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0多年前的古方，醫(yī)圣張仲景用來抗擊流感的勁旅，也是歷代醫(yī)家治療感冒發(fā)燒的王牌。廉價的中藥有著神奇的功效。
2009年3月底，墨西哥、美國等多國接連暴發(fā)甲型H1N1流感疫情，并迅速在全球范圍內蔓延。5月11日，由美國回四川探親的一名中國留學生被確診為我國內陸首例輸入性甲型H1N1流感病例。于是一場抵抗“甲流之戰(zhàn)”在中國全面打響。
小孩、老人、孕婦以及慢性病患者是易感的高危人群。北京中醫(yī)藥大學的郝萬山教授接到一位朋友的緊急求助電話。
郝萬山說，一位朋友打來電話，哭著說我可能不行了。醫(yī)院已確診我患甲流了。我不敢住院也不敢回家，她說我能不能找你看?我說可以。
這位病人當時發(fā)高燒39度，咳嗽、胸悶、憋氣，痰吐不出來，憋得非常難受，郝教授沉著地開出了方子。
郝萬山說，患者說這次感冒和以往感冒完全不同，她有一種要死的感覺。我用的是銀翹散和小柴胡湯兩個方子的合方，患者吃了3劑藥后，所有癥狀都消失了。
病人沒想到中藥方劑能如此神奇，從此把郝萬山教授視為自己的救命恩人。無獨有偶，湖南中醫(yī)藥大學彭堅教授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一個小學二年級的孩子，班級里出現(xiàn)了流感病人，這個孩子緊跟著也發(fā)燒、咳嗽、嘔吐。
彭堅說，她發(fā)燒有五六天，有時燒到39度多，有時又降下來，一天反復幾次。中醫(yī)的概念中叫作往來寒熱，不是持續(xù)發(fā)燒，燒一陣子又緩和下來，然后又燒。有時可能一天幾次，有時可能幾天一次。都叫往來寒熱。這個孩子胃口很不好，神情倦怠，不想吃飯，總感覺堵得有點心慌。
小孩還總想嘔，但又嘔不出來。彭堅教授觀察孩子的舌像，舌質淡紅色，上面有薄黃苔，這是中醫(yī)癥候里郁結導致的熱癥。
彭堅說，這個疾病由表進入到半表半里了，我用了一個方子，就是小柴胡湯。小柴胡湯有很好的疏達作用，把進入到半表半里的風寒之邪，向外面疏達把它透達出來，同時可以清里面的熱，又可以治嘔、止咳。
孩子吃了3副藥，燒就退了，病情有效緩解。
兩位教授面對流感，開出的都是古方——小柴胡湯，難道這是巧合?
其實從古至今，小柴胡湯備受歷代醫(yī)家的推崇。小柴胡湯出自1800年前的中醫(yī)經典著作《傷寒論》。創(chuàng)立這一古方的人是東漢末年偉大的醫(yī)學家張仲景。(圖1)
彭堅說，1800年前張仲景就遇到過類似于今天的流感。不到10年間反復出現(xiàn)的流感，使他家族的200多口人中90多個死于流感，當年他叫作傷寒病。他寫了一部《傷寒論》。我把他譽為我們中國抗擊流感第一人。在全世界范圍，他也是第一人。只有他在1800年前就對流感及其并發(fā)癥進行了系統(tǒng)的總結，創(chuàng)設了112首方子，在各個環(huán)節(jié)治療和抗擊流感，時至今天他的這些方子都非常有效，是我們用于治療流感、感冒的有效武器。
這位偉大的醫(yī)學家，創(chuàng)造性地提出了“辨證論治”的思維模式，確立了中醫(yī)獨到的臨床治療體系。張仲景也被后人尊稱為“醫(yī)圣”。
中醫(yī)學博士羅大倫說，張仲景心細到把方子用后出現(xiàn)什么癥狀，什么體質出現(xiàn)什么變化，怎么補救，都寫得一清二楚。后人在翻《傷寒雜病論》時，很多醫(yī)家感慨，張仲景真是宅心仁厚，怎么想得這么周到。碰到情況跟書里一對，就知道怎么辦了。張仲景真是了不起的一個人。
