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親 送 禮
文/飛哥兒
去年秋季的一天,父親要請客,我和妻子便匆匆忙忙趕往父親家。
聽說父親的工作調轉辦成了,這可算是我們全家的大喜事兒,可喜可賀。離開兩年多不開資的大企業(yè),到一個區(qū)政府做調研員簡直是天方夜譚。
父親在市里一個大廠任副廠長,盡管是副處級,可那官兒當得實在沒啥意思,但父親不這么認為,還干得蠻帶勁兒。
實際上,他也愁?。∫驗樗_始考慮退休以后怎么辦。我們姊妹四人,我雖然在銀行,可現在銀行也講究效益和管理,百分之六十開資,幫助不大。母親和父親在同一個廠子,提前退休多年,勞保工資也是一年多未開了。姐姐在一家公司,幾年來效益始終不好,前程未卜。兩個妹妹乃至妹夫都在父親所在的廠子,雙雙下崗,正在艱難地自謀出路。
聽說,就為這,父親想了很多天,才鼓足勇氣去了新來的市委R書記辦公室。他見了R書記后沒說自己桃李遍天下,當副市級、局級的都多少啦,也沒說自己在黨政機關工作政績累累,榮譽證書得了幾打,更沒說自己幾次聽從組織分配,最后又回到那個廠子等待回家,他只是自我介紹并把家庭情況向R書記介紹了,又把自己的簡歷表遞上一份,然后說出了自己的心愿。不知怎的,不長時間這事兒就成了。不知是感動了R書記,還是感動了上帝?
我們來到了父親家。嗬!全家人都到了,桌上酒菜雖不高檔,但也算豐盛。很快地,大家圍上了桌。父親站了起來,興奮地倡導著舉起酒杯:“來,全家宴正式開始,我請大家就是因為工作辦成了。從此,我們做父母的也多少為你們減輕點兒負擔。我本應回家歇歇了,但我不能那樣做,我應該再貢獻兩年。來,大家共同干杯!”我們全家像過年一樣,都沉浸在無比的幸福之中……
大家你一杯我一杯地喝,這時父親已經露出幾分醉意。媽媽信基督教,微笑著,不停地說著:“感謝主!感謝主!”并且很快地下了桌,回到自己的屋里念她的圣經去了。平時媽媽就常祈禱萬能的主保佑我們全家人平平安安。
這時,父親又站了起來,他稍加鎮(zhèn)靜后嚴肅地說:“現在,我再說第二項議程,就是我決定給R書記送——禮!”頓時,整個屋里一片嘩然。父親環(huán)顧著驚訝的家人又不無感慨地說:“想我這四十幾年的政治生涯,可笑的是,我還真沒送過什么禮呢。不過,我這次是一定要送的。但是送什么,怎么送,尚未想好。所以想聽聽你們的意見。誰先說?”
聽了這話,大家才醒過神兒來,又都把目光投向我。這可能是因為我做多年秘書工作的緣故吧,每次遇到這種情況,大家都想先聽聽我的意見。
我瞧瞧父親,他也在瞧我,并說:“你就先說說吧?!?/div>
“我覺得,送點什么禮以表謝意,應該;不送,情理不容;送什么?的確要慎之又慎。”我先說了幾句,算作開場白。這一下,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開了。
大妹妹說:“現在是市場經濟,所以要動真格的?!?/div>
大妹夫說:“甩他兩‘槽’子,大家湊點兒,哪怕借點兒,也得表示。”
大姐說:“我看,R書記初來乍到,抓的幾件大事兒全市影響很大,像是個清官。再說,像咱爸這么大的事兒,人家要圖錢就不會給辦了。所以,買點什么合適的東西倒是妥當,算作一種心情。”
大姐夫說:“就是,像名牌手表,羊毛絨大衣,毛料風衣,或者健身器材、保健補品什么的都可以?!?/div>
小妹急著接過話:“不行,咱爸比R書記大十多歲,送這些不合適吧?”
小妹夫說:“不一定親自送,咱們誰去一說也可以嘛?!?/div>
……大家想了很多辦法,父親笑咪咪地聽著,只是“嗯、嗯”地不表態(tài),又問我:“送什么合適,你是侍候領導的,說說看?”
雖然沒想好,但無奈:“說實在的,送禮,無論是給個人還是給單位,我都送過;但是給大人物送禮,連想都沒機會。所以,您還是自己定合適,我們的意見只能作參考,何況未必可行。不過,我總覺得這禮應講究點兒文化層次,而且應該您親自去?!?/div>
父親似乎如愿地、嚯地站了起來:“好,我自己決定!自己去做!”說著,他便晃悠悠地去了自己的寢室,也算是他的書房。不一會兒,只見他手里拿著一個牛皮紙信封,神秘地瞧著我們笑?!捌鋵崳以缫褱蕚浜昧?,只不過我要在去之前,通過你們堅定一下自己的信心?!?/div>
那天晚上,無論我們怎么勸,誰都無法攔住父親,他硬是要去市委R書記辦公室。我們都莫名其妙,只有大妹妹和大妹夫相互擊著掌……
直到前不久,我們大家才知道,原來那天父親給R書記獻的是一個良策?,F在,我市的一些國有企業(yè)改革還真和父親的建議合上了拍。許是為了報答市委R書記和那個區(qū)的領導,剛退了休的父親又“殺”了回去,做起了那個區(qū)的關心下一代工作。
(這是父親退休那年的真實事情,為了紀念那個簡直算是奇跡的真實經歷,我寫下了這篇文字,以此為記。原文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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