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瑞森 草長鶯飛二月天 紙本設色 366×100cm 2018年
生命的禮贊
文 / 張桐瑀
打開吉瑞森的畫冊,多是八尺、丈二的畫幅,已經(jīng)足以讓觀者驚訝不已。奇花、珍禽撲面而來,艷麗的色彩與靈動的用線互不相礙,生命的靈魂和神氣躍然紙上。也難怪這些花鳥畫作品如此鮮活,因為都是現(xiàn)場對景繪制的。
自古以來,中國繪畫都是書齋式的制作。即使是寫生,如宋代的“寫生趙昌”,明代沈周的寫生蔬果,明代惲壽平的沒骨寫生,應該也是在書齋里完成的。即使是對景寫生,也不過是“搜盡奇峰打草稿”而已。
吉瑞森 蘭花 紙本設色 20×20cm 2018年
一個時代藝術有一個時代的特點,吉瑞森所處的這個時代,在中國的美術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吉瑞森這些美術學院出身的藝術家,受過文藝復興時期那些大師經(jīng)歷過的基礎訓練,即從少年開始,通過素描和色彩的學習,完成再現(xiàn)物象所需要的基本技能,方能進入當代中國的專業(yè)美術院校,或其他綜合性大學的美術院系。進入大學以后,通過老師的指導,臨摹大師的作品,完成對藝術創(chuàng)作中所需要的基本要素的把握,藝術的美學流變,形式法則中的正與奇,藝術語言的取與舍、新與變,藝術創(chuàng)作的標準等。吉瑞森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不僅是一個技藝純熟的花鳥畫家,也是一個善于思考的美術家。多年的專業(yè)訓練和創(chuàng)作中,吉瑞森在思考一個花鳥畫的創(chuàng)作方向和花鳥畫創(chuàng)作的最高標準的問題。
吉瑞森 煙火花 紙本設色 20×20cm 2018年
中國花鳥畫自從獨立成科以來,有其自己自足的藝術語言和創(chuàng)作程式。無論是寫意花鳥畫,還是工筆花鳥畫,文人花鳥畫還是院體花鳥畫,都有一個共有的語言要求和技法門檻——用線與狀物。
中國畫,包括花鳥畫,表述物象結構的線是基礎語言,也是中國畫的基本特征。用線是中國畫的靈魂、線的律動,體現(xiàn)了中國畫特有的生命意識和文化精神。狀物,即了解和表達物象的形體是基本的技法門檻。沒有狀物作為筆墨語言的依托,語言便成為空中樓閣。
吉瑞森 鳶尾 紙本設色 20×20cm 2018年
用線在中國花鳥畫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機制,在吉瑞森的畫法研究中占有特殊地位,是中國花鳥畫的重要課題。南朝齊、梁時的謝赫總結了中國畫的六個要求或標準,即“六法”。其中“骨法”位列第二,僅次于“氣韻”。這里需要說明的是,中國畫學中的“骨法”即立骨,用現(xiàn)代漢語來說,就是用線來表達物象的結構。以“六法”參見中國存世的繪畫作品,可以發(fā)現(xiàn),用線在中國畫的生命之線。一個杰出的中國畫家,總是在用線上具有重要的創(chuàng)新和貢獻,如吳道子的蘭葉描、吳昌碩的金石筆法、黃賓虹的“平圓留重變”等等。
吉瑞森 朱頂紅 紙本設色 20×20cm 2018年
狀物,即在二維平面上“再現(xiàn)”三維空間中的物象。這是傳統(tǒng)藝術的基本要求。不同的藝術家對這一問題有著不同的理解,于是產(chǎn)生了不同的藝術傾向和流派。傾向于客觀的理性再現(xiàn)的藝術,人們稱為“工筆”“寫實”或“現(xiàn)實主義”,傾向于似與不似之間的藝術,往往注入了一些藝術家自己的好惡和心象,人們稱為“寫意”。在吉瑞森看來,中國畫的“工”與“寫”都是寫意,是藝術家兩種不同的表達形式,其目的是相同的,都是通過即興、率意的書寫,一揮而就地表現(xiàn)自我的過程。也就是說,中國畫,無論是“工”還是“寫”,本質上是寫意的。寫意,決定了中國畫的品質,確定了中國畫的方向,樹立了中國畫的標準。
吉瑞森 江邊小景 紙本設色 145×120cm 2011年
然而,吉瑞森洞察到的問題,正是很多人忽視的問題——寫意觀念的負面效應。很多人理解的寫意,即不求形似的率意而為。尤其是很多標榜為文人的畫家,以筆墨的率性來掩蓋狀物技法之不足,美其名曰“寫意”。久而久之,帶來的后果是中國畫方向上的偏頗和固有技藝的衰微,以至于整個中國畫的式微。中國的花鳥畫尤其如此,自青藤白陽以后,眾多的“青藤”、“白陽”緊隨其后,形成人人“青藤”,個個“白陽”??梢哉f,花鳥畫是寫意負面效應的重災區(qū)。