《傷寒論》中記載小柴胡湯主治邪犯少陽證，它有往來寒熱、胸脅苦滿、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4大主證。還有或胸中煩而不嘔，或渴、腹中痛，或脅下痞硬，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熱，咳者七大兼證。
彭堅說，張仲景的少陽證實際就是疾病由表轉入到半表半里，這時可能出現(xiàn)發(fā)燒。有時發(fā)燒伴隨著嘔吐，不想吃飯，情緒不振，而且心里煩燥。這是張仲景所描述的癥狀，發(fā)燒也可能是往來寒熱，一陣發(fā)燒、一陣怕冷，這是在外感病中經常見到的。張仲景講了一句“有柴胡證者，但見一證便是，不必悉具”。往來寒熱、胸脅苦悶、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還有出現(xiàn)咳嗽5大證候，見到一個就可以用，這就是小柴胡顆粒使用的范圍。
郝萬山教授曾用小柴胡湯救過一個危急重癥的老人。那位老人剛開始是肚子疼、大便膿血，而且還發(fā)燒，醫(yī)院診斷為痢疾。但住院一個星期，癥狀沒有緩解。醫(yī)院進行了外科會診，確診為闌尾炎，馬上實施了手術。同時使用大量的抗生素消炎，高燒暫時退了。
郝萬山說，老人一個星期后又出現(xiàn)了高熱，醫(yī)院又用了大量抗生素控制感染。沒想到熱仍不退，隨后出現(xiàn)了一天沒有遍數的拉肚子，而且大便一點味道都沒有。這是因為大量的抗生素導致腸道菌群紊亂，出現(xiàn)了霉菌性腸炎。于是改用制霉菌素，這么一用肝功能又出現(xiàn)了異常，因為制霉菌素對肝腎的功能有影響。這樣老人持續(xù)發(fā)燒已3個多星期。
醫(yī)生們都極度緊張，老人持續(xù)高燒，隨時會有生命危險，大家感到束手無策。恰巧郝萬山教授到這家醫(yī)院講學，醫(yī)務處主任急忙請郝教授給老人看看。
郝萬山說，他發(fā)燒是在下午，發(fā)燒之前有寒顫，隨后就高熱，一般39度以上。這符合少陽病的特征，可以用小柴胡湯。一天沒有遍數的拉肚子，大便沒有味道，這是脾虛寒的癥狀，我用了傷寒論中的柴胡桂枝干姜湯，它既可以和解少陽、解熱退熱，又可以溫脾陽。因為舌上非常干燥，這是津液傷的表現(xiàn)，用了一副藥，第二天燒就沒有上38，5度，第三天燒就完全退了。用了兩副藥后大便一天就有了遍數了，用了三四天大便基本成型了。
在危急重癥時刻，發(fā)揮神奇功效的小柴胡湯，組方極為精練，只有7味藥：柴胡、黃芩、半夏、人參、生姜、甘草和大棗。這個方子寒熱并用、攻補兼施、扶正祛邪、調節(jié)平衡。體現(xiàn)了中醫(yī)治療的核心思想。(圖2)
彭堅說，小柴胡湯中有人參、甘草、生姜、紅棗，這都尋常，但確是很好的扶元氣、補脾胃的藥，幫助提高免疫功能。我利用柴胡疏通暢達的特性，把陷入半表半里的邪氣疏達到外面去，黃芩清解里面的郁熱。黃芩、柴胡可以說是這個方子里祛邪和解毒最好的兩味藥。半夏可以降逆止嘔、化痰濕。吃了這個藥方后，很多病人感冒發(fā)燒通過出汗疏解了。給邪以出路，把體表的汗毛孔打開，讓你出汗、退燒，把病毒或者代謝產物排除到體外。這是中醫(yī)扶正祛邪的重要原則。(圖3)
小柴胡湯這個古方，體現(xiàn)了醫(yī)圣張仲景的組方思路。他認為，人體的氣機應該有升有降，清者升，濁者降，這樣身體才能夠正常運行。因此，張仲景在藥物搭配組合成方時，特別考究。(圖4)
羅大倫說，張仲景告訴我們，一個方子里有升的藥，有降的藥，這是非常高明的做法。比如在小柴胡湯里，柴胡的藥性是往上升的，半夏的藥性是往下降的，這個方子里邊，有往上升的藥，有往下降的藥，讓人的氣機旋轉起來，該升的升，該降的降，這樣郁結就解開了。好多醫(yī)家在學張仲景的思路。它給我們奠定了一個思考方法的基礎。
每年冬天都是流感高發(fā)的季節(jié)。很多人一感冒、發(fā)燒，就使用抗生素退燒、消炎。2009年，我國醫(yī)療輸液104億瓶，相當于13億人口每人輸液8瓶。(圖5)
