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能像從其他星球上起航探險剛剛飄臨此地,初次面對眼前的世界,就能發(fā)現(xiàn)世界萬物大有出人意料的色彩。——貢布里希 《藝術(shù)的故事》
彩釉陶的世界里,唐三彩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這種低溫陶釉的釉面溫和瑩潤,當加入了鐵、銅、錳等呈色金屬做助溶劑,就會碰撞出黃、綠、褐、赭、藍等鮮艷豐富的顏色。
唐 三彩結(jié)帶紋穿帶扁壺 | 深圳博物館藏
正反面釉色不一
釉料互不融合、邊界清晰的三彩器物有許多精美的、具象化呈現(xiàn)的,如刻花、印花、繪制圖案的盤盞,或是仿動物的真實樣貌的馬、駱駝等。
左:唐 鞏縣窯三彩加藍釉印蓮鴨紋三足盤
右:唐 三彩馬一對 | 2013紐約蘇富比成交價419.7萬美金
與之相對的,是抽象和意象化的釉彩。
三彩釉料的流動性較強,燒制過程中釉料擴散,不同顏色的釉料就會相互融合、滲透,呈現(xiàn)出五彩斑斕的隨性美。
唐 三彩山子 | 望野博物館藏
如望野博物館的這件高39厘米的三彩山子,將流釉的質(zhì)感體現(xiàn)到了極點。
從頂端流淌下來的彩釉交融又相互分離,似山石肌理,又如瀑布飛流直下。此類三彩塑山器,存世稀少,很是罕見。
流淌的滴釉從整體上看是和諧的、一體的,此類三彩器物有著自己獨特的味道。
唐 三彩四系罐 | 陜西歷史博物館
類似這樣的四系罐,也許放在有的窯口就被歸為失敗品了。但它被保留了下來,流釉痕跡像交錯的彩色線條,很有抽象畫的感覺。
波洛克《Number 5》2006年成交價 1億4千萬美金
比如抽象藝術(shù)大師JacksonPollock的作品就與傳統(tǒng)中國畫的“潑墨”精髓類似,從1946年開始使用“drip”(滴灑法)進行創(chuàng)作,紙面上到處是濃重的顏料隨性流淌、交錯。
或許最初只是唐代窯工無法自如控制溫度,后來他們主動為之,讓彩釉肆意流淌。當然這只是一種猜測,是否動機如此,已不可知。
唐 三彩雙龍柄瓶 | 深圳博物館藏
我們能知道的就是,這種形式突破了釉面的靜止狀態(tài),增添了生動感。
唐 三彩貼花寶相花紋壺 | 大阪市立東洋陶瓷美術(shù)館藏
圖片來源:微博@動脈影
在眾多三彩器物中,馬、駱駝、仕女俑、文武官俑是較為常見的素材。這些雕塑對象是具體的,但有些部位的流釉產(chǎn)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唐 三彩駱駝 | 故宮博物院藏
鄭振鐸先生捐贈
如這件三彩駱駝的馱囊上有臉譜圖案,有學者認為是虎面紋,另外一些認為是火祆神。
無論是哪種,斑駁三彩釉都讓這個圖案成為駝背上的中心亮點,旁邊的馬鞍部分的釉色就較為單一,可見此處人面圖案應(yīng)當是刻意施了多種釉色的彩釉,使之融合一體。
唐 三彩馬 | 故宮博物院藏
這尊三彩馬更有趣,馬鬃本是短齊,頸左后部有一綹下垂的馬鬃,彩釉流淌下來,仿佛是馬鬃飄拂。
前有攀胸,后有綠色鞅鞦。鞅鞦上飾有垂墜的穗狀飾品,每個都從尖處向下流釉,視覺上像是穗飾的延伸。
唐 三彩梳妝俑 | 芝加哥藝術(shù)博物館藏
圖片來源:微博@動脈影
唐三彩人物俑往往比例適中,形態(tài)自然愜意,線條流暢。這種人物俑出窯后,人物服飾上的撞色(如黃綠、紅綠白、黃藍等)呈現(xiàn)出單色、復(fù)色、兼色等多種形態(tài)。
工匠只通過釉色的淋漓斑駁就塑造了人物俑服飾花紋的多樣性,讓人不由聯(lián)想到「霓裳」這種夢幻華麗的裙裳。
唐 三彩武官俑 | 故宮博物院藏
鄭振鐸先生捐獻
還有一種特別能體現(xiàn)三彩釉之絢麗的器物,就是鎮(zhèn)墓獸。鎮(zhèn)墓獸本就是一種杜撰出來的神獸,寄托了人們對“拔除邪祟”的愿望。
三彩色釉飽和度較高,有濃墨重彩的氣魄。神獸胸口的彩釉如鬃毛,背后的根根分明的單色釉裝飾,如豎起的鬃毛,又如火焰。
唐 三彩鎮(zhèn)墓獸 | 克利夫蘭博物館藏
東漢辭賦家王延壽在《魯靈光殿賦》中說「寫載其狀,托之丹青,千變?nèi)f化,事各繆形,隨色象類,曲得其情」。
不同類別的描繪對象,應(yīng)當根據(jù)他們的特點各賦其色,才能盡情表現(xiàn)本應(yīng)傳遞的情感。
唐 三彩馬 | 陜西歷史博物館藏
圖片來源:微博@動脈影
這樣看來,燒造唐三彩的匠人們確實非常厲害。在日夜與陶胚陶釉相對的過程中,他們熟悉了釉料的特質(zhì),利用這種特性賦予了三彩器物獨特的靈氣。
在收藏和鑒賞的時候,你更喜歡控溫極好的釉面,還是這種不規(guī)整的流釉?
參考文獻:
《唐三彩概述》,余扶危 張劍
《隋唐時期的鎮(zhèn)墓神物》,張文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