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的奶子
唐波清
作者簡介：
唐波清，湖南人，出生于臨澧，工作在常德。出版詩集《霧朦朧》，小說《十年一夢》《土街》，小小說集《花癡》，日記《在北京的日子里》，論文集《國壽論劍》，通訊集《國壽傳奇》，上架網(wǎng)絡小說《我的那些女人》三部，主編出版雜文集《微美文辭典》四卷。在各種報刊和公眾號上發(fā)表小小說300余篇。曾獲“2017年度全國小小說十大新銳作家”殊榮。
嫂子的奶子比村里一般女人的要大，要挺，要飽滿。
石頭，他是吃嫂子的奶水長大的。
石頭的生日，也就是他娘的忌日。石頭出生的時候，他娘是罕見的難產(chǎn)，產(chǎn)后大出血，染紅了幾床棉被。那時候，小山村里根本就沒有醫(yī)生，石頭的娘就這樣眼睜睜地被死神拽走。
已有身孕的嫂子，悲痛欲絕地拍打著婆婆的棺木，哭得死去活來。禍不單行。興許是嫂子傷心過度，興許是嫂子動作過大，嫂子出了血，流了產(chǎn)。那年，嫂子只有十八歲。
這個事兒現(xiàn)在說起來有些稀奇，可在那個年代，婆婆這邊生孩子，媳婦那邊懷了孕，普遍得很，見怪不怪。
從此，石頭這個小叔子就喝上了嫂子的奶水。嫂子的奶子比起村里一般女人的奶子，大得多，飽滿得多，奶水自然也就多。嫂子的奶水不光多，還格外地滋養(yǎng)人，這沒了娘的石頭，喝了嫂子的奶水，一個勁兒的瘋長，胖胖乎乎，圓圓滾滾，“石頭”的名字就這么取來的。
在石頭兒時模糊的記憶里，嫂子的奶子就是兩個又白又嫩的大饅頭，石頭的嘴里含著一個奶子，他的小手還把玩另一個奶子。嫂子的奶子就是石頭的糧食，石頭的生命，石頭的全部。
石頭，他是嫂子用奶水供養(yǎng)大的。
據(jù)說，石頭喝奶有癮，上了幼兒園回來還要在嫂子懷里磨蹭一陣，任憑村里人“刮刮”他的鼻子，任憑村里人“羞羞”他的臉蛋。嫂子的奶水根本就沒隔斷過，有人說嫂子是怕斷奶脹痛，嫂子卻說那是替石頭留著的呢。后來，這家的孩子缺奶水，抱過來喝嫂子的奶，那家的孩子哭鬧慌，也抱過來喝嫂子的奶。于是，嫂子便成了村里村外有名的奶娘。村里人憨實，有情有義，哪家孩子喝了嫂子的奶水，這也不給白喝，這家送來一只雞，那家遞來一只鴨，條件稍好些的人家，還要奉上幾塊現(xiàn)錢。
嫂子上集鎮(zhèn)賣了雞，賣了鴨，兌換了些零錢。嫂子再上商店買本子，買鉛筆，買橡皮擦，好讓石頭讀書用得上。石頭是個聰明孩子，他記得清清楚楚，一個本子一角二分錢，一支鉛筆五分錢，一個橡皮擦兩分錢。
石頭想起來了，嫂子為了保證奶水充足，就要增添一些營養(yǎng)，石頭便跟著嫂子干過很多事兒，白天趟過溪水，翻螃蟹，捉魚蝦，晚上鉆過稻田，射著手電筒，捕青蛙，逮鵪鶉。
石頭真的想不起來了，嫂子的奶水究竟啥時候隔斷的，好像他念初中的時候，嫂子還在幫別人家孩子當奶娘。不過，石頭心里跟明鏡似的，他念書的學費都是嫂子當奶娘賺回來的，這點不容置疑。
嫂子自從那次流產(chǎn)以后，就沒再懷上孩子。石頭雖然是嫂子的小叔子，但是在嫂子的心里就跟兒子沒啥兩樣；石頭也沒把嫂子當嫂子，就跟親娘也沒啥區(qū)別。“長嫂如母”，興許就是這個說法。
石頭，他要親手割掉嫂子的奶子。
石頭長大成人，上完醫(yī)科大學，留在了城里，有了工作，有了愛人，有了幸福的家。石頭在那座城市里干出了名望，成了一名治病救人的好醫(yī)生，成了一名家喻戶曉的手術專家。石頭手里的那把手術刀，那是整個城市響當當?shù)摹暗谝话训丁薄?/span>
俗話說“好人有好報”，可命運偏偏跟嫂子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嫂子患上了乳腺癌，石頭請來了北京最好的專家，最終的診斷必須切除兩個奶子，才能保證嫂子的生命安全。
嫂子很平淡。嫂子就提了一個要求，她的手術必須石頭親自主刀。
上了手術臺，石頭的眼里就沒了“嫂子”，只有“病人”，石頭不愧是整個城市響當當?shù)摹暗谝话训丁?，嫂子的切除手術非常成功，幾乎是接近于完美。
下了手術臺，可石頭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畢竟是他親手割掉了嫂子的奶子，畢竟嫂子那年也還只有四十八歲。
石頭就想補償嫂子。嫂子住院的時候，石頭費盡老大功夫聯(lián)系上了美國的同學，石頭替嫂子量身定做了兩個完美的“奶子”。
嫂子出院的時候，村里人沒看出嫂子有啥變化。村里人都說石頭是“華佗”轉(zhuǎn)世，石頭就是神醫(yī)。
嫂子的“奶子”依然比村里一般女人的要大，要挺，要飽滿。
編輯 張紅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