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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看的《夢華錄》,歪了
美目揚
>《風(fēng)聞社區(qū)》
2022.06.13 安徽
關(guān)注
觀察者網(wǎng) 邢曉楠
放眼望去,都在嗑。
《夢華錄》更了20集,趙盼兒和顧千帆的感情線你推我拉,終于推拉到一個“若君不負我,我必不負君”的階段。
開分8.3,目前8.7,鵝廠S劇的口碑這次終于支楞了起來。飽受古裝丑男和破爛古偶荼毒的觀眾們,先被盛世美顏迷亂心智,又被愛情推拉勾了魂,追劇追出報復(fù)性消費的既視感。
作為一部古偶劇,《夢華錄》基本是摸清了古偶受眾的需求和心理預(yù)期,交出份優(yōu)秀作業(yè)——顏值頂配的男女主,恰到好處的氛圍感,成年人感情的你來我往……
再點綴一點女主的茶坊事業(yè)線(雖然有點像網(wǎng)紅奶茶店)和塑造男主人設(shè)的陰謀線(雖然讓人忍不住快進),觀感是近年古偶劇里難得的舒服。
但爭議也伴隨著熱度而來。
反復(fù)強調(diào)的“清白出身”,對“以色示人底層女性”的階級鄙視,啥都靠男主兜底的“大女主戲”……很多并非古偶劇受眾的人,也被高分吸引進來,然后一頭霧水地走出去,給出了不少站得住腳的批評。
于是,滿分開局的《夢華錄》,口碑在這一周卻經(jīng)歷了斷崖式下跌。
別營銷女性主義了,三個女人共闖東京這事已經(jīng)很動人了
這一周,觀眾是眼看著《夢華錄》的風(fēng)評一點點跑偏。
最開始的時候,大家還都在“啊啊啊嗑死我了”和“嗚嗚嗚男女主神仙顏值”之間左右搖擺。
前八集播完,開始有觀眾開始把它的立意拿去和原作對比——
《夢華錄》的故事藍本是元代戲曲家關(guān)漢卿創(chuàng)作的雜劇《趙盼兒風(fēng)月救風(fēng)塵》,以群像的手法描繪了底層妓女如何對抗封建夫權(quán)的壓迫,如何互助互愛。
如果沒有只跳著看感情戲的話,這個女性互助的點,劇作里的確是花了力氣渲染的。
先從這三個女性的設(shè)定開始講吧。
首先是劉亦菲飾演的女主角趙盼兒——甫一出場,就是泛舟而來,身份是錢塘縣一家茶鋪的娘子,是個“脫藉”的官伎。
感情上,她的原配是赴京趕考的歐陽旭,她也一直心心念念自己的歐陽官人中榜后能將她娶到都城東京。
做起生意來,就是這樣一個顧盼生姿的樣子↓
盼兒姐社會經(jīng)驗豐富,第一集就一眼看穿勾引自己妹妹的狗男人真實面目。
盼兒姐人脈也廣,第二集就靠小道消息給男主訛來一張船票。
盼兒姐還知恩圖報,有勇有謀,第三集就把男主從懸崖底下拽下來,將二人的紅線鎖死……
總而言之,就是一個有膽魄、有計謀、有主見、被歐陽官人拋棄之后會引發(fā)觀眾困惑“有這娘子你還要啥自行車”的天花板人設(shè)。
柳巖飾演的另外一個女性角色孫三娘也挺讓人驚喜的。
設(shè)定中,她是一個殺豬起家的行商娘子,非常之能干,開頭和趙盼兒一起開茶館。盼兒點茶,她做茶點,味道之驚艷,在老家吸引了一批忠實顧客。
她還點了個金手指——因為是殺豬出身特別能打!平個茶館里的小打小鬧根本不在話下!
除了做生意,她人生的另一個寄托是兒子的教育,每天都在敦促兒子勤勉,一不聽話就追著打。
偏偏這兒子頑劣不成器,不愛學(xué)習(xí)就算了,還和他那個滿腦子銅臭的爹沆瀣一氣,為了親戚家的錢財主動配合他爹“過繼”自己,不要三娘當(dāng)媽了!
他那個爹傅新貴也是貪錢目光短淺還對婚姻不忠,家里老婆這么好,跑出去和人私通,還諷刺三娘“以前就是個殺豬的還想當(dāng)孟母”!
