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跡 · 用文化給生活另一種可能
主講：三喵先生
策劃：三喵先生
責編：馬戲團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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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zhàn)初期，日本在很短時間就占領了中國沿海各地，我們對外的海上交通完全斷絕，而要想堅持抗戰(zhàn)，還必須依賴外國的軍火物資援助，這就是抗戰(zhàn)的至暗時刻了。在往后幾年里，中國唯一一條對外的生命線，是從緬甸到云南的一條公路，也就是著名的“滇緬公路”。
◇ 滇緬公路沙盤展示 圖由三喵先生提供
提到這條路，很多人可能會覺得這是早就有，但根本不是這樣，它是抗戰(zhàn)剛爆發(fā)的時候，國府動員云南的老百姓，從無到有，在崇山峻嶺之間緊急修筑出來的。而隨著抗戰(zhàn)的深入，這條公路也幾次決定了中國和世界的命運，它的故事，值得每一位中國人銘記。
1937年抗戰(zhàn)剛剛爆發(fā)，中國最大的對外港口上海就成為了戰(zhàn)場，而且當時的不少有識之士判斷抗戰(zhàn)一定會是一場持久戰(zhàn)，中國在戰(zhàn)爭中一定要做好所有海港都被日本封鎖的準備。一旦海上交通被完全切斷，到時候中國接受對外援助的通道就只能是從緬甸越南從陸路到云南了。
于是在同年8月份，云南省主席龍云建議趕緊修一條連接云南和緬甸的公路，未雨綢繆，不然到時候說什么都晚了。對于這個建議，蔣介石非常贊同。
◇ 滇緬公路示意圖 圖由三喵先生提供
1937年10月，國民政府確定滇緬公路的走向，由昆明經(jīng)下關、保山、龍陵、芒市、畹町出境，在緬甸的臘戍與英國殖民者修筑的鐵路網(wǎng)接通。11月，龍云下達命令立即修筑滇緬公路。
按照常理，修路第一步就是招標，這條公路是個大工程，一些歐美的大型公司有興趣，表示如果中國能提供先進設備，工程交給他們，修六七年就能把路給建好，但當時中國根本沒有修路的先進機械，而且根本等不及六七年時間，所以龍云決定自己想辦法修建公路，限期是兩年。
于是，龍云頒布了《非常時期法》，并把筑路的命令以“雞毛信加手銬”的方式送到沿途各縣，那意思是“修路之事十萬火急”，如果沿途縣長們不能想辦法找人修路，按期完工，就等著坐牢吧。龍陵縣長王錫光收到命令之后，一夜之間急瞎了左眼，他把辦公室搬到了怒江邊上，告訴屬下，如果不能按期修好路，大家就一起跳怒江謝罪。
◇ 龍陵縣縣長王錫光雕像與《滇緬公路歌》 圖由三喵先生提供
在當時，縣長們?yōu)榱藙訂T民眾修路，也是苦口婆心，對大家曉之以民族大義，比如剛才提到的王錫光，就奮力創(chuàng)作了《滇緬公路歌》，告訴大家為什么要克服千難萬險修筑這條公路。一言以蔽之，這就是唯一的生命線，修不好大家就都得當亡國奴。
◇ 修筑滇緬公路的普通民眾
就這樣，成千上萬的筑路民工被動員起來，在高山峽谷當中用簡陋的工具，斧頭鑿子，甚至是雙手，一點點從懸崖峭壁上摳出了一條路。當時修路的任務十萬火急，保障也多有不足，筑路的民工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光是因為筑路而死的就多達三千余人，從這個意義上說，滇緬公路可以說是云南人民用鮮血和生命為抗戰(zhàn)筑起來的生命線。
而對于滇緬公路來說，光是筑路民眾辛苦鑿路還不夠，最艱險的還在于跨越怒江的橋梁，過去這里有一座惠通橋，就是鐵索木板的結構，想讓汽車通過絕無可能。緬甸華僑梁金山知道祖國有難，慷慨解囊，捐資重修惠通橋，使之能過汽車。
◇ 滇緬公路上的“老虎嘴” 圖由三喵先生提供
到了1938年下旬，惠通橋重修工程完畢，其他地方的路面也都鋪設平整，至此，滇緬公路全線通車。美國駐華大使走這條路回國述職，親眼看到公路通車的樣子，大為贊嘆，并形容這是一項堪與巴拿馬運河相提并論的工程奇跡。
滇緬公路修好之后，馬上就投入了搶運抗戰(zhàn)物資的事業(yè)，但當時的中國汽車少，能熟練駕駛汽車的司機更少，這極大制約了滇緬公路運力的發(fā)揮。
◇ 參加南僑機工的李月美女士 由三喵先生提供
◇ 南僑機工使用的各種工具 由三喵先生提供
此時，位于新加坡的愛國華僑在陳嘉庚先生的倡議下，組織了“南僑機工會”（詳見：最后一位“南僑機工”去世，他們的功績值得我們永遠銘記 | 循跡曉講），集中了南洋一些會開車的司機們，投入滇緬公路的運輸之中，這些華僑甘愿放棄南洋地區(qū)相對優(yōu)越的生活條件，在危險的公路上運輸物資。他們的努力讓滇緬公路的運力穩(wěn)步提升。
1938年滇緬路剛修好時，每月輸入中國物資4000噸，到了1941年11月，當月通過公路運入1.75萬噸物資。這些物資都是前線急需的軍火后勤，也是中國能在抗戰(zhàn)時期苦撐待變的物資基礎。
◇ 由雪佛蘭、道奇組成的卡車長龍運送著抗戰(zhàn)物資
