與百神游于鈞天，廣樂九奏?！棺髠?，鄭莊公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姜出，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洩洩」?！鸽馈古c「融」同也。考理亂於律鈞兮，意建始而思終。詩序曰：「太平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孤?，十二律也。樂協(xié)圖徵曰：「聖人承天以立均?！顾尉⒃唬骸妇L(zhǎng)八尺，施絃以調(diào)六律也?！菇ǎ⒁?。衡言聽九奏之樂，考政化之得失，而思其終始也。惟盤逸之無斁兮，懼樂往而哀來。盤，樂也。逸，縱也。斁，厭也，音亦，又音徒故反，古「度」字也。莊子曰：「樂未畢也，哀又繼之。」素?fù)嵯叶N音兮，大容吟曰念哉。素，素女也。史記曰：「太帝使素女鼓五十絃瑟?！勾笕?，黃帝樂師也。念哉，戒逸樂也。旣防溢而靜志兮，迨我暇以翱翔。溢，滿也。迨，及也。翱翔，將遠(yuǎn)逝也。出紫宮之肅肅兮，集大微之閬閬。紫宮、太微，並星名也。肅肅，清也。閬閬，明大也。命王良掌策駟兮，踰高閣之鏘鏘。史記曰：「天駟旁一星曰王良?！垢唛w，閣道星也。史記曰：「絕漢抵營室曰閣道。」鏘鏘，高貌也。建罔車之幕幕兮，獵青林之芒芒。罔車，畢星也。幕幕，罔貌。青林，天苑也。彎威弧之撥剌兮，射嶓冢之封狼。弧，星名也。易曰：「弧矢之利以威天下。」撥音方割反。剌音力達(dá)反。撥剌，張弓貌也。嶓冢，山也。封，大也。狼，星名。河圖曰：「嶓冢之精，上為狼星?！?/span>觀壁壘於北落兮，伐河鼓之磅硠。壁，東壁也。史記曰，羽林天軍西為壁壘，旁大星為北落。牽牛北為河鼓。磅硠，聲也。磅音普郎反。硠音郎。乘天潢之汎汎兮，浮雲(yún)漢之湯湯。史記曰，王良旁有八星絕漢曰天潢，雲(yún)漢曰天河也。倚招搖、攝提以低回剹流兮，察二紀(jì)、五緯之綢繆遹皇。招搖、攝提，星名也。剹音居流反，低回剹流，回轉(zhuǎn)之貌。二紀(jì)，日月也。五緯，五星也。綢繆，相次之貌也。遹皇，行貌也。偃蹇夭矯?以連卷兮，雜沓叢顇颯以方驤。?音孚萬反，卷音拳，並翱翔自恣之貌也。戫汨飂戾沛以罔象兮，爛漫麗靡??以迭逿。戫音一六反，汨音于筆反，飂音遼，沛音普蓋反，並疾貌也。??，小也。??音亡小反。逿，徒郎反。凌驚雷之砊礚兮，弄狂電之淫裔。砊礚，雷聲也。砊音康。礚音苦蓋反。淫裔，電貌也?？?，疾也。踰庬澒於宕冥兮，貫倒景而高厲。庬音亡孔反。澒，胡孔反。孝經(jīng)援神契曰：「天度濛澒?！顾尉⒃疲骸笣鳚?，未分之象也?！拐f文曰：「宕，過也?！冠ぃ内ひ病Ｘ?，穿也。前書谷永上書曰：「登遐倒景?！挂袅x曰：「在日月之上，日月反從下照，故其景倒也?！箙?，陵厲也。廓盪盪其無涯兮，乃今窮乎天外。

　　據(jù)開陽而頫盼兮，臨舊鄉(xiāng)之暗藹。春秋運(yùn)斗樞曰：「北斗第六星為開陽?！诡\音俯。暗藹，遠(yuǎn)貌也。暗音烏感反。悲離居之勞心兮，情悁悁而思?xì)w。說文曰：「悁悁，憂也。」音於緣反。詩國風(fēng)曰「勞心悁悁」也。魂眷眷而屢顧兮，馬倚輈而俳回。輈，轅也。雖遨游以媮樂兮，豈愁慕之可懷。媮音通侯反。懷，安也。出閶闔兮降天塗，乘飈忽兮馳虛無。閶闔，天門。雲(yún)霏霏兮繞余輪，風(fēng)眇眇兮震余旟。繽聯(lián)翩兮紛暗曖，倏眩眃兮反常閭。倏，忽也。眩音縣，眃音混，疾貌也。常閭，故里。

　　收疇昔之逸豫兮，卷淫放之遐心。謂初遊於四方天地之閒以自淫放，今改悔也。脩初服之娑娑兮，長(zhǎng)余珮之參參。楚辭曰：「退將復(fù)修吾初服?！雇跻葑⒃唬骸感尬岢跏记褰e之服也。」娑娑，衣貌。參參，長(zhǎng)貌。文章煥以粲爛兮，美紛紜以從風(fēng)。御六蓺之珍駕兮，遊道德之平林。以六藝為車而駕之也。以道德為林而遊之也。結(jié)典籍而為罟兮，歐儒墨而為禽。罟，網(wǎng)也，音古。儒家，子思、孟軻、孫卿等。墨家謂墨翟、胡非、尹佚等。玩陰陽之變化兮，詠雅頌之徽音。嘉曾氏之歸耕兮，慕歷陵之欽崟。琴操曰：「歸耕者，曾子之所作也。曾子事孔子十餘年，晨覺，眷然念二親年衰，養(yǎng)之不備，於是援琴鼓之曰：『往而不反者年也，不可得而再事者親也。歔欷歸耕來日！安所耕歷山盤乎！』」欽崟，山貌。崟音吟。共夙昔而不貳兮，居終始之所服也；夕惕若厲以省諐兮，懼余身之未勑也。共音恭。易曰：「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固瑁瑧忠?。厲，病也。勑，整也。茍中情之端直兮，莫吾知而不恧。恧，慙也，音女六反。墨無為以凝志兮，與仁義乎消搖。老子曰：「上德無為。」不出戶而知天下兮，何必歷遠(yuǎn)以劬勞？老子曰：「不出戶而知天下?！?/span>

