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娃真正在村子里形象崩塌,是因為他翻蓋老家房子的事情。
在剛剛退休的時候,蛋娃也跟很多在外面上班的人一樣,打算把老家父親早些年給他們申請留下的那塊兒地方拾掇一下,蓋成一個舒適的民宿一樣的房子,他們老兩口在院子里侍弄個菜養(yǎng)個花養(yǎng)個魚的,過一下清清靜靜的鄉(xiāng)下養(yǎng)老生活。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他的西隔壁是個本家侄子,這個侄子的房子是前五六年蓋的。侄子當(dāng)時蓋房的時候,還問了他這個在位子上的本家爸,說自己要蓋房了,看他爸要不要回村里去看看,因為他們兩家宅基地相鄰,怕有什么不必要的麻煩。蛋娃那個時候就沒有這個心思,給侄子說叫他隨便蓋他的,他自己的地方就先放那里不管著。
等到蛋娃自己要蓋房子的時候,他去宅基地上一看,認(rèn)為侄子房子的山墻一半占了自己地方。侄子一再解釋說,自己蓋房子的時候,就怕有什么問題,還專門叫村上負(fù)責(zé)人搭了尺子丈量了的??墒?,蛋娃不認(rèn)這個丈量結(jié)果,他就咬住說這個結(jié)果有問題。侄子是個老實人,常年在外打工。蓋個房,也是把自己蓋得人都瘦得走了形。那些天為了宅基地的這點問題,他不得不從工地請假回來,跟本家爸協(xié)商看如何解決。他說現(xiàn)在既然本家爸這么說了,那要不就自己給賠點兒錢吧。但是,蛋娃又不說錢數(shù),只一個勁兒地不答應(yīng),也不要村里調(diào)解,還堅決要走訴訟程序。搞得村里人都大睜眼:在村兒里,即便是兩個沒有一點兒關(guān)系的鄰家,也不至于鬧到這個程度的??!
一個打工的侄子跟一個縣領(lǐng)導(dǎo)的本家爸打官司,官司還沒打大家就已經(jīng)知道輸贏了。最終,侄子給賠了一萬二千元,而且那堵山墻要兩家共用。
這件事情讓蛋娃雖然贏得了官司,但是徹底丟失了人氣兒。村里人一下子給看透了他:“這狗的,像是個惡嘴子啊。跟自家侄子都能鬧上法庭的人,這誰還敢跟他打交道啊呢?”
蛋娃家蓋房子的時候,轟轟烈烈的動靜很大,他是請的外頭的施工隊,設(shè)備都比較先進(jìn)。但是,跟村里其他人家蓋房不同的是,村里人沒有人去他們家跟前看熱鬧。除了他們家的親弟兄姊妹幾個去搭個手,村里人該忙啥還各自忙啥。
有錢人蓋房跟沒錢人蓋房還是有區(qū)別的。不要看人家的木質(zhì)材料多,那可都是好東西。單單前頭院子里那個涼亭,就花了近兩萬;還有那個魚池,里頭有個活石頭,光拿裝載機(jī)運(yùn)回來就花了一萬元運(yùn)費。至于那些花了草了,那可不是普通的花草,名貴著呢。
房子蓋好后蛋娃老兩口帶著兒女孫子孫女回來入住的時候,院子里大擺宴席,聽說廚師和菜品都是縣飯店提供的一條龍服務(wù)。一般人家給娃結(jié)婚,都沒有這么排場的陣勢。
自此,每到周末,他們家的院子里就是他們一大家子人的聚餐熱鬧。村里人呢,還是依舊在村頭橋上扎堆兒聊天,沒有人提說人家的熱鬧。
這蛋娃老兩口子跟村里的人很少來往,他們就成天守在自家的院落里過著悠哉游哉的幸福日子。村里像這樣退休后住回老家的,也有好些個。有的是教師,有的是工人,有的也是干部,不過是些普通干部,都沒有蛋娃那樣高級別的。他們一住回村里,立馬就跟村里人打成一片:兒女給帶的好吃的,就拿到橋頭來叫每人嘗一點兒。在這里聊天的時候,他們也會學(xué)村里人,“噗嗒”往臺階上一坐,跟大家扎成一堆兒。時間長了,村里誰家院子的菜長得旺勢,就叫他們?nèi)ルS便挖菜。可以這么說,那些住回村里的人,現(xiàn)在都很少自己買菜了,而且還能頓頓吃上最新鮮的綠菜。
鄉(xiāng)村的日子過得悠悠然。山坡上的草綠了,又枯了;河畔上的花開了,又謝了。日子就這么悄沒聲息地一天天過去,小孩子長大了幾歲,老人們也老了許多。
去年疫情剛剛解封的時候,蛋娃八十五歲的老父親不幸感染,沒有扛過小年。村子里的習(xí)慣,凡紅白喜事,外面忙活的都要回來,全村人齊上手幫忙。因為我們村子太小,這樣的事情不集體上就沒辦法過這么大的事情。大概是蛋娃的為做涼透了大家的心,他們弟兄披麻戴孝地去沿門請鄉(xiāng)黨們幫忙的時候,沒有人搭理。也沒有人愿意叫自己在外頭忙活的子女回來。事情當(dāng)時弄得很僵,可是村干部出頭都沒辦法。
村里人的意思很明確:“幫忙這事情,該幫的一定要幫,不該幫的堅決不幫。像這樣的白眼狼,鬼才愿意去幫呢?”
最后,實在沒辦法了,他們家就又去請了喪葬服務(wù)隊,讓人家給弄了個一條龍服務(wù)。
現(xiàn)在,這么多年的時間了,蛋娃一家在我們村里就是一個孤獨的存在。他們一家過著自己灑脫的日子,村里人還是照舊忙活的時候各自忙,閑下來的時候就聚集在橋頭聊天。
我們村子雖然很小,但是多一戶人家少一戶人家,還是不怎么影響大家的生活興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