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難盡《攀登者》?

寫這篇文的時候，《攀登者》的豆瓣評分已經(jīng)從開畫的7.0落到了6.9，算是墊了這個十一檔的底。

這部片子怎么說呢，有點一言難盡的感覺。

這一言難盡倒也不是說它有多差，而是我看下來整體的觀感特別矛盾，有我特別喜歡的地方，也有不少肉眼可見的遺憾。

好壞都特別明顯的一部片子，和《中國機長》一樣，一股腦夸沒意思，一股腦罵更沒意思。

所以好壞我們都聊聊吧。

《攀登者》

這片子應該是我整個十一檔期待值最高的一部了。

一個是他的原型故事實在是太值得玩味了。

里面夾雜了那一代中國攀登者的偉大，很多激動人心的東西，又涉及很多時代節(jié)點，有那個十年的狂熱，有集體和個體關(guān)系的異化，甚至還和好幾個外交事件有關(guān)。

這太適合拍電影了呀。

另一個是這部片子一開始爆出來的陣容，還是挺讓人放心的。

編劇是拿過茅盾魯迅文學雙獎的藏族作家阿來，演員老中青又個個都是能扛鼎的人，投資不小，視效有徐克監(jiān)制。

而最后成片出來，我喜歡的幾個地方，其實也都和上面幾個原因有關(guān)。

演員表現(xiàn)都不錯，視效，場面戲因為很多實拍，所以還挺震撼，編劇的功底和原型故事的偉大都增色不少。

但遺憾的是，導演始終沒有能力去撐起這樣一個故事。

一

先談談編劇寫得好的地方吧。

整體是一個群像型的敘事，這種敘事要是處理不好人物關(guān)系，就容易讓電影失焦。

但編劇的功力也恰恰在這里得以顯現(xiàn)出來。

整部電影中有好幾對人物關(guān)系，包括從頭到尾的變化，輕重主次都拿捏的很好，更重要的是都暗含了不少對那些時代節(jié)點的投射。

我最喜歡的是兩位男主的關(guān)系，方五洲（吳京飾）和曲松林（張譯飾）。

這兩個人，應該算是貫穿整部電影的一個核心人物關(guān)系，在電影一開始，三人第一次沖頂遇險，第一個特別好的矛盾點就出現(xiàn)了：

在雪崩面前，吳京面臨了第一個選擇，救張譯的命，還是救攝影機。

攝影機代表什么？

電影后面也給我們普及了：那個年代，國際上要認可你的登頂，必須要你拍攝在山頂?shù)?60度環(huán)繞影像。

丟了攝影機，就意味著你丟了證明，而那次登頂又因為某些極其復雜的時代背景，代表遠不止是個人，更是國家。

丟的不止是攝影機，更是當時的國家榮譽。

那國家榮譽重要，還是隊友的命重要？

這是一個沒有準確答案的問題，每個年代都會有每個年代的答案，而在那個狂熱的特殊年代里，答案更多時候是殘忍的。

但吳京做了一個和時代相悖的決定，選擇了后者。

這種矛盾選擇的設置高明在哪里呢？

一個是它在電影中探討的東西，是有益的，有價值性；

另一個是它很好得將兩次登山串了起來，這是功能性。

第二次攀登依舊是圍繞這個矛盾展開的。

一個是攝影機丟失，影像缺失需要第二次登頂來找補。

另一個是那十年里幾個登山英雄的境遇都急轉(zhuǎn)直下，張譯申請留在了早已解散的登山營，吳京被下放到了鍋爐房當鍋爐工人。

很多人都說張譯吳京重逢的時候，那種沖突太突兀了。

但我恰恰覺得這里是整部片最好的地方，兩個人的立場其實在這里已經(jīng)開始趨向于一種對立，你把兩個人放到那個特殊年代里你就能明白了。

張譯怨恨吳京放棄集體榮譽，救了自己，因為他是把集體利益置于所有個人利益之上的。

你在后面故事里能夠強烈地感受到這一點，折磨式訓練負責拍攝的井柏然，不聽勸阻，多次強硬要求登山隊員冒著生命危險去沖頂。

因為當時的張譯眼里，個體生命在集體榮譽面前，不值一提。

吳京代表著那個年代里稀缺的個體關(guān)懷。

最直白的表現(xiàn)就是它和張譯在餐桌上的那一段爭吵，那段戲很精彩，也很好地強化了吳京的立場：

他信奉生命的價值，信奉科學的作用。

他這個人物和張譯的對比也很明顯，他是個體化的，有自己的愛情，有自己的生活，章子怡那一條線其實也是在發(fā)揮這個功能。

張譯完全是一個把自己置于集體主義中的人物。

雖然兩人都放不下那個事情，但張譯明顯更加極端，把自己關(guān)在登山營十年，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個人欲望表現(xiàn)出來。

