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堅持同一份工作,有多少人做到了?如果有人做到,那應(yīng)該是有太多的牽絆…
比如說這位臉上涂滿白粉、畫著厚重眼影和濃艷口紅、穿著白色蕾絲連衣裙,做了數(shù)十年妓女的老婦人—瑪麗。▼
1995年,74歲
日本著名導(dǎo)演中村高寬制作了一個紀錄片《橫濱瑪麗》,就是關(guān)于她的故事,2006年4月15日在日本首次上映。
瑪麗本名叫西岡雪子,1946年,她從慰安婦變成了站街攬客的“panpan”女郎,其實就是妓女,日本戰(zhàn)敗后專門為駐日美軍做風(fēng)月生意的女人。
1995年,74歲
年輕時的瑪麗,容貌艷麗,會彈鋼琴,寫得一手好字,還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沒人知道她的真名沒人知道她來自哪里,這樣的她在當時的風(fēng)塵花町也曾名噪一時。
之后她便和一位美國軍官熱戀了,瑪麗跟著這位美國軍官來到橫須賀。1954年在橫須賀,瑪麗33歲,當時的她風(fēng)韻滿滿,裝扮很有歐美風(fēng)格,是很多人點名要見的“panpan”,那時候大家都叫她“皇后陛下”…
1961年,在橫濱,瑪麗40歲。她一直都不像其他“panpan”那樣擺弄風(fēng)騷、嬌嗔拉客。在眾人的描述中,她清高且驕傲,有一些才華,打扮得像皇后一樣高貴,自尊心很強,但是見人會很禮貌地打招呼…
這時候相戀的美國軍官要離開這里回到自己的國家。那天,瑪麗去送行,有人說當時看到瑪麗和一個男人擁吻,郵輪起航,瑪麗跟著郵輪跑,郵輪已經(jīng)走遠,瑪麗開始站在那里唱歌,引來了不少人,那個場景那么悲傷…
從那以后,瑪麗就留在了橫濱的大街上,因為美國軍官說會回來找她…
當時【根岸家】作為橫濱最有名的酒場,在那里聚集了三教九流,瑪麗就在那里立足拉客…一直到1980年,根岸家因為發(fā)生火災(zāi)而消失,后來占領(lǐng)軍也撤退,當時瑪麗59歲,她早就拉不到客人了,她有老家,可是她不愿意離開,于是在這里開始了居無定所的生活…
1995年,74歲
她依然一絲不茍地畫著濃濃的妝,穿著蕾絲長裙和高跟鞋,游走在橫濱大街上。她說,“如果說我是一個妓女,那么我永遠是一個妓女。作為一個妓女的本分,我會一直做下去?!?/span>
1995年,74歲
年代不同了,人們看到年老色衰的瑪麗像幽魂一樣每日出現(xiàn)在街頭,很多人見了她會害怕,會嫌棄,她被視為恥辱,沒有人愿意碰瑪麗用過的東西,還被警察帶走過,對她的曾經(jīng)大家雖緘默不言,但都充滿了鄙薄…
1995年,74歲
她身上永遠帶著的是自己的全部家當
橫濱的很多地方都把她拒之門外,比如說她常去的理發(fā)店。
還沒進門,就有其他客人對抱怨她的到來,對理發(fā)店老板娘說:“如果她還來這里做頭發(fā)的話,我們就不來了?!?,理發(fā)店老板娘無奈只好告訴瑪麗讓她今后不要再來了。而瑪麗鞠了個躬,有些失望地說:“真的不可以了嗎?”
