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永隔,死生不復(fù)相見,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這是活著的人的絕望。王弗去世后被葬于四川眉山,與密州相隔千里。蘇軾因反對(duì)王安石新法,被放外任,而密州又恰逢兇年,幾已到了食杞菊為生的地步,此時(shí)蘇軾的凄涼,既有懷人的悲傷,亦有世路艱辛的悲戚。十年的奔波,早已是滿面憔悴,鬢上添霜,如果相見,恐怕你已認(rèn)不出我了。塵世的不如意,與妻子當(dāng)年相濡以沫的情感就更加難忘。如今只有在夢(mèng)里相見,你依稀是當(dāng)年的容顏,正對(duì)鏡梳妝。而我有多少話想對(duì)你說,卻一句也說不出,唯有淚落千行。
東坡天性率真灑脫,毫無防人之心,在世事洞明察人觀事上王弗成了他的人生導(dǎo)師。東坡與來訪的客人談話時(shí),王弗總是躲在屏風(fēng)后屏息靜聽。一次客人走后,她對(duì)丈夫說:“你跟他說那么多話做什么呢,他只是留心聽你要說什么,好說話迎合你的意思。要提防這樣的人,速成的交情是靠不住的?!彼硭?dāng)然地成了他的賢內(nèi)助。
古來寫男女感情的詞作頗多,但大多是寫與情人、歌姬之間的情,因受到倫理綱常的約束,很少有將夫妻情感寫得如此深情真摯的。婉約能手柳永寫別情需用寒蟬、晚風(fēng)、暮雨、長(zhǎng)亭來渲染悲傷的氣氛,蘇軾悼亡開篇卻直截了當(dāng),不做任何鋪陳與渲染,用語又極家常自然,但死生不能相見的悲情卻迎面而來,直抵心肺。
宋詞中寫男女之情,很少有東坡這樣的大氣韻,他常在凄涼中透著生命的無常感,這首江城子算是他的婉約之作,而格調(diào)卻極高。柳永《雨霖鈴》中寫情人分別,是卿卿我我的單一情感,而蘇軾的情卻帶有一種開放式的空闊感。十年、千里、生死、茫茫、孤墳、月夜、腸斷,無不給人一種在沉痛的深情中帶著無法抹殺的空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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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評(píng)蘇東坡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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