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仲景的《傷寒論》里有幾個特別的方子,醫(yī)圣將其命名為“瀉心湯”,里面分別有五個瀉心湯:半夏瀉心湯、生姜瀉心湯、甘草瀉心湯、大黃黃連瀉心湯和附子瀉心湯。
雖名為瀉心湯,但其治療之主癥病機皆為
表證誤下,胃氣受傷,升降失常,
寒熱互結于胃脘所致的“心下痞”。
《傷寒論》里的方劑命名大多都以藥物來直接命名,而以某某臟來命名的比較少見。
五個瀉心湯為何要以“心”來命名?
在此我們從五行互含的角度來談一談其中的深意。
一部《傷寒論》,談的就是正邪之爭斗。比如在人體初感外邪的時候,戰(zhàn)場就在“太陽”這個層面,正邪爭斗就會表現(xiàn)出“發(fā)熱惡寒”的癥狀來。特別是感受寒邪的時候,就會特別明顯。
寒邪入侵肌表就會因“水(寒邪屬水)克火”而引動人體心火來與之抗爭,“惡寒發(fā)熱”的癥狀就出現(xiàn)了。
如果心氣旺盛,或者治療得當,心火勝寒邪于外,就會出現(xiàn)汗出熱退的良好結局。因為《內經(jīng)》中記載“汗為心液”,感寒能出一身暢汗而愈,說明心氣充沛。
但是如果遇上不明醫(yī)理的醫(yī)生,認為發(fā)熱只能“熱者寒之”而妄用清熱瀉火的辦法,那么就有可能出現(xiàn)“瀉心湯癥”了。因為清熱瀉火的藥物大多都會走中焦的脾胃,比如大黃吃了就會拉肚子,這是大多數(shù)人都有過的體會。
這時候就會將本來在“太陽”這個表層爭斗的正邪雙方引到脾胃來了。
寒邪由于誤治來到脾胃,人體心陽之氣繼續(xù)要與之爭斗,但這時的心陽之氣就是“小腸”了,因為心與小腸相為表里。
以前我不太明白心與小腸相為表里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有一次跟著外科大夫為小腸破裂的病人做手術的時候,當我看見彎彎曲曲其色紅如火焰的小腸時,我真的就為古人的智慧感嘆了!
小腸真的就有股“火氣”。而小腸的位置卻在人的坤腹的位置,這恰好就是“火能生土”、土中有火的最好說明。
當時,我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什么張仲景要命名這五個方子為“瀉心湯”。
寒邪入于中土,小腸心火之氣就會與之爭斗,如果爭斗旗鼓相當,就會出現(xiàn)“痞滿”主癥。如果爭斗過于激烈,就會出現(xiàn)上吐下瀉、腹中雷鳴等癥狀了。
解析至此,所謂“瀉心”,就是瀉小腸之心,引導其邪由小腸而出。
那年我在我們醫(yī)院普外科轉科的時候,就碰見了這樣一個患者,四十多歲,夏天正中午跟幾個朋友吃燒烤,喝冰鎮(zhèn)啤酒,圖一個爽快,可沒想到幾杯酒下肚,沒一會兒肚子就疼得死去活來。
后來就住院了,檢查一大堆,醫(yī)生當腸梗阻給他治療,輸液、灌腸治療了三四天也沒見多大效果,止痛藥一天打三四次,可疼痛還是沒緩解,躺在床上直叫喚。
那天中午我值班,他又叫打止痛針,我看了一眼他的舌苔,白而水滑,脈來弦澀,就想到了“生姜瀉心湯”。我寫完方子他就迫不及待地去抓藥吃,晚上便喜笑顏開地來報喜,拉了一次稀黑便后腹痛就完全好了。第二天便強烈要求出院。
讓我記憶猶新的還有一個用“半夏瀉心湯”治療失眠的例子。
我們科室的一位護士有一次在晚飯時進食了大量的肉食,之后幾天之內她忽然睡不著了,也沒有其它比如腹脹、惡心、瀉泄的癥狀,就是睡不著,失眠了。
后來她找到我,我就給她用了半夏瀉心湯,三副藥吃完失眠就好了。
我當時考慮她的失眠是由于食肉過多,阻礙中焦氣機運化,心火不降所致,于是通過半夏瀉心湯通小腸之腑,助心火下降來治療。
其中我加了消肉食通腑的炒萊菔子。萊菔子與半夏瀉心湯中的人參相反,萊菔子會減弱人參的藥性,但相反相激,又有疏通氣機的妙用。
瀉心湯的主治病機就是這樣的。再以“半夏瀉心湯”為例,簡單說說組方立意。
半夏瀉心湯原方組成:
半夏(湯洗七次,二錢),
人參(去蘆)、甘草(炙)、
干姜(炮)、黃芩(各一錢半),
黃連(一錢)
半夏感陰氣而成,每年的夏至就是半夏成熟的時候,陽極陰生;又每年于夏末有一個長夏,長夏屬土,半夏就是成在這個特殊的火土交接的時節(jié),也因此它就能入于土中之火的小腸之中。
半夏辛烈能化痰涎水氣,而小腸主液,半夏助化小腸水液,因此方中半夏為君。寒火交爭,易損正氣,補以人參,天地人三才,人參歸中,入于中焦脾土。甘草味甘補中和中,炙后又有火能生土之意。干姜辛溫散寒除濕,助小腸心火通明。黃連、黃芩味苦色黃,苦者火味,黃者土色,引小腸心火瀉寒水之邪從腑而出。
全方容寒溫于一爐,辛開苦降,旋轉中焦太極,使升者升而降者降,邪去而正復。
作者:王尚軍,主治醫(yī)師,中醫(yī)碩士畢業(yè),從事中西醫(yī)臨床一線工作十余年,多年黃老文化實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