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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玉忠:儒門心法新四書闡微·《禮記·中庸》篇


          編者按:本文為翟玉忠先生《性命之學:儒門心法新四書闡微》一書的第五章,該書由中央編譯出版社2014年3月出版。

              在《五行》、《性自命出》、《大學》、《中庸》四部經(jīng)典中,只有《中庸》史載有明確的作者?!妒酚洝た鬃邮兰摇份d:“(子思)嘗困于宋,子思作《中庸》?!薄犊讌沧印ぞ有l(wèi)》也有類似記載。

              這里的“作”和現(xiàn)代人講的“著作”或“寫作”是不同的,它指對圣賢之道的總結和闡發(fā)。比如《中庸》前半部分,有大量《孔子家語》和《論語》中的內(nèi)容,可以肯定是孔子言論的匯編。

              南朝沈約(441~513年)亦曾指出:“《中庸》、《表記》、《坊記》、《緇衣》皆取《子思子》?!保ā端鍟ひ魳分尽罚稘h書·藝文志》有:“《子思》二十三篇”,說明《中庸》還曾被編入《子思子》一書。不幸的是《子思子》亡于宋代。

              事實上在北宋歐陽修以前,無人懷疑子思是《中庸》作者,歐陽修懷疑的原因是子思與孔子思想不完全一致,這大體出于歐陽公的錯誤理解。清代諸儒懷疑《中庸》為子思所作,亦無很強的證據(jù)。而郭店楚簡儒家類書的出土則告訴我們,子思氏之儒作中庸當是肯定的——盡管這些作品的作者不一定都是子思本人,但當屬戰(zhàn)國時期他衍生的學派。

              《五行》、《性自命出》、《大學》、《中庸》存在著有機的聯(lián)系。這在我們的闡述中能夠清楚地看到。那么,為何《中庸》獨被收入《子思子》呢?

              這當與古人著作多單篇流傳有關。我們發(fā)現(xiàn),傳世古籍中幾乎不見《五行》、《性自命出》中的相關內(nèi)容,可見二者失傳很早——當然亦可能屬儒家“密法”,本身流傳范圍就窄,以至于東漢鄭玄已經(jīng)不知子思氏之儒講的“五行”為何物。他在注《禮記·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時說:“天命,謂天所命生人者也,是謂性命。木神則仁,金神則義,火神則禮,水神則信,土神則知(通“智”——筆者注)。”鄭玄還知道金木水火土五行與子思氏之儒“五行”的關系,但他已經(jīng)用仁、義、禮、智、信“五常”解讀“五行”了。

          通過地下出土材料《五行》,《性自命出》,我們才得以理解《大學》,《中庸》的本義。對于中國文化來說,這些出土資料可謂姍姍來遲——因為儒家的活力似乎已經(jīng)被歷史風干——只有在《五行》,《性自命出》這樣的原典中,我們方能找到儒家原始的、強健的生命力。

              吾輩幸矣,聽聞圣賢大道。又恐他人不聞,忘其固陋,采輯先賢論說,對《禮記·中庸》重加闡發(fā)。若于圣賢之心得之一二、亦足矣!

              本篇并未按南宋朱熹《中庸章句》的分章,而是參酌諸家,重新分章,但求語意通達,學人易懂。

              在寫作過程中,筆者主要參考了以下著作:

              一、鄭玄、孔穎達:《禮記正義》,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出版。

              二、朱熹:《四書集注》,鳳凰出版?zhèn)髅郊瘓F、鳳凰出版社2008年出版。

              三、呂友仁、呂詠梅:《禮記全譯·孝經(jīng)全譯》,貴州人民出版社1998年出版。

              四、《孔子家語》,王國軒、王秀梅譯注,中華書局2011年出版。

          五、郭沂《郭店竹簡與先秦學術思想》,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出版。

                    一、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

          闡微:

              這里我們首先要解釋一下什么是“中庸”。

              朱子《中庸章句》引二程的說法:“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保⒔忉屨f:“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庸,平常也?!?/p>

              這種解釋顯得過于偏狹,大體只說明了中“用”的一面,即恰到好處之意,沒有解釋出中的“內(nèi)心”、“性”,也就是“體”這層意思來;對“庸”的解釋也不全面,除了“常”,文中“庸”還有“用”的意思,比如“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于民”,就是“中庸”。 東漢鄭玄《目錄》亦云:“名曰《中庸》者,以其記中和之為用也。庸,用也??鬃又畬O子思伋作之,以昭明圣祖之德?!?/p>