　　系曰：天長(zhǎng)地乆歲不留，俟河之清祇懷憂。系，繫也。老子曰：「天長(zhǎng)地乆?！棺笫蟼髟弧纲购又?，人壽幾何」也。願(yuàn)得遠(yuǎn)度以自娛，上下無常窮六區(qū)。六區(qū)謂四方上下也。超踰騰躍絕世俗，飃颻神舉逞所欲。天不可階仙夫希，栢舟悄悄吝不飛。階，升也。論語曰：「夫子之不可及，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仙夫，仙人也。詩鄁風(fēng)曰：「柏舟言仁而不遇也?！蛊湓娫唬骸笟税刂郏鄽淞?。憂心悄悄，慍于羣小。靜言思之，不能奮飛。」鄭玄注云：「舟，載度物者也。今不用，而與衆(zhòng)物汎汎然俱流水中，諭仁人不用，而與羣小並列?！骨那?，憂貌也。臣不遇於君，猶不忍奮翼而飛去。吝，惜也。衡亦不遇其時(shí)，而為宦者所讒，故引以自諭也。松、喬高跱孰能離？結(jié)精遠(yuǎn)遊使心攜。松，赤松子也。喬，王子喬也。列仙傳曰：「赤松子，神農(nóng)時(shí)雨師，服水玉，敎神農(nóng)，能入火自燒。至崐崘山上，常止西王母石室，隨風(fēng)上下。王子喬，周靈王太子晉也。好吹笙作鳳鳴，遊伊洛閒。道士浮丘公接上嵩高山，三十餘年。後來於山上，見桓良曰：『告我家，七月七日待我緱氏山頭?！还税座]住山顛，望之不得到，舉手謝時(shí)人，數(shù)日去?！棺至衷唬骸港N，踞也?！怪^得仙高踞也。離，附也。攜，離也。回志朅來從玄諆，朅，去也，音丘列反?！刚儭够蜃鳌钢\」。諆亦謀也，音基，字從「其」。獲我所求夫何思！

永和初，出為河閒相。河閒王名政。時(shí)國王驕奢，不遵典憲；又多豪右，共為不軌。衡下車，治威嚴(yán)，整法度，陰知姦黨名姓，一時(shí)收禽，上下肅然，稱為政理。視事三年，上書乞骸骨，徵拜尚書。年六十二，永和四年卒。

著周官訓(xùn)詁，崔瑗以為不能有異於諸儒也。又欲繼孔子易說彖、象殘缺者，竟不能就。所著詩、賦、銘、七言、靈憲、應(yīng)閒、七辯、巡誥、懸圖凡三十二篇。衡集作「玄圖」，蓋玄與懸通。

永初中，謁者僕射劉珍、校書郎劉騊駼等著作東觀，撰集漢記，因定漢家禮儀，上言請(qǐng)衡參論其事，會(huì)並卒，而衡常歎息，欲終成之。及為侍中，上疏請(qǐng)得專事東觀，收撿遺文，畢力補(bǔ)綴。衡表曰「臣仰幹史職，敢徼官守，竊貪成訓(xùn)，自忘頑愚，願(yuàn)得專於東觀，畢力於紀(jì)記，竭思於補(bǔ)闕，俾有漢休烈，比乆長(zhǎng)於天地，並光明於日月，炤示萬嗣，永永不朽」也。又條上司馬遷、班固所敘與典籍不合者十餘事。衡集其略曰：「易稱宓戲氏王天下，宓戲氏沒，神農(nóng)氏作，神農(nóng)氏沒，黃帝、堯、舜氏作。史遷獨(dú)載五帝，不記三皇，今宜并錄?！褂忠皇略唬骸傅巯担S帝產(chǎn)青陽、昌意。周書曰：『乃命少皞清?！磺寮辞嚓栆玻褚藢?shí)定之。」又以為王莽本傳但應(yīng)載篡事而已，至於編年月，紀(jì)災(zāi)祥，宜為元后本紀(jì)。又更始居位，人無異望，光武初為其將，然後即真，宜以更始之號(hào)建於光武之初。書數(shù)上，竟不聽。及後之著述，多不詳?shù)洌瑫r(shí)人追恨之。

論曰：崔瑗之稱平子曰「數(shù)術(shù)窮天地，制作侔造化」。瑗撰平子碑文也。斯致可得而言歟！推其圍範(fàn)兩儀，天地?zé)o所蘊(yùn)其靈；易繫辭曰：「範(fàn)圍天地之化。」王弼注云：「擬範(fàn)天地而周備其理也?！怪^作渾天儀也。運(yùn)情機(jī)物，有生不能參其智。機(jī)物謂作候地動(dòng)儀等。故智思引淵微，人之上術(shù)。記曰：「德成而上，蓺成而下。」禮記文也。量斯思也，豈夫蓺而已哉？何德之損乎！損，減也。言蓺不減於德，一也。

贊曰：三才理通，人靈多蔽。三才，天、地、人。言人雖與天地通為三才，而性靈多蔽，罕能知天道也。近推形筭，遠(yuǎn)抽深滯。不有玄慮，孰能昭晣？玄猶深也。晣音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