所以整部電影從開始到井柏然犧牲，都是在探討這兩種矛盾的沖突。

井柏然的犧牲，算是給這場討論導出了一個結(jié)果。

當張譯拉著井柏然的“尸體”回來，哭喊的那一句“我錯了”，石破天驚。

編劇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但電影問題其實也是從這里開始出現(xiàn)的。

二

后半部分結(jié)束了這個問題的討論之后，一下子就感覺陷入了沒有重點，沒有邏輯的狀態(tài)。

因為吳京和張譯的戲劇沖突已經(jīng)沒了，所以只能找新的沖突來維持張力，這里就出現(xiàn)了一個很大的問題：

他們選擇了感情戲。

這里其實就已經(jīng)開始走向本末倒置了。

為了讓感情戲得到足量的鋪墊，女性角色幾乎都被“犧牲”了。

黑牡丹明明是第一個登頂珠峰的中國女性，是英雄。

卻因為要服務于井柏然的犧牲，被塑造成了一個滿腦子想和井柏然談戀愛的傻姑娘。

章子怡在前期和后期的大部分決定，也都是在配合吳京那條線的。

特別是最后章子怡的“犧牲”，完全是反著邏輯去送死。

唯一的效果就是去托起吳京這個角色最后登頂?shù)姆諊?/strong>

你搞不明白他們倆一路情感線的邏輯動因是什么，起承轉(zhuǎn)合在哪里，章子怡是怎么生病的，為什么不經(jīng)過訓練就可以跟隊上山。

總之，到她最后奄奄一息還被扶著去爬北坳的時候，我已經(jīng)看得一頭霧水了。

至于她帶來的那么多學生助手，好像也沒起到任何作用，只是全程抬著她去送了個死。

大家都以為章子怡都快不行了，她又突然起來，開始和吳京生死訣別。

從對話文本到情節(jié)，都有一種濃濃的瓊瑤感，低級又老套。

這里岔開去多嘴一句。

整部片子有配樂的段落應該都快多于無配樂的段落了，很多地方都是一段音樂結(jié)束馬上再接另一段。

遇難的時候明明最讓人緊張的應該是珠峰上的環(huán)境音，但導演偏要用各種配樂來替代。

還有章子怡“犧牲”時的煽情配樂，真的被導演用得快要溢出屏幕了，就差把“快給我哭”這幾個字打在上面了。

配樂過剩，配合感情戲過剩，非常不適。

三

最后還有一些小問題，就放在一起說了吧。

電影名為《攀登者》，文戲上確實兼顧到多個攀登隊員的塑造，張譯，井柏然，胡歌都還算立體。

但在動作戲上幾乎全部壓在了吳京一個人身上。

個人英雄主義實在太過于濃烈了。

就感覺是和隔壁《中國機長》拍串了。人家叫《中國機長》，卻缺少對機長個人的塑造，這部叫《攀登者》，又全給了吳京去表現(xiàn)。

前期跑酷反物理會輕功就算了。

后期舍身救章子怡已經(jīng)夸張到，被懸崖掉下來的冰柱砸都只受輕傷的地步，真的有點說不過去了。

另外，很多動作戲上的邏輯bug也都沒法忽視。

吳京可以只身從冰裂縫的一端“飛到”另一端去；梯子可以從百米雪坡上滑下來不會翻，撞了山?jīng)]一點慣性也不會把人甩出去；在冰山上還可以大聲喊叫，不擔心引起雪崩。

類似不符合邏輯的地方非常多。

和《中國機長》一樣的毛病。

違背邏輯去神化人物。

昨晚也有人質(zhì)疑這一點，說：“拍個電影，是宣傳英雄事跡的，你他媽就是吹毛求疵”。

那我們再換個角度想一想：

這些片子是有原型人物的紀實類電影，尊重常識、邏輯和專業(yè)素養(yǎng)，不才是對原型英雄最大的尊重嗎？

寫在最后

沒啥最后的了，腥風血雨的十一檔終于寫完了。

三天三篇文，除了睡覺，基本都待在辦公室沒挪過屁股。

超出預期的《我和我的祖國》，好壞摻半的《攀登者》，進步又遺憾的《中國機長》。

最大的體會就是，電影其實都有閃光點，就是三篇文的輿論場里的蛆蟲多了些。

其實您要不喜歡就大路朝天往外走就行，我們也絕對不留著誰。

這些話說了不少次了。

我們就是寫點自己想寫的東西。

不一定對，歡迎理性討論，不要求別人一定認同，也沒想著要改變什么。

但誰要死命拿自己一套來要求我們，我們說話也從來沒好聽過。

從來都不慣著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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