吉瑞森 瓷玫瑰 紙本設色 240×120cm 2014年
于是,恰當處理用線、寫意和狀物的關系,是吉瑞森畫法研究的焦點。一個中國畫畫家需要用畢生的研究來解決的課題。處理好了這些關系,就是一個偉大的畫家。處理不好這些關系,也許只能運用炫目的樣式來媚俗。
吉瑞森 竹子 紙本設色 240×120cm 2016年
吉瑞森對線與形的關系有自己獨到的認識。他認為,線描是中國畫的基礎,但它作為相對獨立的藝術形式,其意不在“線”而在“形”,線描訓練的目的是培養(yǎng)構成意識和提高造型能力。運用到創(chuàng)作實踐中,吉瑞森用矯枉過正的辦法,將自己的畫板挪出畫室,搬到西雙版納,搬到芭蕉樹下、曼陀羅邊,對景寫生,現(xiàn)場創(chuàng)作。寫生即創(chuàng)作,創(chuàng)作即寫生,這是一種不同于書齋式的創(chuàng)作方式。五代的荊浩、宋代的趙昌、元代的錢選、明代的沈周、清代的惲壽平都是直接師法自然,只是古代的“寫生”與現(xiàn)代漢語中的“寫生”含義不盡相同。師古人,不如法自然,因為古人的法度也是從自然中得來。有時候,為了教學的需要,吉瑞森現(xiàn)身說法,先用毛筆畫一幅線描花鳥畫,在花一幅筆墨造型的花鳥畫。這樣,將自己的花鳥畫理念清晰、形象、生動地傳達給學生。
吉瑞森 朱頂紅 紙本設色 180×97cm 2013年
在吉瑞森的花鳥畫作品當中,作為立骨的線是高質量的。沉著痛快、快速準確的用筆,有如高山墜石。吉瑞森的用線是有表情的,有如腕指神助,鸞虬奮舞。在狀物的同時,吉瑞森的用線考慮到了粗細、虛實、濃淡、疏密、節(jié)奏、轉折等變化。這正是中國畫“書寫性”的魅力。文人畫畫家通過書法的訓練,來解決花鳥畫線的書寫性,但是往往以犧牲狀物為代價。吉瑞森在理解花鳥畫用線的書寫性的基礎上,以分步操作的方式,來強化用線、狀物與寫意三位一體的重要性。這樣一來,吉瑞森認為,明清以來文人花鳥畫的問題得到了解決,文人畫的弊端得到了克服。
吉瑞森 蔭生園一角 紙本設色 180×96cm 2014年
更為重要的是,吉瑞森對形式法則駕輕就熟的運用。形式法則就是藝術元素之間量的關系。即線的構成之間的關系。雖然中國畫中形式法則古已有之,如南朝謝赫“六法”中的“經(jīng)營位置”。但是直到上世紀,西畫的觀念進入中國繪畫體系之前,中國繪畫至少是輕視的。吉瑞森自覺地安排構成元素之間的關系,甚至有意識地加強和突出對比、欹側和驚險的構成關系,與清代書法家鄧石如“疏處可以走馬,密處不使透風”的書法精論有殊途同歸之妙。密處更密,疏處更疏,方顯出構圖上的奇險,比如吉瑞森2016年創(chuàng)作的《三角梅》;雙勾與寫意筆法并用,如作品《蔭生園一角》。在長期的寫生創(chuàng)作中,吉瑞森研究了中西方藝術的特點,加以揚棄。例如對中國傳統(tǒng)花鳥畫的筆墨語言,吉瑞森是非常熟悉的。《竹子》《熏風》《江邊小景》等幾幅作品中,就運用了文人畫中竹子的畫法。
吉瑞森 三角梅 紙本設色 240×120cm 2018年
孟子言:萬物皆備于我。這是一種人的自由,生命的自由,也是藝術創(chuàng)作的自由。吉瑞森將亞圣的名言至理用在了花鳥畫創(chuàng)作上,不為外物所役。師古、師自然、師心,互不相礙。只有生命的心源在宣紙上生長。在中國花鳥畫的創(chuàng)作上,吉瑞森的方向是明確的,筆法是精熟的,寫意也做到了“隨心所欲而不逾矩”。在追求“氣韻生動”的美學品質上,吉瑞森的腳步是堅定的。
張桐瑀(中國國家畫院研究員)
(本文原載《美術觀察》2018年第9期)
吉瑞森 春的律動 紙本設色 180×97cm 2018年
吉瑞森 春韻 紙本設色 180×97cm 2018年
吉瑞森 從容 紙本設色 180×97cm 2018年
吉瑞森 熱浪 紙本設色 180×97cm 2018年
吉瑞森 相見歡 紙本設色 180×97cm 2018年
吉瑞森 鶴望蘭 紙本設色 240×72cm 2016年
吉瑞森 竹子 紙本線描 240×120cm 2016年
吉瑞森 三角梅 紙本線描 240×120cm 2018年
吉瑞森 鶴望蘭 紙本線描 240×72cm 2016年
吉瑞森,1963年生。現(xiàn)為首都師范大學教授、碩士生導師,云南藝術學院碩士生導師。作品多次在全國性美術展覽中獲獎,出版專著有《中國當代畫家作品集》《吉瑞森寫生線描畫精品》《中國畫精神》《中國當代名家選萃·吉瑞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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