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存,是為了徹底的遺忘
最近,有不少朋友給我發(fā)私信,說我公眾號里發(fā)表的文章太悲情太傷感了,批評我思想極度悲觀,走不出過去的陰影,這樣不好,叫不要再繼續(xù)寫和發(fā)了。
針對這一現(xiàn)象,我在這里統(tǒng)一回復:
首先感謝大家對我的關心,因為有你們的關心,我的生活才繼續(xù)著并精彩著。這些作品每一篇的尾部我都留有創(chuàng)作日期,這些作品全部是我多年前漂泊在嶺南時記錄的當時心情與心境,不是現(xiàn)在寫的。那時正年輕,那時青春迷茫時,珠三角的打工人流不同于長三角,加上電子網(wǎng)絡也沒有現(xiàn)在這么發(fā)達和安全,千千萬萬批打工者心里的迷茫苦澀無奈,這對沒有在南方底層真正打過工的人是怎么也難以想象與理解的,眾多人除了在夜晚用酒麻醉自己外,一部分人的青春永遠在工業(yè)園的車間流水線上、機器轟鳴聲中,工業(yè)廢水里和太陽月亮顛倒位置度過,還有一部分人在街頭小巷跟城管玩貓捉老鼠的走鬼游戲,有年輕女孩兒用自己的肉體在一張破床上張開腿和不同的男人連姓什么長得什么樣兒都不知道進行交媾換來幾張廉價的鈔票,最后失足成千古恨,更有一部分人用活下去的無聲絕望把自己的鮮血濺灑與最后的呼吸永遠埋葬在木棉樹下,靜靜地聽大街小巷的人來車往聲,靜靜長眠,還有一部分人,就如魯迅一樣拿起筆來撕心裂肺的吶喊,否則,也就沒有今天我們耳熟能詳?shù)拇蚬の膶W打工作家一說。
我是打工族中的一員,也是喜歡拿筆吶喊的一員,只是聲音較溫和一些。盡管我進工廠的時間不長,從事的工作主要以腦力為主,環(huán)境、時間上也稍微好一些,但都是打工寄人籬下,曾無數(shù)個夜晚也用酒麻醉過自己,哭過、笑過、瘋過、跑過,但麻醉后清醒過來,會有更多的痛撕咬著我的肉與神經(jīng),折磨得更加難受。為了止痛,我還有一點醫(yī)治的本事,就是提筆記錄當時的心境,算是掙扎吧,或算是反抗,抑或算是安慰。
文章寫多了,有一些發(fā)表了,有一些一直壓在箱子底下不見陽光讓它們發(fā)霉,因流浪居無定所,搬來搬去轉(zhuǎn)移地點,很多腹稿都丟失了,再后來,有一部分放在網(wǎng)上,因為有許多文學網(wǎng)站突然關閉,導致許多作者的作品永遠丟失,還有就是網(wǎng)絡泛濫,沒有原創(chuàng)版權(quán)保護,作者太多的原創(chuàng)作品被其他人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變成了別人的原創(chuàng)作品拿去發(fā)表賣錢,這樣的事件發(fā)生在我們身邊的案例太多,鬧出的官司也太多。但很多時因說不清楚,沒有憑證,只得吃啞巴虧。
現(xiàn)在有了微信公眾號這個平臺,更有了原創(chuàng)保護功能,可以說,給愛好寫作的朋友,尤其是草根作者帶來了莫大的福音。一個寫作的人愛他的文字,如一位母親愛她的孩子一樣,不管孩子長相如何,智商如何,她都會用生命去愛,此愛無價。