滇緬公路對中國堅持抗戰(zhàn)如此重要，日軍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們不斷地派飛機轟炸路上的橋梁，但每次都能被汽車兵和當?shù)孛癖娧杆傩藓谩５搅?940年夏天，日本改用外交途徑逼迫英國關閉滇緬公路。
當時納粹德國已經(jīng)占領了歐洲大陸，英國孤懸海外岌岌可危，此時日本趁火打劫，在香港對面的深圳舉行軍事演習，并威脅如果英國不關閉這條公路，那么香港就將不保。當時的英國根本無暇顧及遠東，只能同意日本的要求，關閉滇緬公路?？瓷先ト毡镜耐饨皇旱贸蚜?，而中國的抗戰(zhàn)前景由于失去物資援助，一時間暗淡無比。
但是這樣的情況并沒有延續(xù)太久。1940年9月，日本跟維希法國政府達成協(xié)議，正式進駐越南，并且還跟德國意大利訂立了《三國同盟協(xié)定》，正式加入軸心國，這讓英國非常憤怒，他們認定日本在英國最危急之際搞小動作試圖改變亞洲的勢力范圍，這是十足的混蛋。因此告知日本之前的協(xié)定不作數(shù)，1940年10月底，滇緬公路在關閉三個月后重新開放，大量的物資又一次沿著這條公路涌入抗戰(zhàn)的前線。
◇ 在滇緬公路上運輸物資的卡車車隊
此時日本對滇緬公路和沿途城鎮(zhèn)的轟炸愈發(fā)肆無忌憚，而英美都看清楚了，日本既然義無反顧地要跟德國意大利綁在一起改變世界，那么必須早做準備，至少要保住滇緬公路的安全和中國抗日的希望，絕不能讓日本得逞。
美國為了保護滇緬公路盡可能少受日本空襲，跟國民政府達成秘密協(xié)議，并由羅斯?？偨y(tǒng)簽署命令，允許美國預備役和退役軍人組成“志愿軍”前往中國參加戰(zhàn)斗，并同意中國利用美國“租借法案”貨款給中國資金來購買美國戰(zhàn)斗機，這項協(xié)議的后果，就是大名鼎鼎的“飛虎隊”。
◇ 飛虎隊成員的合影
就這樣，日本無論是用軍事還是外交，都沒辦法掐斷滇緬公路，而自己卻因為這一系列行動遭到了美國的制裁，于是日本在1941年末發(fā)動了太平洋戰(zhàn)爭，其作戰(zhàn)目的，除了奪取南方的資源之外，還有徹底占領緬甸，掐斷滇緬公路。
到了1942年春天，日本的目的基本都達成了，緬甸被日軍占領，滇緬公路不但被掐斷，而且日軍沿著這條路進攻中國，相當于在背后捅刀子，如果昆明失守，那么抗戰(zhàn)的故事就會是另一番景象。5月5日，日軍到達怒江邊上的惠通橋，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刻，中國軍隊炸毀了這座怒江上的天險，把日軍擋在了怒江西岸。
◇ 日軍轟炸惠通橋
◇ 如今的惠通橋 圖由三喵先生提供
當然，如此一來，滇緬公路也就徹底斷了，往后兩年，中國只能依靠駝峰航線接受對外的援助，而這條傳奇的航線，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 “駝峰航線”的飛行員們
1944年，當中國軍隊開始反攻時，打通滇緬公路成了當務之急。于是重組過的中國遠征軍渡過怒江，重修惠通橋，在付出了巨大犧牲之后，攻克了日軍監(jiān)視公路的堡壘松山，拿下了龍陵和騰沖，打通滇緬公路，到此之后，國際援助也才能大批量源源不斷地重新進入中國，而抗戰(zhàn)也迎來了勝利的曙光。
◇ 滇緬公路和松山主峰示意圖 由三喵先生提供
抗戰(zhàn)結束之后，滇緬公路逐漸失去了過去重要的地位，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地方也就慢慢荒廢掉了。如今，隨著技術的發(fā)展，云南境內(nèi)從昆明一直到龍陵，過去的滇緬路沿線都修好了高速公路，但在一些很偏遠的地方，滇緬公路也還是有遺存存在，比如惠通橋附近七拐八拐的路，那就是過去滇緬公路的遺跡。
◇ 如今的滇緬公路 圖由三喵先生提供
◇ 怒江 圖由三喵先生提供
◇ 于2016年建成通車的龍江特大橋 圖由三喵先生提供
在這里開車不如在高速舒服，但開車之時遙想當年先輩們開著大車就在這里保住了抗戰(zhàn)的希望，也還是感慨萬千，而怒江上的惠通橋現(xiàn)在也還在，那可是一座決定了中國命運的橋梁，非常值得去看。
走在過去滇緬公路上的感覺非常奇妙，實事求是地講，抗戰(zhàn)沒有英美的援助，中國根本撐不下來，而這些援助的背后，又何嘗不是中國民眾的巨大犧牲呢？
◇ 在怒江邊上修筑公路的民眾，正是千千萬萬的普通云南民眾才有了滇緬公路
那些筑路的民工，開車的南僑機工，保衛(wèi)道路的遠征軍，他們在那么兇險的自然和國際環(huán)境當中，可以恪盡職守，保住這條關乎抗戰(zhàn)前途的細細的紅線，這才是抗戰(zhàn)能苦撐待變，迎來勝利的最終因素。所謂的“自助者天助之”，民族自由一定是靠自己爭取的，而非別人施舍，現(xiàn)在的烏克蘭是這樣，抗戰(zhàn)時期我們的先輩也是這樣，而滇緬公路就是這句話的實物詮釋，它值得后輩們永遠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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