              所以筆者認為,鄭玄釋“中庸”為“用中為常”最準確。鄭玄注“君子中庸”云:“庸,常也。用中為常,道也?!薄吨杏埂酚袝r確實以“道”代指中庸。

              另外,近人陳鼓應先生釋“中庸”為“中和”,并認為“中和”之說有其道家淵源,亦可備一說。他寫道:“‘中庸’是取首章‘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的‘中和’二字之義名篇的?!泻汀础杏埂!稄V雅·釋詁三》:‘庸,和也。’《中庸》一篇講的就是中和之道,講自然及人所本然具有和外化的中和之道。而‘中和’之說極近于道家?!保惞膽骸兜兰以谙惹卣軐W史上的主干地位》,收入《道家文化研究》第十輯,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

              南懷瑾先生認為,《中庸》全篇乃從《易經(jīng)·坤·文言》引申而來,因為《易經(jīng)·坤·文言》有:“君子黃中通理(黃中通理,黃色居中而兼有四方之色,指通曉事物的道理——筆者注),正位居體,美在其中,而暢于四支,發(fā)于事業(yè),美之至也?!甭?lián)系全文,南先生此說可謂卓見?。蠎谚骸对敬髮W微言》,復旦大學出版社,2008年7月,第35~36頁。)

              本節(jié)為《中庸》開宗明義之章,欲讀懂它,非與《性自命出》相參證不可。我們今天能看到漢宋諸儒可能都沒有見過的子思氏之儒核心經(jīng)典,對于理解《大學》、《中庸》的本義,真有如虎真翼之感。

              ——此天命,天命也!

          經(jīng)文:

            天命之謂性[1],率性之謂道[2],修道之謂教[3]。

              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4]。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5]。莫見乎隱,莫顯乎微[6]。故君子慎其獨也[7]。
           
              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8];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9]。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10]。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11]。

          譯文:

               分于天道,賦予人的稱為性。對惡勸勉,對善勸導,增益本性的就是道,修習天人之道用以教化人叫做教。

              道是不能片刻離身的,如果能片刻離身,就不稱之為道了,所以說君子對于人所看不見的、聽不到的心性要始終保持戒慎恐懼;隱微的心性不能被覺照、發(fā)揚,所以君子要做好慎獨功夫,時時處處反省自己。

              人的喜怒哀樂之情尚處于未發(fā)的狀態(tài),稱之為中(性),表現(xiàn)出來且處處合于規(guī)范,就叫和。中,這是天下最大的根本,和,是通達天下的大道。達到了中和境界,萬象如如,天地會各得其位,萬物會自然發(fā)育成長。

          注釋:

          [1]天命之謂性:郭店楚簡《性自命出》作:“性自命出,命自天降?!编嵭ⅲ骸疤烀^天所命生人者也,是謂性命?!薄啊缎⒔?jīng)說》曰:性者,生之質命,人所稟受度也?!薄犊鬃蛹艺Z·本命解》:“分于道謂之命,形于一謂之性?!薄疤烀^性”,意思是說分于天道,賦予人的稱為性。

          [2]率性之謂道:郭店楚簡《性自命出》有:“長性者,道也?!保⑨尅暗馈痹疲骸暗勒?,群物之道?!睗h宋諸儒皆將“率”字釋為“循”,鄭玄注:“率,循也。循性行之,是謂道?!边@是錯誤的,因為在子思氏之儒看來,性有善惡,而不是孟子主張的性善論。若“循性而行”,如何能“長性”呢?所以這里的“率”包括兩個意思,一個是對惡要“率勉”,勸勉;對善要“勸率”,勸導。東漢王充在《論衡·率性篇》清楚地指出:“論人之性,定有善有惡。其善者,固自善矣;其惡者,故可教告率勉,使之為善。凡人君父,審觀臣子之性,善則養(yǎng)育勸率,無令近惡;近惡則輔保禁防,令漸于善。”兩千多年來,儒者之所以釋“率”為“循”,除了《五行》、《性自命出》這樣的文獻失傳過早之外,還有一個可能的原因是:他們受到了西漢道家的影響。《淮南子·齊俗訓》開篇即言:“率性而行謂之道,得其天性謂之德?!边@里的“率”就是循的意思,但《淮南子·齊俗訓》是在諷刺儒家禮法,從而主張“率性而行”的,我們怎能望文生義呢?!這里的道,既指天道,亦指包括禮樂在內(nèi)的人道。

          [3]修道之謂教:郭店楚簡《性自命出》指出:“教,所以生德于中者也。”鄭玄注:“修,治也。治而廣之,人放效之,是曰教。”