我發(fā)表的這些文章,就是這些年有幸存下來的一部分(之前因各種原因丟失了幾百篇,還有不少作品被他人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眼睜睜看著變成人家的原創(chuàng)了)。這次外公病重我回了一趟老家待了兩個月,一個人住在山上,沒有網(wǎng)絡特別無聊,大門斜對面小山丘上埋的是的就是父親,他一個人在那里孤獨長眠,外公出院后,我回來處理一些事情過了元旦又要返回老家,這個春節(jié)應該是陪外公生命中最后一個春節(jié),我長這么大,家人們幾乎沒有在一起過過一個真正的春節(jié),這次在外公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作為他的兒孫,我們應當給他在人間最后時間里看到一個完整的團圓,所以,這幾天也就沒法工作了,難得的清閑讓我安靜的看看書寫寫字,順便把之前寫的作品翻出來給它們安一個屬于自己真正的家,這樣做,也可以說是給自己生命中曾經(jīng)走過的路留下的一份特別紀念,等自己日落黃昏時,坐在風里靜靜回憶。
每個人的信仰都不同,如同商人愛錢,農(nóng)民愛糧食,狗愛骨頭,所以,我們寫東西的人整頓自己曾經(jīng)寫過的文字,也是合情合情的。這不是沉陷,也不是悲情,這是紀念,是尊重生命。
這些作品寫的全都不怎么樣,不能算是作品,可以算心情隨筆,全是以前寫的,最早的寫作時間目前找出來的是1999年,大家不要只看文章不看日期就發(fā)感嘆,這樣于你于我都不利。
現(xiàn)在的我不再是以前的我,現(xiàn)在的我盡管生活仍過得不是很如意,但各方面都有了很大的改善,有時還有點匪氣。就是欠一大筆來自五谷四海朋友們的情,有物質(zhì)上的,也有精神上的,有好幾個文友的錢我都沒有機會還上,一直在心里憋著自責,希望有一天找到機會,你們能接受我的感恩。
誰的青春都迷茫過,只是我們喜歡記錄的人比你們不喜歡記錄的人多了一份精彩,這是我們美麗又值得驕傲的黃金時代。實話說,沒有曾經(jīng)的那些迷茫、歇斯底里、掙扎、悲觀、絕望,就沒有今天的我。只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對于我家里親人們的情況,我實在是難以處理。盡管,我在幫別人做心理分析,但自己的事卻分析解決不了,其實這并不奇怪,許多醫(yī)生能醫(yī)好患者的病,但就是醫(yī)不好自己的病。醫(yī)生也是人,也有病的時候,也需要醫(yī)生來治。這讓我想起我的一位詩友兄弟十年前說過的話:我沒有那么偉大,我沒能用文字安慰那么多的人。因為,我也需要人來安慰。然后,感覺自己,就像是一種永世不愈的傷痛,與生俱來。
感謝曾經(jīng)的流金歲月,感謝苦難,感謝流浪,感謝嶺南那片吞噬我青春,吞噬我血淚汗的溫暖潮濕熱土,感謝生命中和我相遇的每一個朋友,如果我筆下有你們的鏡頭出現(xiàn),如果又不小心被你們所看見,請不要感慨,有朝一日我們再見面,我們找一處在我們曾經(jīng)熟悉的地方大排檔,坐在星光燦爛的窗口對著晚風喝一夜的啤酒,吃一夜的油炸花生米,說一夜當年我們說過的話,像作家于懷岸一樣多年后從湖南再次來到廣州,一個人提著一瓶珠江啤酒走到廣州大橋上看二沙島,耳邊風聲呼呼,邊喝邊從褲子口袋里掏出手機撥打電話給他曾經(jīng)最好的工友,感慨萬千的告訴他,十多年前橋下滔滔江水的流動,如今還在滔滔的流,告訴他,那年他們的車間位置如今已成了高樓大廈,告訴他,那年的他倆正青春年華,可那年他倆的面容卻像廣州街邊的行道樹……
整理整頓從前的文字,不是思想悲觀,不是消極,而是青春的紀念與緬懷。一個有思想的人,我想,他絕不會只抱著鈔票茍活。
留存,是為了儲存在大腦里的記憶得到最快最徹底的刪除和遺忘。
又是一年平安夜!祝大家平安吉祥!快樂意如!
2016·12.24 杭州下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