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深圳 眉山
2009年6月6日 晴 酷熱
幾近一夜的失眠，凌晨五時昏昏起床，倉促薈萃行李，匆匆趕往寶安機(jī)場。飛機(jī)升空的一刻雙腳失去了大地的依托，身心懸浮。拔高、再拔高……調(diào)整平行后，舷窗鳥瞰，或見蔚藍(lán)天宇，云海綿邈，或見大地山河，道路如帶，田園縱橫交錯。十時降落成都雙流機(jī)場，一下飛機(jī)，機(jī)場來往人群里的一口口、一聲聲濃濃的川音……啊，一下子讓我心顫，二十三年了，今日我重回故鄉(xiāng)。換乘快車，一路急馳，眉山何在？眉山何如？林語堂在《蘇東坡傳》里寫道：
你若沿長江往上走，越過漢口市，經(jīng)三峽進(jìn)入極西的四川省，然后沿河經(jīng)重慶上溯源頭，你就會看到一座三百六十英尺高的大佛，由岸邊的山壁雕刻而成。這里是本省西界，中國內(nèi)陸第一高峰峨嵋山腳下的樂山，蘇東坡時代叫做嘉州，岷江就在這兒注入長江。岷江由西夷居住的西市山區(qū)流下來，一涌而下，會合峨嵋山流下的另一條河，筆直沖向樂山大佛，然后大江慢慢轉(zhuǎn)向東南，再向東彎，直接注入東海中。在云霧彌漫的峨嵋山陰影下，在樂山以北四十哩的地點(diǎn)有一個眉山鎮(zhèn)，隸屬眉州，是中國文學(xué)史上最著名的文學(xué)世家所在地。那就是蘇家，以“三蘇”知名。父親蘇洵生了兩個杰出的兒子蘇軾和蘇轍，父子三人都名列“唐宋八大家”。
古今的旅客可以由樂山上溯玻璃江，乘帆船到眉山。此江冬天呈透明的深藍(lán)色，所以得名。夏天山上來的激流卻使它一片濁黃。這條河是岷江的支流，眉山位在樂山和省會成都之間，要到省都的旅客必須穿過該城。你乘帆船往上走，會看到蟆頤山直立在溪流上，那是一個低圓的小山，和江蘇常見的小丘差不多。這就是眉山，三蘇的故鄉(xiāng)。多虧了紀(jì)元前三世紀(jì)未期李冰父子的工程天份，這里有完美的控水和灌溉系統(tǒng)，一千多年來始終有效。使四川西部成為四季肥沃的平原，又沒有水患。這座小山立在一片稻田、果園和菜園遍布的平原上，偶爾有竹林和奇特的矮棕櫚點(diǎn)綴其間。你可由南面入城，沿著整潔的石階路進(jìn)入市中心。
這不算一座大城，卻是很舒服的居家所在。十二世經(jīng)有一位詩人描寫說，街道很干凈，眉山在五、六月間以荷花知名，荷花的栽培已成為一種工業(yè)，因?yàn)楦浇鞘卸紡倪@里購買荷花。走到街上，只見路邊有許多荷花池，幽香遍野，到了紗瀫行，可以望見一棟中等的住宅。一入大門，只見一座綠漆屏風(fēng)抵擋路人的探視。屏風(fēng)內(nèi)是一間不大不小有院落的房舍。房屋附近有一顆高高的梨樹，還有水塘和菜圃。小庭園內(nèi)種了各種花木和果樹，墻外是一片修竹密布的叢林。
二、老屋 東坡外灘
2009年6月6日 午后 酷熱
午飯后老岳父要回老屋菜園摘取新鮮蔬菜，自己心奇，勇而自告要跟隨前往。各取自行車，騎了約一小時，穿行在鄉(xiāng)間小道，途中村舍處處，田地里長滿了甘蔗、玉米、花生、四季豆、茄瓜……鄉(xiāng)土之氣撲面而來。路徑幾折，終于見到了掩映在那一片修竹林后的老屋。進(jìn)了竹林，一條黃狗歡天喜地迎接主人的歸來，對我這陌生人卻狂吠不已。老屋是瓦房三間，被喬木及長滿常綠藤的柵欄四圍而成，老屋院里有水井一口，院里一半地種了青菜、芋頭、四季花生、茄子等菜蔬，檐角的支架上布滿葡萄藤，已長出了一串串青葡萄果來。正午后日光毒狠，酷熱難擋，我們先拔了老屋院門口菜地里的黃豆、又掘了一大株芋頭、摘了幾條茄子，還有一袋四季豆。之后我?guī)兔木锛乘?，老岳父往菜地里澆水，因他現(xiàn)已居住在城里了，只每月定期回老屋照理一下。我不知從水井中汲了多少桶水，早已精疲力竭，帶來的水飲盡了，焦渴難擋，喝了幾口從幽幽深井里汲出來的涼水，呵，清冽透心喲！
近傍晚歸來，去東坡外灘一觀。截取岷江滄茫水，化作碧波水一彎，眉山城憑此增添幾分水氣與靈秀。東坡外灘已是傳統(tǒng)建筑與現(xiàn)代都市的相融合了。
三、三蘇祠
2009年6月7日 陰 天空偶散灑幾縷小雨
蘇東坡也許是中國最愛歡迎的文人了，他被文人學(xué)士和民間大眾接受、愛戴的廣泛度遠(yuǎn)超屈原、陶潛、李白、杜甫、韓愈……，這種廣泛性文人中似乎無出其右者。蘇軾受后人追捧的原因何在？其實(shí)蘇詩未臻中國古典詩歌最高境，書法亦難稱第一，畫跡不多，最突出的是蘇詞，能開一代風(fēng)、充滿魔力的古文在“八大家”中也不能算作最最好。林語堂說蘇軾的魅力基于他敢英勇地堅持自己的原則和立場，有“正氣”。李澤厚說蘇軾的意義在于有對“此在”的超脫與不可超脫的第一次提出。其實(shí)原因是多因素的：行云流水般的瀟灑自如、隨緣自適的人生態(tài)度、奉儒逃禪的心靈敏感、曠達(dá)與惆悵兼具的人格形象、親民生活的后代描述，這些都使蘇軾成為真正的“廣大教主”。
“我家江水初發(fā)源，宦游直送東入?！?，不管怎么說，眉山、三蘇祠是蘇軾起伏一生的起點(diǎn)。午后游三蘇祠，離住地幾條街外。正門頂是清未大書家何紹基的題扁，“三蘇祠”筆力雄沉，古氣淋漓。祠內(nèi)有十?dāng)?shù)個景點(diǎn)，洗硯池、披風(fēng)坡、東坡書房、三蘇雕像，祠內(nèi)靜謐，人文氣息濃厚。歸來吟成一絕：八家唐宋蘇家三，宦游東去幾人還？千古文章溉百代，今日指點(diǎn)說家源。
頹廢子記于2009年6月眉山，削刪修訂于2014年5月羅湖醫(y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