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江千佛崖上有先輩游人題刻,曰:“月白清風(fēng),山水并秀”。
不難想象,當(dāng)時游人泛舟青衣江上,眼前俊美風(fēng)物,是否也和我一樣,想到了宋代蘇軾的《后赤壁賦》:“有客無酒,有酒無肴,月白風(fēng)清,如此良夜何?”。
蘇軾出生于四川眉山,那是一個坐落在岷江邊上的一座寧靜小城,盆地與丘陵為伴,青衣江與通惠河相守。我們有理由相信,蘇軾也曾泛舟青衣江上。
跨越時間的年輪,數(shù)千年后的一個雨天,我和小溪裹挾著夾江楊公闕的傾盆大雨,一身泥濘的來到千佛崖。凄風(fēng)冷雨絲毫沒有使我們退卻,反而為我們呈現(xiàn)出青衣江畔,古道之上最美的千佛崖。
雨中的千佛崖是如此的溫潤。濕滑的石板路,濺到褲管的水珠,稍不小心便有可能摔倒,讓人感到風(fēng)雨兼程的人生路,也不過如此。然而,歷經(jīng)千辛萬苦,終會看到希望的曙光,如同走過雨水浸滿的地面,來到造像前,頓覺此生無怨無悔,“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進而一種“長風(fēng)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焙狼闀巳挥谛?。佛教造像帶給人內(nèi)心的不僅僅是治愈,更是溫潤無比的情感倚靠。
雨中的千佛崖是那么的靈動。被雨中空氣浸潤的造像,仿佛在雨中翩翩起舞。雨中的天宮樓閣仙樂響起,飛天翩然飛翔于云端,西方極樂世界的圖卷展現(xiàn)在信眾眼前。這靈動的何止是造像,更是那崖側(cè)的青衣江。雨霧中的青衣江遠山含黛,溫情脈脈,如同仙女一般,窈窕靈動,奔流不息。這靈動的又豈止青衣江,也是那乘舟往來于兩岸的旅人,他們有的扛起自行車,行走在古道上,有的步履蹣跚,拄拐杖亦步亦趨的行走在造像下。靈動的造像,靈動的江水,靈動的旅人,這是人間最美的畫卷,相得益彰,彼此依存,構(gòu)成了佛國世界與人世間神游無際的交集。
雨中的千佛是這樣的洗心。金剛經(jīng)中須彌提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問,“云何應(yīng)住,云何降伏其心?”,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yīng)如是生清凈心,不應(yīng)住色生心,不應(yīng)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yīng)無所住而生其心。”。塵世間的悲歡離合,皆因不得清凈,念想苦多,使得心無所住。如此這般如何能降伏其心?但你來到雨中的千佛崖,江水湯湯,古道幽幽,林立于崖壁之上的造像,千百年來,俯視人間,眾生平等,功名利祿何在?封侯拜將何在?皆歸于無。心經(jīng)說:心無掛礙,無有恐怖。放下可得安心,放下可得心安。
雨中的千佛崖不僅溫潤、靈動、洗心。更帶給我視覺上的佛教造像藝術(shù)享受。
夾江千佛崖位于樂山市夾江縣城西3公里處。這里風(fēng)景如畫,依山傍水,被稱作“青衣絕佳處”。大觀山和依鳳崗對峙,青衣江從中蜿蜒而過,形成“兩山對峙,一江口流”的旖旎風(fēng)光。
二山對峙,一江中流,夾江因而得名。夾江千佛巖山雄水秀,古跡眾多,歷來就有青衣江佳處的美譽。摩崖造像162龕,大小佛像2400多尊,依山而建,臨江而鑿,均建于隋、唐時期。
千佛崖題刻中有開元、咸通、大中等紀年。造像比較突出的有凈土變龕、毗沙門天王龕、彌勒坐佛龕、維摩變龕和觀世音龕等。最大的為彌勒像龕,佛高2.7米,造型優(yōu)美,比例適度,姿態(tài)與樂山大佛相似。二脅侍菩薩服飾華美,衣紋流暢,肌肉豐碩,體積感很強。
毗沙門天王龕,左右兩壁各有浮雕3層,每層以云朵紋隔開,鐫騎馬武士、護法神、三大八臂神、怪獸;后壁刻有羽人。雕刻細致。
夾江千佛崖中的幾龕西方經(jīng)突變至關(guān)重要。梁思成當(dāng)年在考察過夾江、樂山的石窟后,對其評價甚高,后來在《中國建筑史》一書中,寫道:“龍門唐代石窟之雕鑿者,對于建筑似毫不注意,故諸窟龕鮮有建筑意識之表現(xiàn)。然在四川多處摩崖,則有雕西方阿彌陀凈土變相,以樓閣殿宇為背景者,如夾江縣千佛崖,大足縣北崖佛灣,樂山縣龍泓寺千佛崖皆其例也。”
看到了蜘蛛網(wǎng)上的水珠,讓我想到了“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wǎng),中有千千結(jié)。夜過也,東窗未白凝殘月。”雨中的千佛崖,解開了我些許的心結(jié),離開時感覺渾身舒暢與安心。
雨中的的千佛崖是我到過最美的風(fēng)物之一。我和小溪沉浸在這月白清風(fēng),山水并秀的江畔山崖,感念于千佛崖的溫潤、靈動,一場大雨洗滌了我們旅途的塵埃和繁雜的內(nèi)心。我們泛舟青衣江上,流連忘返于崖下,竟不知時間流逝,歸途將近。
這大概是人生最好的遇見。
不早不晚,剛剛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