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波寫給李銀河的情書,是最癡情最天真的情話,他毫不掩飾愛情到來的驚喜與驕傲,甚至還有那么一點點故作的撒嬌?,F(xiàn)實中的兩個人真的不漂亮,可是這些情話寫得真美。
其實,這些閃耀非常的美,不過是不加矯飾地把真心話說出來,不怕拒絕,不怕嘲諷,不怕別人的耳目。這樣的話,誰心里沒有過呢?但沒有幾個敢真說出口。
人們總覺得,應(yīng)該含蓄一些,從容一些,甚至最好冷淡一些,這樣,對方不愛,自己也可保全顏面地“呵呵”兩聲,再言不由衷地分辯:
我好像也不那么愛你?。?/p>
可是,如果對方也真的愛,也真的在“含蓄”呢?或許,就會南轅北轍地漸行漸遠(yuǎn),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成了以為對方不愛自己的傷心人。
這世間的傷心,總有一些陰錯陽差,有的可以峰回路轉(zhuǎn),有的就成了電影里后來的我們。
有個姑娘,明明那么可愛,可是她等了許久,還沒等到那個與自己般配的可愛的人。她說,我要等下去,可是神情還是有些落寞。
沈從文說: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shù)的云,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dāng)最好年齡的人?!?/p>
他愛上了正當(dāng)好年齡的張兆和,瘋狂追求,給她寫下許多情話,也把她寫到自己的許多故事里,直到后來,張兆和回復(fù)他:
鄉(xiāng)下人,喝杯甜酒吧。
然而,這樣深情唯美的情話后面,卻是他們新婚不久,沈從文又愛上一個新鮮的女子。
蕭紅獨樹一幟地寫自己的詩,寫自己渾然天成的呼蘭河,卻不得不輾轉(zhuǎn)于一個又一個男人的生命里,而這些男人卻都不夠愛她,她哀嘆:女性的天空是低的,……卻依然如故地愛,并以為那是自己的“黃金時代”。
還有張愛玲,她筆下都是冷眼,似乎早看穿了那些華美裝潢后面的千瘡百孔,然而,也未免一個凄涼的愛情盟約。當(dāng)她“低到塵埃里,開出花來”,當(dāng)她期盼“歲月靜好”,卻終究不料遇人不淑,雖然后來她搶先說“我不愛你了”,但總有逃離的倉皇。
田野里的稻草人,戴著寒傖的草帽,穿著破舊的衣裳,做著滑稽的手勢,孤獨而又沉靜地立著,他是沒有心的,但他好像也懂得有些寂寞,懂得鳥雀飛來,不是怕他,是憐憫。
倒是那些愚昧的農(nóng)夫,自以為是地倚仗著親手扎束的稻草人,讓他們替自己虛張聲勢,驅(qū)趕那些來做小偷的鳥雀,又輕蔑著他們,不過是些稻草扎的東西,散掉了,可以重新扎一個。
他們永遠(yuǎn)不會知道,田野里的稻草人,吹多了田野里的風(fēng),這一個已經(jīng)不同于那一個,像童話里的王子,石頭砌成,稻草扎成,也都會在某一刻,憂傷地流下眼淚。
稻草人一面流淚,一面空想,——
這人間果然不值得。
王小波一定偶然聽見了稻草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