彭堅教授說，濫用抗生素，這里有公眾認識的誤區(qū)。其實發(fā)燒不是壞事，發(fā)燒是人體有反應、有抵抗力的表現(xiàn)，而濫用抗生素會抑制人體的免疫功能。他在門診時，經常看見一種小孩，他稱之為抗生素兒童。他說，這些小孩發(fā)育不好，臉色鐵青，鐵青中間帶點灰色，舌頭是暗淡的，這種情況中醫(yī)講是陽氣長期被抑郁了。小孩不要一咳嗽、發(fā)燒就給他打抗生素，以為來得快，壓住了。壓住了很快就反彈，所以像這種小孩往往咳嗽拖半個月、一個月甚至半年都是常事，反復出現(xiàn)咳嗽、感冒，體質會一點點變壞。
面對抗生素兒童，彭堅教授會根據不同的體質，一是用小柴胡湯；另外用張仲景的古方——小青龍湯進行治療，效果都非常好。(圖6、7)
彭堅說，絕大部分小孩子都是打抗生素打多了，陽氣抑郁了。我平?？床〗洺Ｓ眯∏帻垳⑿〔窈鷾@兩首方子，一用就有效。小青龍湯中含有一些干姜、桂枝，能夠振奮人體的陽氣；小柴胡湯中有生姜、人參，也可以振奮人體的陽氣，換句話說是提高人體的免疫功能。在人體自身的作用下，往往通過出汗和其他方式，治好感冒咳嗽和發(fā)燒。
小柴胡湯和小青龍湯目前市場上都有中成藥，叫小柴胡顆粒和小青龍顆粒，服用方便，但并不為大眾所熟悉。彭堅教授說，這兩首古方是感冒、流感初期最好的兩道防線，關鍵是一定要辨別寒證和熱證。
彭堅說，小青龍湯顆粒和小柴胡湯顆粒最大的區(qū)別是一個屬于寒癥，風寒；一個屬于熱證，邪在半表半里，有郁火淤在里面，這是兩個方子的區(qū)別。所以我們看小孩舌頭是薄黃的、薄白的苔這就是用小柴胡顆粒指證；舌頭是淡的，有很多水分，這是用小青龍顆粒主要的指證。另一個，嗽出來的痰是泡沫狀清稀的用小青龍湯顆粒；咳出來的痰稍微濃一點用小柴胡湯顆粒，這是兩個最主要的區(qū)別。
后世的醫(yī)家逐漸發(fā)現(xiàn)，小柴胡湯除了治療外感病之外，還可用來治療內傷雜病。因為它和解少陽，能夠解開人的郁結，效果非常好。
羅大倫說，現(xiàn)代人有一個特點，就是情緒導致的病特別多，肝膽的郁結特別多。因為現(xiàn)在工作緊張，生活節(jié)奏快，壓力大，人在情志方面出問題的比較多。情志出問題后，慢慢會導致肝膽氣郁瘀結，我們說陰陽失和，然后氣機不能小柴胡湯升，不能降。小柴胡湯就有這個功能，用上以后，把郁結解開。
郝萬山說，抑郁癥、焦慮癥、恐懼癥、神經性厭食、神經性多食等這類證候，20個病人幾乎有18個開始都要用到小柴胡湯的兩個藥：柴胡和黃芩。它是治療郁癥的一個基礎方。即使后來的柴胡疏肝散、逍遙散都是治療情緒病，仍然還是以柴胡打頭。所以小柴胡湯的臨床應用一個大的范圍就是治療郁癥。
小柴胡湯還可以用來治療婦科病。郝萬山教授在門診時，經常遇到一些名牌大學的女學生。她們第一年入學后，出現(xiàn)月經紊亂，有的一個月來兩次，有的好幾個月不來。
郝萬山說，這些學生都是全國各地的尖子學生。在家鄉(xiāng)讀書時，在家長身邊各方面條件都很好，學校的老師、校長寵著。這些尖子生考到北京某一名牌學校時，環(huán)境完全變了，幾個人甚至十多人一個集體宿舍。另外，都是獨生子女，以我為中心，和別人相處的能力都比較差，在心理上不能適應新環(huán)境，就出現(xiàn)心理、精神上的壓力。于是抑制了正常的內分泌、有節(jié)律性的活動，導致月經紊亂。對這類病人我們首先用疏肝解郁的方法，治療時，肯定離不開柴胡劑，小柴胡湯就是柴胡劑的代表方。
歷經千年的古方在今天醫(yī)生的手里，仍然是一把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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