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榮寧二府過大年
這兩天年味越來越濃了，大家都忙著過年。紅色的燈籠、紅色的福字、紅色的春聯(lián)、紅色的各種裝飾，似乎到處都可以見到中國紅。
如果有神仙從云端往下看的話，那么整個中華大地一定是籠罩在一片紅色的喜氣當中。
幾百年前《紅樓夢》里的賈府也是這樣，一到臘月就開始忙忙碌碌地準備過年。那賈府是怎么過年的呢？
一 忙年
進了臘月，離年越來越近，王夫人和王熙鳳就忙著置辦年事了。這段時間榮寧兩府，內(nèi)外上下，都是忙忙碌碌：忙著置辦年貨，忙著打掃擦洗，忙著準備祭祖，忙著互送禮物，還要忙著準備壓歲錢。
(1) 準備祭祖
祭祖是賈府過年的一個重要活動。宗祠在寧國府那，賈珍又是族長，所以是寧國府的賈珍負責準備祭祖的事。
這天賈珍就打開宗祠，讓人打掃。有的時候也看著小廝們抬圍屏，擦抹桌子椅子，收拾金銀供器等等。
賈府祭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去領(lǐng)皇上恩賞的祭奠銀子，用這個來置祖宗的供。
用賈珍的話說就是：“咱們家雖然不等這幾兩銀子使，可多少是皇上天恩?！蹅兡呐掠靡蝗f兩銀子供祖宗，到底不如這個又體面，又沾恩賜福的?！?/p>
領(lǐng)回來的銀子是用黃布口袋裝著的，上面寫著“皇恩永錫”四個大字。
在給賈母等看過之后，賈珍就拿回宗祠，取出銀子，把這個黃布口袋放在宗祠大爐內(nèi)焚了，意思是告訴祖先，這是皇帝的恩賞。除了這個，榮國府和寧國府也都備有祭祖的東西，都是送到賈珍這邊來。
(2) 置辦年貨
除了祭祖，還要置辦年貨，賈府的年貨有一部分是田莊上交來的田租。
烏進孝是負責寧國府的莊頭，給寧國府交來的東西有各種山珍海味、雞鴨魚肉、干果干菜、木炭粳米等等。下面是烏進孝交租的單子，我們可以對照著我們采購的年貨來看看：
交租單子
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狍子五十只，暹豬二十個，湯豬二十個，龍豬二十個，野豬二十個，家臘豬二十個，野羊二十個，青羊二十個，家湯羊二十個，家風羊二十個，鱘鰉魚二個，各色雜魚二百斤，活雞、鴨、鵝各二百只，風雞、鴨、鵝二百只，野雞、兔子各二百對，熊掌二十對，鹿筋二十斤，海參五十斤，鹿舌五十條，牛舌五十條，蟶干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二口袋，大對蝦五十對，干蝦二百斤，銀霜炭上等選用一千斤、中等二千斤，柴炭三萬斤，御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雜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干菜一車，外賣粱谷、牲口各項之銀共折銀二千五百兩。
這年貨的豐盛程度真是讓我們瞠目結(jié)舌，大開眼界。
(3) 互送禮物
除了剛才說的準備祭祖和準備年貨以外，賈府也和我們現(xiàn)在一樣，親朋好友之間臨過年都會互送禮物。
比如寧國府的賈珍就把烏進孝送來的東西，除了留出祭祖的外，各樣都取了一些給榮國府；還把除自己家用的以外，余剩的分出等例來，一份一份的分給族中的子侄。賈珍的妻子尤氏和兒媳也在準備送賈母那邊的針線禮物。
作為回禮，榮國府也給寧國府送來一些給賈珍的東西。另外北靜王還給榮寧二府送來字聯(lián)和荷包。這就跟我們過年的時候，親戚之間互送禮物很像。
(4) 準備壓歲錢
他們還要準備壓歲錢，除了散錢、荷包之外，還要準備金銀錁子。
寧國府就準備了220個金錁子，是用150多兩碎金子鑄的。這些金錁子樣子很好看，有梅花式的，有海棠式的，有筆錠如意（諧音“必定如意”）的，也有八寶聯(lián)春的。
除了金錁子，還有銀錁子，連同荷包、散錢，都是過年準備送人或賞人的。
二 過年
臘月里一直忙忙碌碌的，忙到大年二十九就都齊備了。
(1) 煥然一新
這時榮寧兩府都換了門神、聯(lián)對、掛牌，新油了桃符，煥然一新。
兩府從大門、儀門、大廳、暖閣、內(nèi)廳、內(nèi)三門、內(nèi)儀門、內(nèi)塞門，直到大堂，一路大門正開。兩邊臺階下，都是一色朱紅色的大高照，點的像兩條金龍一般。
(2) 進宮朝賀&祭祀祖先
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都是要進宮朝賀和祭祖的。大年三十這天一大早，賈母就領(lǐng)著兩府的誥命夫人們進宮朝賀，行禮、領(lǐng)宴。
