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姜文31歲，第一次當(dāng)導(dǎo)演，拍出了內(nèi)陸最好的青春片
關(guān)于夏天，最容易聯(lián)想到的也許就是熱烈的，燦爛的青春時代了。但對于逝去的時代而言，種種回憶也許并不具象，因為人們喜歡給那些逝去的東西在回憶中加上濾鏡。結(jié)果往往無法辨別記憶里的真實與虛幻，讓所有的人和事都籠罩起一層霧。但逝去的時代本身就是朦朧的。一、輝煌的1994年
二十六年前，電影史上繞不開的1994年，一個電影人以導(dǎo)演的身份橫空出世，拍出了一部轟動一時的作品，這部作品，講述的就是一個關(guān)于時代的朦朧的故事。這個電影人，和這部作品，也都是中國電影史上繞不開的名字。導(dǎo)演姜文，《陽光燦爛的日子》，改編自王朔小說《動物兇猛》。1994年，姜文31歲，作為演員身份在業(yè)界已經(jīng)頗具盛名。如今跨行當(dāng)導(dǎo)演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但沒有誰能再像當(dāng)年的姜文一樣驚艷。1994年說是電影史上最輝煌的一年也不為過，只列舉幾個那一年問世的作品就可見一斑。國外的有：《阿甘正傳》、《肖申克的救贖》、《低俗小說》、《這個殺手不太冷》。國內(nèi)的有：《精武英雄》、《活著》、《重慶森林》、《陽光燦爛的日子》。時過經(jīng)年，這些電影的地位在歷史的長河里日漸顯現(xiàn)。如果你宣稱自己是一名電影愛好者，沒有看過這些作品，可以說是不合格的。其中的《陽光燦爛的日子》，就個人角度而言，是那一年最好的國產(chǎn)電影，沒有之一。在后來的很多相同類型的電影中都可以找到它的影子?；蛘哒f，即使放到今天，這部作品或許也是前衛(wèi)的。《陽光燦爛的日子》在那一年斬獲諸多榮譽，姜文拿最佳導(dǎo)演，夏雨獲得影帝，而且還在在當(dāng)年美國《時代》周刊年度十大佳片評選里，位列國際電影的第一名。如果一定要給《陽光燦爛的日子》一個類型定位，它可能更像后來的“青春片”。問世至今已經(jīng)有二十六年了，這部作品的好其實已經(jīng)無需贅述。想象一下，如果今天的某一部“青春片”可以獲得這么高的成就，如今的觀眾會把它抬到多高的位置。同樣的道理，好作品在任何時代都是發(fā)光的，《陽光燦爛的日子》至今仍然是中國最好的青春片，同樣遺憾的是，中國再也沒人拍出這樣的青春。二、虛幻的青春
有人說，這部電影即使放到如今，也會是一部影史留名的作品。之所以這么說，大概是因為，《陽光燦爛的日子》講的不僅僅是在懷緬那個時代，而是找到的每個人青春本質(zhì)上的東西。電影講述了大院孩子馬小軍的青春時代，背景在七十年代初的北京，那里的夏天總是陽光燦爛，整個少年時代好像也永遠在這樣的夏天里。馬小軍的父親是軍官，父親因任務(wù)離開北京后，他和大院的孩子們就混到了一起，孩子頭是高大成熟的劉憶苦，他只是一個膽小的跟班。馬小軍有制作鑰匙的癖好，正是因為這個癖好，少女米蘭出現(xiàn)在了他的世界里，他的青春期也因為這個女孩的到來，開始五味雜陳的蓬勃生長。這部電影是馬小軍一個人的故事，之所以是虛幻的青春，意思就是，所有的人和事情，都是在馬小軍的主觀意識里發(fā)生的，所以才會顯得真真假假，虛幻朦朧。馬小軍生長在軍人家庭，從小就有當(dāng)英雄的理想。