相比于盼兒的女主光環(huán),三娘整個人的設(shè)定就是一個大寫的“氣煞我也”。三娘自己也確實被氣得跳河自盡……還好被男主撈了起來。
林允飾演的宋引章,是《夢華錄》里的第三個重要女性角色。前五集里,她的人設(shè)就是一個戀愛腦。
雖然琵琶技藝高超,但因為急于脫離自己的官伎身份,宋引章一直以來的執(zhí)念就是找個男人嫁掉,以至于認識商人周舍后不久便選擇了閃婚。
結(jié)果這個男的純粹就是看上了宋引章的錢,發(fā)現(xiàn)她沒錢之后就開始家暴虐待,甚至囚禁起來不給飯吃。
該說不說,這個鏡頭出現(xiàn)的時候真的有被嚇到,閃婚需謹慎啊姐妹們……知根知底很重要……
這部分也就是話本《救風(fēng)塵》里的“原著劇情”了。改編的時候,也是作為重頭戲出現(xiàn)在了整部《夢華錄》的開頭——
趙盼兒被歐陽官人拋棄,前往東京的路上得知好姐妹宋引章遭遇不幸,便和三娘設(shè)下連環(huán)計,把周舍騙得家底都沒了,狠狠出了口惡氣。
這段原著劇情跑完,三個女性的人設(shè)交代清楚后,《夢華錄》就正式進入了編劇的創(chuàng)作階段。
這個階段可以以這句“醒醒,到東京了”作為分界線。
東京,又稱汴京,北宋都城,今河南開封,最盛時有戶13.7萬左右,人150萬左右,是當(dāng)時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之一。
《清明上河圖》以畫作的形式記載下這座城市的繁華,宋代孟元老所著的《東京夢華錄》也詳細記載了這座都城的盛景。
從這個時候開始,這其實就是一個與原著不同的故事了。關(guān)漢卿的原著著筆“底層女性互助”,而制作方之所以沒管這部劇叫《趙盼兒》或者《救風(fēng)塵》,起名《夢華錄》,也可以看出整部劇的一個基調(diào)——
古代都市片,一線城市打拼記,北宋東京愛情故事。
進入東京第一個長鏡頭,燈火通明的河面,鱗次櫛比的夜市,真是繁華盛景……
鏡頭拉到街道,還專門刻畫了胡商的角色,突出首都一個商貿(mào)繁榮。
還有宗教刻畫!!
這個初入東京的表情也確實就很容易讓人共情:
“東京/北京/上海/廣州/深圳/各省會城市,人好多,樓好高,地方好大……”
從這一集開始,劇情幾乎不下五次強調(diào)了“東京好”、“東京真好”、“我想留在東京”……
女性互助的場景從江南小城拉到繁華都市,所求的不再是“互相攙扶著活著”,而成了“這里好,我們想一起在這里扎根”。
開始覺得東京好,只是嘴上說說。新鮮人多,新鮮玩意多,到處都是江南沒有的商品,街頭還有波斯人跳舞……
用三娘的話說:“畢竟是國都,咱們在江南看不到這些新鮮事。”
再覺得東京好,是因為能力被認可。
三娘,一個在錢塘做點心的山野少婦,被老公嫌棄“殺豬”的出身,被兒子視為河?xùn)|獅吼……
到了東京,就靠點心做的好吃,成了整個客棧最受歡迎的女人,老板娘為了多吃一口她的點心甚至愿意提供免費住房!
《夢華錄》里還有一個值得注意的點是女主三人搬去東京后就住在離學(xué)堂不遠的地方,身邊每天都是學(xué)堂里的小學(xué)童來來去去……
想三娘在錢塘的時候想方設(shè)法給兒子提供良好教育環(huán)境,結(jié)果丈夫卻覺得有錢才是大爺,還諷刺她“殺豬的以為自己是孟母”,這對比下來,也挺有諷刺意味的。
除了三娘,宋引章的事業(yè)線也在東京展開了。
這里出現(xiàn)了一個很重要的人物,是東京教坊的花魁張好好——顧盼生輝、傾國傾城,打馬走御街,柳九官人(疑似柳永)為她牽馬。
宋引章震撼了。
畢竟在她一貫的認知里,自己是“賤籍”出身,哪怕琵琶技藝高超,也終究低人一等,否則也不會急著將自己嫁給一個連來路都沒摸清的男人。
張好好的出現(xiàn),對她而言完全是……三觀地震。
而后,兩個人一見如故!和宋引章打照面后,張好好激情發(fā)言:“我見猶憐,何況蠢奴(指自己男人)?!?/span>
是誰的姬達響了哦原來是我自己的……
接下來,兩個人在亭臺樓閣里,一個彈琵琶,一個唱歌。捫心自問,那年若在下也是東京城一名好色之徒,看到此等景象也是要流連忘返的……
關(guān)于這個劇情還有個華點是,以前古裝劇里的一見如故、惺惺相惜大多出現(xiàn)在男人之間,比如《天龍八部》里的段譽和喬峰。女性多以競爭形態(tài)出現(xiàn),不互害就不錯了,這種知己之情真的是有被感動。
對于宋引章一直耿耿于懷的樂籍身份,張好好一句話點醒她——咱們是靠自個兒本事吃皇糧的人!