回來的時候大概是下午了，到門口先不進家門，而是直接到寧國府旁邊的賈氏宗祠祭祖。這時寧榮街上也是滿滿的節(jié)日氣氛，街道東邊列著寧國公的儀仗執(zhí)事樂器，西邊列著榮國公的儀仗執(zhí)事樂器。
所有沒跟著進朝的子弟都在宗祠這邊等著了。賈氏宗祠門口的匾額和對聯(lián)是孔子后人寫的，抱廈和正廳的匾額和對聯(lián)是皇帝的御筆。
宗祠里燈燭輝煌，賈氏家族所有的人按輩分長幼依次站立。祭神的時候都有明確的分工，賈敬主祭，賈赦陪祭，賈珍獻爵，賈璉、賈琮獻帛，寶玉捧香，賈菖、賈菱展拜毯、守焚池，每個人按輩分做什么都分的很清楚。然后是奏樂、獻爵、跪拜、焚帛、奠酒。
禮畢之后，大家圍隨著賈母到正堂，正堂上是榮寧二祖和幾位祖先的遺像。
這時也是按序站好，府里的家人小廝們在儀門外，賈府子弟門則從內(nèi)儀門挨次排到正堂廊下，兩府輩分最高的男性賈敬、賈赦在廊下門檻外，女眷則在門檻內(nèi)。
菜、飯、湯、點、酒、茶一道一道上來，先是由儀門外的小廝傳給儀門內(nèi)的賈府子弟，然后一個一個傳到廊下的賈敬那，再由長房長孫賈蓉傳給自己的妻子，然后在內(nèi)眷中依次傳遞，一直傳到供桌前王夫人、賈母這，邢夫人是和賈母一起供放。
這里的站位和傳遞都是有嚴格次序的。所有的貢品都放好，等著賈母拈香下拜，眾人才跟著一齊跪下。拜的時候，只聽見金鈴玉佩微微搖曳的聲音，還有起跪的時候靴履颯杳的聲音。行完禮，大家一一退出。
(3) 除夕守歲&發(fā)壓歲錢
這時寧國府尤氏的上房，已襲地鋪滿“紅”氈，當?shù)胤胖蟊侨泠q沿鎏金琺瑯大火盆，正面炕上鋪著新“猩紅”氈，設(shè)著“大紅”的彩繡云龍捧壽的靠背引枕，整個屋子都裝飾一新。我們看，屋子里的主色調(diào)也都是紅色的。
榮國府也是一樣，賈母的正廳也是錦裀繡屏，煥然一新，火盆內(nèi)還焚著松柏香、百合草。
祭祖之后大家就都到榮國府給賈母行禮：先是賈母一輩的老妯娌們來，然后是賈敬、賈赦領(lǐng)著家族中的子弟們，男一起，女一起，一起一起都行過了禮，又按長幼挨次受禮。接下來就是賈府的男婦小廝門按差役的上、中、下行禮。
都是一邊行禮，一邊發(fā)壓歲錢、荷包和金銀錁子。行禮之后就開始吃年夜飯了，賈府的年夜飯叫合歡宴，合歡宴上有屠蘇酒、合歡湯、吉祥果、如意糕等。
大年三十的晚上，賈府各處佛堂灶前都焚香上供，王夫人正房院內(nèi)，設(shè)著天地紙馬香供。大觀園正門也挑著大明角燈，兩溜高照，各處都有路燈。
兩府里上下人等，都打扮的花團錦簇，大家在一起守歲取樂，笑語喧嘩。整個除夕的晚上，煙花爆竹，歡聲笑語，絡(luò)繹不絕。
(4) 正月迎來賀往
到了正月初一一大早，賈母等又進宮朝賀，也一并祝賀元春的生日，然后在宮里領(lǐng)宴回來，又到宗祠祭祖，又回榮國府受禮。
忙了一大圈，這時賈母就換衣服休息了。來拜年的親友就交給王夫人、鳳姐招待，賈母就只和薛姨媽、李嬸說話取便，或者和孫子孫子們趕圍棋抹牌作戲。
王夫人、鳳姐則天天忙著請人吃年酒。年酒的日子都是提前訂好的。榮國府和寧國府年前就商量好了，把正月里請吃年酒的日子錯開。
比方說如果請重要客人的話，榮國府初三請，寧國府就初四請，免得重了日子，就跟兩府商量好了送虛情、怕費事一樣。
現(xiàn)在到了正月里就按之前排定的日期請客。這時廳上、院內(nèi)都是戲酒，親友絡(luò)繹不絕。王夫人和鳳姐一連忙了七八天才忙完，她們也連日被人請去吃年酒。
正月里公子小姐們就比較輕松了。公子們學房里放年學，小姐們閨閣中忌針，所以他們就趕圍棋取樂玩耍。
看來過年都是這樣，都是當家的人忙忙碌碌，小孩子們卻自由自在。
這么看來賈府過年跟我們現(xiàn)在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如都要辦年貨，都要打掃，都要祭祖，都要送禮，都要守歲，都要給壓歲錢等等。
千百年來，每到過年，世界的東方、中華的大地上就披上了一層中國紅，人們就在這紅紅火火中迎接下一個春天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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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來自Unsplash, Pexels or PxHer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