在得到肯定的答復(fù)后,沒有埋怨也沒有抗議,她只是遺憾地說:“是這樣啊,那好吧”,然后默默離開了。
1995年,74歲
其實瑪麗自己很清楚在大家心目中她是怎樣的存在。有一次她常去的化妝店老板看著她孤獨的背影,想請她喝杯咖啡。而瑪麗卻說“你是誰呀,我不認識你,快走開”…
原本感覺羞愧又氣憤的老板娘被丈夫說了一通:“你這是在干什么,如果你和她在一起,別人看到了都會說你和她干著同樣的勾當。”老板娘好像明白了什么…瑪麗她知道自己是怎樣活在別人的口中,她不屑于此,卻也不愿她人因自己承受流言。
1995年,74歲
不過,當你要對這個世界絕望的時候,總會有人給你安慰…
有一間大廈的老板,他給了瑪麗一個睡覺的地方,就是大樓大廳的一把長凳。其他大樓的人都會驅(qū)逐她,只有這位老板愿意讓她留在這里。不愿意平白無故接受的瑪麗每年過年都會寄小禮物給這位老板,雖然都是毛巾…
1995年,74歲
還有一位咖啡館的老板娘,盡管店里客人對瑪麗的駐足抱怨連連,不愿和她共用杯子。于是這位老板娘就單獨給瑪麗買了一個杯子,瑪麗每次點餐都會很傲嬌地說“用我的杯子給我裝一杯咖啡”。
就這樣到了1991年,70歲的瑪麗遇見了元次郎,他是整個紀錄片的貫通者,因為他對瑪麗的感情最深。
他是同性戀者,是異裝皇后,也是歌手。年輕的時候,他的母親和瑪麗一樣是妓女,而他卻因為覺得丟臉而侮辱母親,大罵母親是妓女…
初遇瑪麗,他就想到了母親,后悔愧疚再次襲來,他無法把她視作陌路,他開始像兒子一樣關(guān)照瑪麗,他和瑪麗之間的感情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羈絆,他們每周都會一起吃一次飯,聊聊天、談?wù)勑摹?/span>
元次郎經(jīng)常唱歌給瑪麗聽,瑪麗曾說:“好想在橫濱要一間房子??!”,之后不久瑪麗就消失在了橫濱街頭,那是1995年冬天…
1995年,74歲
74歲的她決定回到自己的故鄉(xiāng),但是她回去之前給家鄉(xiāng)寫了一封信▼
【剛到大城市的我變成了一個什么都做不了的人,現(xiàn)在的我變得多余了,沒能成為一個成功的人,請原諒我的無能,我希望大家悉知此事…】
瑪麗在橫濱街頭的身影突然消失,人們卻越多地談?wù)撈鹚?span>為什么她總是畫著濃濃的妝,穿著白色長裙和高跟鞋,好像成為了一個城市的神秘傳說…
再后來,元次郎被醫(yī)生告知得了癌癥,但他依然認真地化著妝、穿著演出服登臺唱歌…那一刻好像在他身上看到了瑪麗…
元次郎住院期間,意外地收到了瑪麗的來信,信中瑪麗說“好想回到橫濱…如果還有30年,我會做一個好的老太太…”。
2001年,距瑪麗回鄉(xiāng)已有6年,元次郎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她的家鄉(xiāng)。在敬老院里,元次郎站在臺上緩緩唱著10年前瑪麗第一次看他演唱時的那首《I Did it my way》。
而此刻,在紀錄片的結(jié)尾,終于目睹了瑪麗的真面目,她坐在臺下,沒有了往日的濃妝,只是一個老太太,一臉祥和地聆聽著,頻頻點頭回應(yīng)…
演出結(jié)束后,鏡頭里清晰地出現(xiàn)了瑪麗的臉,笑著…原本以為會有工作人員采訪她,然而沒有。導(dǎo)演說,看到現(xiàn)在的瑪麗那一刻,根本不想再多問什么…
最后兩人牽著手消失在了鏡頭前…
元次郎于2004年因病去世,而瑪麗也在第二年,也就是2005年,離開了人世。
我愛過笑過哭過,滿足過失落過,
我毫不羞愧,因為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活著。
我有過后悔,但很少。
我做了我該做的事情,并沒有免除什么。
是的,有過那么幾次,我遇上了難題。
可我吞下它們,昂首而立。
明天我將離開世界,與你們一一告別。
這些年我過的很完整,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活著。
——《I Did it my way》
1996年,日本著名舞蹈演員五大路子將她排進話劇,一人演繹。而且文中關(guān)于瑪麗的照片都是由攝影師森日出夫于1995年拍攝,并將她制成作品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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