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乾隆年間,河南府鞏縣的一個叫小王莊的自然村,村東頭有一名叫王志的瓜農(nóng),平日以種西瓜為生,年紀(jì)四十有五,生性孤僻,是一個鰥夫,無兒無女,只和自己鄰村的一個叫王蟈的侄子有來往。
王志在村東山腳下種有幾畝瓜田,每逢西瓜豐收季節(jié),總有村中游手好閑的地痞趁著夜色前來偷瓜,王志苦不堪言,索性上山砍了很多樹枝和荊棘做成籬笆把瓜田全部圍擋了起來,然后又在瓜地上搭了一個瓜棚,置辦了灶火炊具,一到瓜快熟了的時候就到瓜田里吃住,這樣一來,地痞們知道地里有人,就會收斂很多,不敢輕易進(jìn)地偷瓜,王蟈有時候來看望叔叔王志也會在瓜棚中住上幾日。
這日,艷陽似火,正是人間六月天,又到了西瓜豐收的季節(jié),剛開始村里人都忙著收割農(nóng)物,后來慢慢發(fā)現(xiàn)和往年不同,王志的瓜棚中一直沒有動靜,瓜田的籬笆也不知什么時候被人破了一個洞,可以看到里面的瓜早就熟透了,也不見王志采摘,村中的一些地痞趁機(jī)成群結(jié)隊到晚上鉆洞前來偷瓜。
看到瓜地沒人,地痞們越來越膽大,有一個名叫王勇的地痞更是肆意妄為,夜里推著一輛獨輪車,身披麻袋,準(zhǔn)備一股腦兒把王志早已熟透的瓜全部運走,用他的話講,是心疼瓜,西瓜爛地上就浪費了,太可惜了,不如歸自己所有。
摘瓜不同于摘果,是夜,王勇在瓜田一會兒功夫就累得滿頭大汗,口渴難耐,想去瓜棚找點水喝,一進(jìn)瓜棚就聞到一股刺鼻的尸臭,月光之下,只見瓜棚里的床上躺著一個無頭尸身,床上干涸的片片血跡早已變成了黑色,王勇一聲尖叫,心驚膽裂之下,連爬帶滾,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連獨輪車也不要了,朝著家中的方向抱頭鼠竄。
王勇跑進(jìn)村里,正好遇見了巡夜的更夫,王勇如獲大赦,趕緊結(jié)結(jié)巴巴的把剛才在瓜棚看到的情形跟更夫說了一遍,更夫不敢怠慢,趕緊敲鑼通知村民,點起火把,眾人前去瓜地查看,只見王志的無頭尸身橫臥在床,尸體上的衣服雖被鮮血所污,但是還能依稀辨認(rèn)出正是王志田間勞作時經(jīng)常穿的衣服。
眾村民在一起商量是否要報官,當(dāng)?shù)氐目h令姓齊,并不擅長斷獄,用刑卻甚是酷烈,動不動就要大刑伺候,一旦報官,后果難料,再說村中眾地痞們都曾去王志瓜地中偷過瓜,特別是王勇,最是反對報官,最后商量之后大家決定還是不報官了,湊點錢把王志尸身埋了,有人問起就說是得病身亡了。
事情過了幾天,一直相安無事,誰料,王志的侄子王蟈突然來村中探望叔父,村民們告訴王蟈,他的叔父得病死了,已經(jīng)被村民安葬了,王蟈開始不信,直到村民帶他來到了王志的墳頭,王蟈才開始放生大哭。
他告訴眾村民,自己這個叔父性格孤僻,唯與自己相得甚歡,如今得病身亡,他不忍心叔父孤零零的一個人留在這里,想把叔父帶回山東老家祖墳安葬。
眾村民慌了,一旦遷墳就得開棺,一開棺,棺中只有王志的無頭尸身,王蟈就會知道自己叔父死于非命,非鬧到官府不可,所以眾人極力阻止王蟈遷墳,有說路途遙遠(yuǎn)的,有說遷墳耗資大的,但最后都沒能說服王蟈。
等到棺木打開,王蟈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叔父的尸體沒有頭顱,知道是被人所害,又是悲痛,又是憤怒,懷疑是被村民所害,說著就要去報官,眾人慌忙攔住,把實情告訴了王蟈,和王蟈商量想給他湊點錢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哪知王蟈獅子大張口,要價極高,眾村民都是務(wù)農(nóng)為生,根本沒有那么多錢,一來二去就鬧到了官府。
