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擊性是孩子原始生命力的表達，是活力的源泉。如果一個孩子在嬰幼兒時期幾乎沒有呈現(xiàn)攻擊性，這才是可怕的事情，說明生命力被某種不恰當?shù)酿B(yǎng)育方式壓抑了。孩子出生之時，是不善不惡、混沌的一團能量。這團能量渴望伸展，觸碰這個世界。比如嬰幼兒大哭、揮舞手腳，就是在努力地向這個世界傳遞信號：我需要你，我要碰觸你。這個時候，媽媽如何感知這個能量？是把嬰兒的哭鬧理解為對母親的控制和吞噬，還是渴望愛的鏈接？如果是前者，媽媽就會感覺自己被嬰兒攻擊了，可能會無力回應，甚至憎恨嬰兒——嬰兒的原始生命力被知覺為“壞的”。如果是后者，媽媽會充滿愛意地回應嬰兒，哪怕被嬰兒抓咬，也用愛的眼神凝視他——那么，嬰兒的原始生命力則被知覺為“受歡迎的、美好的”，整個生命受到祝福。
（圖片來源：Dola Sun插畫）
孩子在嬰幼兒時期，對父母的愛越有信心，越會想盡辦法干些“壞事兒”，比如抓咬父母、父母哄睡偏偏不睡等。在攻擊過程中，嬰兒會擔心自己會不會把父母“玩壞了”，因為嬰兒不知道自己的力氣其實很小，傷害不了成年人。如果被攻擊的父母表現(xiàn)得很“結(jié)實”，受攻擊了也沒事兒，照樣以滿滿的愛回應嬰兒，嬰兒就會感到放心，很有安全感。這種安全感，也構筑了嬰兒的自我意象：我伸展自己的能量，不會傷害別人，這個世界歡迎我盡情綻放自己，我是結(jié)實的，不會輕易受挫折傷害。
如果嬰兒的原始生命力被母親知覺為“美好”，那么隨著心理的逐漸發(fā)育整合，孩子自然會用更順暢、更易被社會接受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原始能量。比如進行體育運動、熱情地幫助他人、有力量地捍衛(wèi)自己的界限和利益、保持豐盛的創(chuàng)造力、該出手時不手軟、用不含敵意而又堅定的智慧來處理沖突，等等。如果嬰兒的原始生命力被母親知覺為“壞的”，孩子將會用越來越壞的方式來表達它。比如莫名其妙地攻擊他人、該捍衛(wèi)自己的時候又可能過于怯弱退縮、咬指甲咬到出血……這些都是原始生命力沒有被母親祝福的結(jié)果。中國男人普遍缺乏“男人味”，為啥呢？就是不敢伸展自己的原始活力，活得束手束腳，做事情中規(guī)中矩，自然沒有雄性魅力。沒有被祝福的生命力，呈現(xiàn)出容易失控的攻擊性。這其實并不是糟糕的結(jié)果，因為能攻擊，代表著這個孩子依然渴望觸碰世界，依然渴望修復鏈接，只是自己被拒絕的羞恥、恐懼等情緒控制，才使得攻擊性的呈現(xiàn)形式不那么“合理”。
（圖片來源：Dola Sun插畫）例如二戰(zhàn)期間，英國政府組織戰(zhàn)時兒童疏散工作，著名客體關系心理學家溫尼科特（D. W. Winnicott）作為精神顧問，照料這些兒童的心理健康。在難熬的疏散過程中，他觀察到有一群孩子呈現(xiàn)出“反社會行為”，比如偷竊、破壞、撒謊、爭斗等；而有的孩子則表現(xiàn)得很順從，似乎沒有什么情緒問題。通常，人們以為輕松適應新環(huán)境的孩子心理更健康，但事實證明，那些順從的孩子后來表現(xiàn)出長期的、更難以修復的心理問題。反而是攻擊性強的孩子，在得到比較好的照料后，心理狀態(tài)恢復如常。為什么會如此？當環(huán)境突變，熟悉安全的環(huán)境斷裂了，孩子感覺到被剝奪，內(nèi)心無助，于是發(fā)展出反社會傾向的行為，這些行為是孩子在試圖補償自己被剝奪的、斷裂的感覺，是在向養(yǎng)育者發(fā)出求救信號，期望被更好地對待。
有癥狀的兒童至少還相信環(huán)境有變好的可能性。而對于新環(huán)境過度順從、輕松適應的兒童，則可能遭遇內(nèi)心的絕望，不再相信環(huán)境會變好，覺得自己無法爭取得到更好的對待。這樣的孩子，心理問題自然更嚴重。所以，父母面對孩子的攻擊行為，切忌評判“你是錯的”，而是盡可能允許孩子在家里主動地、有意識地表達釋放自己的攻擊性。如果攻擊行為被嚴厲制止，可能發(fā)生的更糟糕的情況是攻擊性轉(zhuǎn)向自身。攻擊性轉(zhuǎn)向自身，輕一些的表現(xiàn)如咬指甲等傷害自己的行為。如果一個孩子經(jīng)常咬指甲，有一個特別簡單的療愈方法。媽媽可以對孩子說：“寶貝，你想咬指甲的時候就打媽媽。”這樣，孩子轉(zhuǎn)向自身的攻擊性再次流動到母親身上，只需要一兩次，孩子就會停止咬指甲。曾經(jīng)有一個來訪者，她孩子的指甲已經(jīng)被咬得面目全非，經(jīng)常流血。媽媽反思自己在孩子嬰兒期的行為，向孩子道歉說：“對不起！寶貝兒，在你還是個小baby的時候，你有時候會打媽媽、抓媽媽，媽媽很生氣，為此打過你幾次，媽媽非常抱歉，對不起！”孩子聽了不停抽泣：“媽媽，我還那么小，你怎么能那樣對我……”媽媽抱著孩子，一直說：“對不起，是媽媽有問題。如果以后想要咬指甲，你就打媽媽，媽媽承受得住，放心?！?孩子用力打了媽媽兩回。有一次，孩子又抬起手，媽媽覺得自己要被打了，沒想到孩子溫柔地摸了摸媽媽的臉，媽媽透過指尖感受到孩子濃濃的愛意。從此以后，孩子再也沒咬指甲了，跟媽媽的關系更加親密。攻擊性轉(zhuǎn)向自身，還有更嚴重的表現(xiàn)是重度抑郁自我封閉，最嚴重的還會導致自殺。這種情況就需要尋求專業(yè)心理咨詢師的幫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