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5月10日,是邱岳峰先生誕辰百周年紀(jì)念日。我們的習(xí)慣總是要為一個人裝上某個身份,偉大的……久經(jīng)考驗的……還要冠以各種“家”。邱岳峰的名號是什么?配音表演藝術(shù)家?演員?都是。同時他也是一個在大時代中顛沛流離的普通人,一個在愛與恨、生與死都盡皆癲狂的年代笑過哭過,而終于用自己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世界的上海人。很多我這個年齡的人,知道“邱岳峰”這個名字時,他已經(jīng)離開了。人們更多是從他的聲音中認(rèn)識他,以及他用自己獨特嗓音勾勒的一個又一個鮮活的靈魂:《簡·愛》中的羅切斯特、《佐羅》中的韋爾塔上校、《大鬧天宮》里的孫悟空……還有,還有……數(shù)不勝數(shù)、千人千面的人們。只要列舉那些名字就能想象那個年代:物質(zhì)和精神都極其貧乏,人們省吃儉用留出幾毛錢,電影院銀幕打出一個碩大的“靜”字,然后是夢幻一樣的一到二個小時,銀幕上人的臉,說著生活中聽不到的中文,替他們發(fā)出聲音的人中,有一個叫邱岳峰。邱岳峰
1922.5.10-1980.3.30
邱岳峰過世的那年,我還是個小學(xué)生。昨天寫秦怡,寫到秦怡在家排行第六,人稱“阿六頭”。我家弄堂里也有一個比我大11歲、外號“阿六頭”的大哥。他在距家不遠(yuǎn)的搪瓷廠還不知電纜廠做著不起眼的青工,但他家樓頂?shù)娜龑娱w卻是我心向往之的地方。順著顫顫巍巍的木樓梯爬上閣樓,堆積如山的書,尤以外國文學(xué)居多。有時“阿六頭”來我家借一些我父母的藏書回去看,作為某種補償,他常帶我看電影。盧灣的建國、盧灣、長城、大慶、嵩山……有時跑遠(yuǎn)一點,坐上17、18路電車,去大光明、大上海、國際、勝利……“阿六頭”說話有點結(jié)巴,上海話叫“愣”,我永遠(yuǎn)記得那個春天,“阿六頭”心情低落地說:“邱,邱,邱岳(ngo)峰,走,走,走脫了……”。
青年時代的邱岳峰
人性壓抑到極致的年代,他挺過來了,還在撥亂反正后短暫的幾年里迎來創(chuàng)作的巔峰期。就在所有人期待大地春回的時候,他卻謎一般地走了,留給這個時代和這個時代的人一個大大的問號。轉(zhuǎn)眼四十多年過去了,邱岳峰生活過的城市變了模樣。他工作的廠,永嘉路383號上海電影譯制廠,現(xiàn)在是文化市場行政執(zhí)法總隊。他生活的家,南昌路的”錢家塘“,現(xiàn)在是一座熙熙攘攘的大商廈。當(dāng)年傾慕他的青工”阿六頭“,經(jīng)歷了動遷搬新家、下崗再就業(yè),如今已經(jīng)退休了,當(dāng)他的老同事老鄰居趕著下一場廣場舞和農(nóng)家樂時,他依然陪著一屋子發(fā)黃的外國文學(xué)著作,度過一個又一個黃昏和黎明。
《簡·愛》中的羅切斯特
邱岳峰用聲音塑造的不朽經(jīng)典
所以我想邱岳峰究竟是種什么樣的存在,或許不需要太多文字的描述,最好的紀(jì)念是重看有他配音的電影,從他的聲音中自己去體會他,以及他所經(jīng)歷的那個年代。今天是邱岳峰先生百年誕辰,我分享一段視頻,是我的好友陳意心于2010年,也就是邱岳峰逝世三十周年時推出的單曲《簡,愛》,另一位好朋友王莫之也是詞作者之一。陳意心和王莫之都是年輕的藝術(shù)家,邱岳峰離開人世時,他們或許還沒有出生,或許還在牙牙學(xué)語。但他們也為邱岳峰的藝術(shù)所傾倒,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表達(dá)致敬,所以我說盡管時間匆匆而過四十多年,哪怕再過若干個四十多年,吾道不孤。
《簡·愛》又名又名: jane, love
表演者: 陳意心“獻(xiàn)給逝世三十周年的配音藝術(shù)家邱岳峰以及我們鐘愛的八零年代上海經(jīng)典譯制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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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譯制片廠由永嘉路遷往虹橋路廣播大廈原址的新主人是文化稽查總隊
邱岳峰的子女們早已搬離南昌路那一帶后來被改造成著名的襄陽路服裝市場
它的下一張面孔據(jù)說是24小時營業(yè)的高檔shopping mall
...時光難返
邱岳峰和他的上譯同儕們在那個經(jīng)典的年代曾為“簡愛”加上了最具神韻的“·”
在陳意心的海上琉音(ShanPop)中他為那段傳奇添上了全新的腳注:“,”
在《簡,愛》里,他們神交聲會用音波重譜一曲簡單雋永的愛情故事
想起春夏之交梧桐樹都長出了葉子從隔壁房間傳出來一首少年時候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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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失畫面的迷戀,在那音波中蹁躚
經(jīng)久難忘的遠(yuǎn)非,十聲不同的'簡'
四十五路還常見,變完顏色換站點
眼前音畫仍翻卷,褪去藝術(shù)的容顏
梧桐蓊郁似從前,多少工地?zé)o炊煙
往夕情境早已變,幻成記憶的殘垣
永嘉路終未拆遷,錢家塘久成灰煙
影院失經(jīng)典相片,尋碟成最后留念
簡,愛 怎能抹去的聲線
簡,愛 何日重現(xiàn)
紅與黑悲慘世界,DCZ傲慢偏見
陽光下英俊少年,鐵面人虎口脫險
茜茜巴黎圣母院,孤星血淚紅菱艷
尼羅河上的白夜,天鵝湖中生死戀
簡,愛 難以忘卻的音顏 簡,愛 何日重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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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岳峰,一九八零年三月三十日仙逝與海上
感謝其子邱必昌先生提供珍貴相片作為單曲唱片封面感謝上海電影譯制廠提供《簡·愛》配音選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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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愛》jane , love
摘自陳意心的魔都上海系列之《曾經(jīng)》專輯
譜曲,編曲,演奏,演唱,音樂電影導(dǎo)演剪輯制作:陳意心
填詞:王莫之,陳意心
文案:王莫之,丁麗潔
設(shè)計:熊小默
錄音制作:hush studios
出版發(fā)行:c + c 笙色曼波文化 / 中國唱片上海公司 2010永嘉路383號
原上海電影譯制廠
現(xiàn)文化市場行政執(zhí)法總隊
南昌路的環(huán)貿(mào)商廈
邱岳峰舊居所在地
正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收到我母親的信息。文章中提到的”阿六頭“的母親,一位96歲、養(yǎng)大了7個孩子的老人,只比邱岳峰先生小四歲,不久前因核酸陽性住了方艙,用自己的樂觀精神走過差不多一個世紀(jì)的老人,在方艙住了三天就轉(zhuǎn)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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