父親離開北京時，他和母親在卡車上一起去送別父親，他心里想的是，他以后也會成為一個聞名天下的戰(zhàn)斗英雄。在馬小軍所處的時代環(huán)境和家庭背景下，他的內(nèi)心一定是英勇的，有著戰(zhàn)斗的欲望，成為英雄的欲望。這就跟很多男孩小時候的偶像是孫悟空一個道理。后來馬小軍制作鑰匙打開了父親的柜子，把父親的勛章都戴到自己身上，對著鏡子一個人進行著某種英雄的儀式。在警局受了氣后，回到家又對著鏡子假裝上司對剛剛的警察顯擺。這些情節(jié)都是他內(nèi)心成為英雄的欲望在作祟，現(xiàn)實是他不是英雄，也不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只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英雄具備的勇氣，正直，善良，他也沒有。事實上，馬小軍是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孩。他的內(nèi)心有很多的沖動，想自己的夢中情人米蘭，想報復(fù)欺負自己的人，想當(dāng)英雄，但他既做不到，也沒有勇氣去做。電影的高級之處，在于表達出了青春期朦朧的幻想，表達出了真實與幻想之間的關(guān)系。在那個年紀，每個人都有機會成為任何人，沒有確定的價值觀和世界觀，對一切都處于探索的階段。所以那時候的種種，時過經(jīng)年后回憶起來，往往都是真真假假，模糊不清。馬小軍的父親離開北京后，他終于和大院的孩子們混在了一起。那時候冰棍就是硬通貨，他們自己找樂子，起哄，鬧事，打架，過量的荷爾蒙讓它們肆意的揮灑自己青春期的汗水。包括馬小軍的癖好，制作鑰匙，開始是開自己家的鎖，后來不滿足于自己家，就去到處開別人家的鎖，他不偷東西，只是享受開鎖的樂趣，打開別人家的門，進去轉(zhuǎn)轉(zhuǎn)，一個人待一會兒。這也是探索世界的過程之一。馬小軍也正是因為開鎖，誤打誤撞進入了米蘭的房間，看到了那副幻想里的笑顏如花的彩色照片，從此為她神魂顛倒。米蘭的那張掛在墻上的彩色照片，也許是幻想。馬小軍后來認識米蘭后，在米蘭家里和她聊天，說起那張照片，米蘭卻堅定的說自己沒有彩色照片，還把相冊拿給他看，里面全是黑白的照片。米蘭腳上綁著的鑰匙，也許是幻想。馬小軍在影片結(jié)尾試圖和米蘭好，米蘭反抗時，腳上的鑰匙掉到了地上。她很輕易就掙脫了馬小軍，馬小軍在她面前像個小孩子一樣。這時的馬小軍一臉驚慌，好像如夢初醒。當(dāng)初馬小軍正是憑借著米蘭腳腕上的鑰匙認出米蘭的。鑰匙是馬小軍私密的癖好，米蘭是他幻想的對象，很難說兩者之間沒有什么關(guān)系。馬小軍在生日那天和劉憶苦的爭執(zhí)是幻想。劉憶苦是孩子頭，成熟，高大，有一切馬小軍希望擁有的特質(zhì)。米蘭和劉憶苦走的近以后，馬小軍一直暗暗吃醋。在他們共同生日那天，隱藏的情緒終于爆發(fā)，他和劉憶苦打了起來，他用半截酒瓶捅劉憶苦，捅著捅著，劉憶苦卻毫發(fā)無傷。事實是，那天他什么也沒做，依然掩飾著情緒，所有人一起度過了一個很開心的夜晚。在泳池里的溺水，也是幻想。這個情節(jié)與其說是幻想，不是說是姜文對青春期表達的一種意象。馬小軍想和米蘭好，但是未遂，之后所有人開始疏遠他。有一天，他站上泳池的跳臺，從前的朋友們都在泳池邊上玩，他跳了下去，然后在水里溺水，開始撲騰起來。在水里，他看到他們朝他伸出了手，他拼命探出頭想拉住那些手，探出頭后，那些手卻變成了腳，他們又把他踹回水里去。