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篇報道所援引的主要證人、武漢工業(yè)學院何東平教授隨后卻專門召開記者會,指出報道有所夸大,給正在升溫的洶洶輿情潑了點冷水;有人認為何教授迫于壓力才作此表態(tài),壓力或許是有,但這些報道中的許多細節(jié)、數(shù)字和判斷確實經(jīng)不起推敲,它們的價值在于引起人們對問題的關注,但還不足以讓公眾據(jù)此評估自己所面臨的風險,進而找出規(guī)避這些風險的方法。
地溝油原本是指餐館下水道中來自洗鍋水的浮油,但現(xiàn)在被用來泛指各種回收油,這種詞義泛化加大了人們對回收油的恐懼和警惕,卻不利于事態(tài)和風險的準確判斷;除了地溝,回收油的途徑還包括煎炸后的回鍋油、剩菜中的浮油、餐館煙道蓄油、泔水提取油和廢棄動物脂肪等等,它們在回收成本、回收去向、可辨別性和危害性方面,都有不小的差異。
何教授對地溝油數(shù)量的估算,是基于供應和消費存在10%的總量差異這一推測,這顯然囊括了所有可能的回收方式;這種總量估算法的準確性還有待評估,若有10個百分點的誤差也并不奇怪;媒體報道據(jù)此而認定每年200到300萬噸回收油回流餐桌,并在敘述中將其等同于狹義的地溝和泔水油,報道描述了地溝/泔水油的提煉過程,卻沒有提及任何餐館買入并使用地溝油的證據(jù),確有夸大之嫌。
作為消費者,在聽說地溝油后,我首先想到的問題是:按我的用餐習慣和飲食偏好,會有多大機會吃到地溝油?如果機會很大,如何做才能盡量避免?若按報道中被廣泛引述的三句核心提示:“比砒霜毒100倍”、“平均十頓就吃到一次”和“五星級也難免”,那么,像我這樣天天吃快餐或上飯館的人,活過一個月而沒被毒死的概率就小到可以忽略了,這顯然有悖事實。
要回答好這個問題,最好站到餐館老板的位置上思考;如果我有家知名高檔餐館,我為它已投入了幾百萬無法搬走的資產(chǎn),我一個菜的毛利足夠買一大桶好油,我的大差錯會被媒體視為好題材,我每天還要琢磨如何對付那些自帶蒼蠅的敲詐者,讓我用便宜一半的回收油?除非被發(fā)現(xiàn)的概率為零,或者我腦子進水了。
如果我是個注重口碑和回頭客、努力改善菜品的中小餐館老板,我不會被媒體關注,我的客戶也不會拿著試紙來吃飯,畢竟從我這兒敲不到大竹杠,看來我有動機用回收油,但前提是客人憑感官無法察覺;但是,如果我是車站或景區(qū)邊上專門服務過路客的大排檔,或者客人來我這里的唯一理由是價格低廉,或者他們干脆沒有別的選擇,那么,我可能就不在乎他們能否察覺了。
所以,這里關鍵的變量是回收油的可識別性,憑外觀即可識別,還是嘗過就知道,是用廉價簡易試紙可判,還是須用專業(yè)檢測設備?第二個關鍵變量是成本差異,按報道引用的數(shù)字,摻了一半回收油的食用油,成本低了25%,假設一份20塊錢的菜用一兩油,用地溝油大概可以把原料成本降低2%;這是很小的激勵,但對于那些食用油占其成本比例很高的餐館,這個激勵會放大,比如油炸食品和某些極度重油的川菜。
各種識別手段下被察覺的可能性,以及被察覺的代價,將決定不同類型和定位的餐館是否會冒險使用它;然而目前尚缺乏足夠的調查來準確評估,報道所描述的加工方法并未被專家重復過,因而成本結構尚無法重建,餐館買入回收油的總量和摻入的比例也未弄清,這些都有待更深入細致的調查和分析。
作為消費者,在獲得更多信息之前可以做的是:避開僅以價格取勝的餐館、或面向過路客的非連鎖餐館,避開油炸食品和重油菜品,比如水煮魚和酸菜魚,可能情況下選擇知名餐館或大型連鎖店;從好的一面看,每次食品安全危機都是品牌的機會,它讓消費者更愿意為品牌支付溢價,相信在地溝油風波之后,餐飲企業(yè)也會找出更有效的取信于消費者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