不過關(guān)于這段劇情還是有挺多爭議的,比如張好好這番發(fā)言里一直在暗示自己“并非以色侍人”的高貴,還說出了這種關(guān)漢卿聽了都要推棺材板的發(fā)言↓
不過這個爭議可以留到下面討論,此處僅從宋引章的視角看,這段話帶來的啟發(fā)就是就是——
原來我還可以有這樣一種活法。
所以她走的時候,也是不停和三娘感慨:東京真是個好地方。
這個時候覺得東京好,就不是因為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了,是因為自己能力得以施展,野心有舞臺實現(xiàn),“身為樂籍,只要靠自己本事,也能獲得尊重”。
這些積攢的“東京好”,在被人趕出東京城后,爆發(fā)了。
面對男主聲聲質(zhì)問的,就這樣被趕出東京,你們“甘心嗎”時,一貫?zāi)懶〉乃我孪日境鰜?,大聲說自己不甘心,說自己想像張好好一樣打馬走御街,讓老百姓都搶著在樓下聽她曲子。
三娘也不甘心。
回錢塘,她是個被休了的女人,被兒子老公趕出家門的女人。但在東京,她被全客棧的人追著做口吃的,臨走了都要被老板娘追出去挽留。
于是她們回去了。
于是她們開始自立了。
于是她們開始開茶坊了!
這三個女人要爭口氣把日子過好的樣子真的太迷人了!
創(chuàng)業(yè)之初,女主對不支持她開店的男主說了這么句話:“東京這么大,這么好。能容得下你,就一定能容下我們?!?/span>
這不就是“逃回北上廣”的宋代版本嗎?
三娘,以前在錢塘的時候,老公孩子的事就是天大的事了,每天念叨著孩子不上學(xué)老公不聽勸,留在東京開茶坊以后的金句成了:
“本來我挺累的,一聽賺了錢,我現(xiàn)在渾身都是勁兒?!?/span>
宋引章更是找到了自己的舞臺。進了教坊,成了教坊十三色的琵琶色教頭。
播到現(xiàn)在,《夢華錄》爭議頗多。但就沖劇里的女人們這份兒蓬勃的生命力,也值得一追。而這種“人為何前往大城市”的宋代版隱喻,也相當(dāng)值得一看。
畢竟,都市劇全世界都有,但這種古裝都市片,還真是沒見過幾個。
那它口碑又為啥崩呢?
就又回到了花魁張好好的那句:
“以色侍人才叫賤?!?/span>
一邊營銷女性主義,一邊自輕自賤
三女主型都市劇,是最近被反復(fù)驗證可行的一種創(chuàng)作模式。
《三十而已》是最典型的成功范例,《愛很美味》也驗證了這種故事模式的可復(fù)制性。
《夢華錄》顯然是想在古裝劇里嘗試這種三人行的模式,甚至連營銷的時候都時不時借鑒下現(xiàn)代都市劇的那種“大女主宣言”、“獨立女性金句”……
然而,《夢華錄》的問題在于,這是一部古偶劇。還是特別典型那種,女主落難靠男主拯救的偶像劇……
而這種劇的核心看點就是弱勢方落入危難之時強勢方的“天降神助”——這個東西當(dāng)然不現(xiàn)實也不好,這種價值觀也不值得宣揚,但它是偶像劇作為“商品”的賣點和特質(zhì)。
當(dāng)劇方一邊在營銷里埋下“大女主”和“女性主義”的暗示,一邊緊鑼密鼓地在劇情里安排下從天而降的男主,割裂感只會隨著劇情推進越來越明顯。
《夢華錄》營銷大女主有多離譜——離譜到整部劇播到現(xiàn)在,趙盼兒還沒有一個危難是靠自己解決的。
從第一集打不過反派非要打被男主救下↓
到為宋引章出頭然后差點被仗刑之時天降男主↓
以及最近更新里貿(mào)然去和人談判差點被咸豬手,然后再次天降男主的橋段……
“女性主義”同樣和這部劇沒什么太大關(guān)系。最近吵的最兇的,不就是張好好痛斥“以色侍人才叫賤”,和女主強調(diào)了八百遍自己是“不賣身只賣藝的樂伎”和“我早已脫籍歸良”嗎……
然而這些被她們鄙夷和摒棄的東西,才是《趙盼兒風(fēng)月救風(fēng)塵》原著中,最為悲慘和引人同情的地方。
說到底,還是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觀眾被古偶爛劇折磨了太久,好不容易出現(xiàn)一部顏值、演技和布景都超出預(yù)期的作品,便蜂擁而至,甚至對它寄予了一些超出古偶劇的期待——
換句話說,其他的古偶劇之爛,都輪不到上升這些社會議題。
所以倒也不必太過苛責(zé),就讓深刻的歸深刻,造夢的去造夢。
起碼這個橋上相望的鏡頭出現(xiàn)的那一瞬,現(xiàn)實世界里的很多瑣碎,都消失在這場亦真亦幻的東京夢華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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