青春時代，每個人都在懵懂中胡亂的掙扎，想為自己找一個解釋世界的方法，所以每個人都期待一雙手拉自己上岸，但也有無數(shù)的腳把你踢回水中。在我看來，故事的真相就是，馬小軍的內(nèi)心渴望自己成為像劉憶苦那樣的人，但自己膽小，不成熟，也沒有劉憶苦那樣高大的身材。所以馬小軍渴望成長，渴望成為厲害的人，成為英雄。馬小軍內(nèi)心深處或許是嫉妒劉憶苦的。而米蘭，在影片開始，劉憶苦先于馬小軍就提到過這個名字。影片開始，劉憶苦帶來了葉北蓓，提到過他總是能帶其他大院的女孩來一起玩?；蛟S真實的故事是，劉憶苦介紹了米蘭給大家認識，馬小軍喜歡上了米蘭，但成熟的米蘭很劉憶苦更相配，兩人也情投意合。馬小軍嫉妒劉憶苦，卻沒有勇氣對米蘭表達，畢竟青春期的女孩總是更成熟。于是他幻想自己開了米蘭家的鎖，幻想自己和米蘭在房間里聊天，幻想自己在那個大雨滂沱的夜里沖到米蘭家樓下向她表白，幻想自己去和米蘭好。事實上，馬小軍可能什么都沒做。望向米蘭時，他平靜如水，可內(nèi)心里波濤洶涌，那些幻想在侵蝕著他的青春期。而馬小軍，就在這樣日復(fù)一日與自己的對抗中，度過了充斥著荷爾蒙，汗水，對愛與性的渴望，和尋找解答世界答案的，陽光燦爛的青春期。三、鬼才姜文
這部電影除了講述青春期以外，還有很多細節(jié)的隱喻，但作為觀眾實在沒有必要像小時候?qū)W課文一樣把每個作品都肢解一遍，這部電影之所以能取得這么大的成就，最大的原因還是一點，導(dǎo)演確實厲害。姜文想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表達的，是男孩青春時期對世界的探索，和緊隨起來的幻想與沖動?，F(xiàn)在的青春片總是刻意的規(guī)避這些，好像越不真實的青春越能吸引人。但真實的力量往往是極大的。姜文講述的，正是一個男孩真實的青春期。除此之外，同樣在大院里長大的姜文，或許多少也有一些懷緬自己青春時代的想法。姜文的電影很高級，高級的同時，非專業(yè)的觀眾也能覺得精彩。就好像是一個流行歌手，和一個樂隊，一個是唱歌，一個是玩音樂，各有各的好處，但一個好的歌手和好的樂隊往往兩者都能玩的好，比如Beyond。姜文的電影也是這個道理，看他的電影很明顯能感覺到，他玩的很自如，如果用盡全力水平要拍一部經(jīng)典，他是有能力做到的。對于《陽光燦爛的日子》，我們只能懷念，原來中國也能拍出這么明亮，這么生猛，這么有感染力的青春片。對于姜文，我們更應(yīng)該珍惜現(xiàn)在的中國還有這樣一位電影人。夏天快來了，姜文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講：“那時候，好像永遠是夏天，太陽總是有空出來伴隨著我，陽光充足，太亮，使得眼前一陣陣發(fā)黑?！?/span>我們或許應(yīng)該這樣期待每一個夏天，在未來也以此懷念每一個夏天。那些逝去的，正在經(jīng)歷的，即將到來的，都構(gòu)成了每個人生命的一部分。就像每一個時代一樣，人們構(gòu)成了時代，時代也構(gòu)成了后來的人們。我們也應(yīng)該這樣去懷念逝去的每一個朦朧的，美好的，陽光燦爛的時代。（撰文：唐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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