上次說過本地的齊縣令根本沒有斷案之才,只知胡亂用刑,聽說轄區(qū)出現(xiàn)了人命案,去現(xiàn)場查驗完尸體后,立刻傳訊了小王莊所有村民,一番用刑,最后鎖定了幾名偷瓜的地痞作為重點懷疑對象,眾地痞平日里在村中使橫慣了,還想把自己放刁撒潑那一套拿到公堂上,但是齊縣令是老虎拉耬-不吃那一套,一看眾地痞不是善類,立即用殺威棒招呼,眾地痞被打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最后徹底被打服了,開始紛紛互咬,最后咬出說是王勇所為,畢竟他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尸體的,還有最關(guān)鍵一點是王勇的獨輪車也在命案現(xiàn)場,當(dāng)時王勇嫌晦氣就一直沒有去推走,這下好了,齊縣令以為發(fā)現(xiàn)了突破口,破案有望,馬上對王勇施加重刑,幾番死去活來,王勇無法忍受酷刑,只得無辜認(rèn)罪,齊縣令大喜,馬上讓他畫押后去尋找死者頭顱,準(zhǔn)備了結(jié)此案。
王勇根本不是殺人兇手,是被屈打成招的,又從哪里找來頭顱,但是每次出去找不來頭顱就又是一陣毒打,王勇以前在村中也是一個好勇斗狠,脾氣暴躁的大漢,硬是在酷刑之下變成了一個唯唯諾諾的待罪羔羊,只能又胡亂招供,越描越黑,越來越說不清楚,最后眾地痞全部被齊縣令下在大牢之中。
停了兩年,王勇長時間關(guān)押在暗無天日的牢獄之中,身染重病,不幸病亡,但齊縣令還是始終不能找到兇手和死者的頭顱,以至于遲遲不能破案。
直到有一天,上峰委派了一名叫張興的紹興師爺來到當(dāng)?shù)貐f(xié)助齊縣令解決這樁無頭公案,張興非常善于斷獄,一到任上就翻看案宗,研究案情,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疑點,王蟈家境貧寒,鞏縣到山東路途遙遠(yuǎn),遷墳花銷巨大,王蟈根本沒有財力承擔(dān),但是他還是堅持要開棺遷墳,好像他一開始就知道他叔父的尸體沒有頭顱,想以此來勒索眾村民,一般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難道他才是殺害王志的真兇?
張興連忙稟報了齊縣令,齊縣令正被這個案子搞得焦頭爛額,聽完如獲至寶,馬上升堂,命令捕快前去鎖拿王蟈,王蟈一到堂前,馬上差人取來刑具,喝問:“王蟈,你叔父王志的頭在何處?”王蟈道:“草民不知,大人不是一直在徹查此事嗎?”齊縣令厲聲道:“本官已查明,殺死你叔父的兇手正是你王蟈本人,你根本沒有能力遷墳,但是你仍然非要堅持打開棺木,那是因為你知道棺中你叔父尸體沒有頭顱,想趁機(jī)勒索眾人?!?/span>
王蟈還想狡辯,齊縣令下令動用大刑,王蟈看過眾地痞在刑具下的慘狀,兩股戰(zhàn)栗,頭如搗蒜,大聲道:“且慢,我叔父沒有死,現(xiàn)在正在我家中。”齊縣令大吃一驚,厲聲喝問:“到底怎么回事兒?從實招來,否則大刑伺候!”
根據(jù)王蟈招供,原來,瓜棚那個無頭尸身雖然穿著王志的衣服,但是根本不是王志的尸體,兩年前夏天的一個傍晚,一個外地客商經(jīng)過王志的瓜田,走得又累又渴,想買個西瓜解渴,王志看到客商財物甚多,見財起意,起了殺機(jī),趁其不備將其殺害,將自己的衣服穿到尸體身上,然后割下頭顱,埋到偏僻處,躲到王蟈家中,再讓王蟈想法去敲詐勒索眾村民,只是王蟈過于貪心,索要數(shù)目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眾村民的承受能力,這才導(dǎo)致最終東窗事發(fā)。
齊縣令聽完后不禁感嘆,好一個借尸還魂的毒計,立即派人押著王蟈前去王蟈家中捉拿王志歸案,釋放獄中眾地痞,不一會兒,王志被帶到歸案,垂頭喪氣,知道王蟈已經(jīng)招認(rèn),狡辯已是無用,供出了死者頭顱的埋藏之地,簽字畫押,與王蟈一起被打入了死牢。
齊縣令終于找到了人頭,此案終于可以結(jié)案了,他興高采烈,認(rèn)為自己破了一樁奇案,升官發(fā)財指日可待,而偵破此案真正的功臣師爺張興,此刻正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是呀,謀財害命的王氏叔侄,偷盜耍橫成性的村中地痞,濫用酷刑的齊縣令,這世道哪有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