          [4]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儒家重人道,認為包括禮樂在內(nèi)的天、人之道是不能片刻離身的。《禮記·樂記》引君子言曰:”禮樂不可斯須去身。致樂以治心,則易直子諒之心油然生矣。易直子諒之心生則樂,樂則安,安則久,久則天,天則神。天則不言而信,神則不怒而威,致樂以治心者也。致禮以治躬則莊敬,莊敬則嚴威。心中斯須不和不樂,而鄙詐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須不莊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保ㄎ囊猓憾Y樂片刻都不能離開身心。深刻體會樂的作用以加強內(nèi)心修養(yǎng),那么平易、正直、慈愛、誠信之心就會油然而生。具有平易、正直、慈愛和誠信之心,就會感到快樂,快樂就會安寧,安寧就能持久,持久能成自然,自然就可達到神的境界。天雖然不言不語,卻可使人相信,神雖然不怒不慍,卻讓人感到威嚴。深刻體會樂的作用是為了加強內(nèi)心修養(yǎng),深刻體會禮的作用是為了端正舉止,使人莊重恭敬,莊重恭敬就會有威嚴。如果心中有片刻不平和與不快樂,那么卑鄙奸詐的念頭就會進入;如果外表有片刻不莊重與不恭敬,那么輕佻怠慢的念頭就會進入。)

          [5]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這里“所不睹”,“所不聞”的對象是相對于“物”而言的心性——郭店楚簡《性自命出》有:“凡見者之謂物?!彼院竺嬲f“故君子慎其獨也。”鄭玄注:“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也。君子則不然,雖視之無人,聽之無聲,猶戒慎恐懼自修正,是其不須臾離道?!彼唤忉屃恕靶味隆钡囊幻?。

          [6]莫見乎隱,莫顯乎微:孔穎達疏云:“‘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者,莫,無也。言凡在眾人之中,猶知所畏,及至幽隱之處,謂人不見,便即恣情,人皆占聽,察見罪狀,甚于眾人之中,所以恒須慎懼如此。以罪過愆失無見于幽隱之處,無顯露于細微之所也?!笨追f達的解釋顯然受了鄭玄對“慎獨”片面理解的影響。

          [7]故君子慎其獨也:鄭玄注:“慎獨者,慎其閑居之所為。”朱子《中庸章句》:“獨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也?!边@種解釋皆不得《中庸》要領。關于“慎獨”本意在《五行》中已經(jīng)多的闡發(fā),意為時時處處反省內(nèi)心。猶如子思的老師曾子所言:“吾日三省吾身。”(《論語·學而篇》)史載周公在夜里還在反省自己的行為。《淮南子·繆稱訓》說:“動于近,成文于遠。夫察所夜行,周公慚乎景(據(jù)《文子·精誠》,當為“不慚于影”,猶言“身正不怕影子歪”),故君子慎其獨也。”中國文化講心物一元,故“獨”實際上包括身、心兩個方面,以心為主——這是我們理解儒門心法需要特別加以注意的。

          [8]喜怒哀樂之未發(fā),謂之中:喜怒哀樂,情也;“喜怒哀樂之未發(fā)”,性也?!缎宰悦觥氛f:“喜怒哀悲之氣,性也。”“情生于性。”“中”,在子思氏之儒的著作中或單獨出現(xiàn),或與心一起稱為“中心”,意為內(nèi)心。這里代指(心)性。孔穎達疏云:“言喜怒哀樂緣事而生,未發(fā)之時,澹然虛靜,心無所慮而當于理,故‘謂之中’。”

          [9]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孔穎達疏云:“不能寂靜而有喜怒哀樂之情,雖復動發(fā),皆中節(jié)限,猶如鹽梅相得(即鹽梅相和,咸鹽和酸梅為調味之品——筆者注)性行和諧,故云‘謂之和’。”

          [10]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孔穎達疏云:“言情欲雖發(fā)而能和合,道理可通達流行,故曰‘天下之達道也’?!?/p>

          [11]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孔穎達疏云:“致,至也。位,正也。育,生長也。言人君所能至極中和,使陰陽不錯,則天地得其正位焉。生成得理,故萬物其養(yǎng)育焉?!边@是孟子“物皆備于我”的境界,《禮記·祭統(tǒng)》有:“備者,百順之名也。無所不順者,謂之備。言內(nèi)盡于己,而外順于道也。”孟子的意思是說,自己能因順外物,不為外境所擾,無可無不可。

                               二、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闡微:

              本節(jié)孔子言中庸之道難行,完全能夠與《論語》相參證。

              比如《論語·雍也篇》有:“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本節(jié)則言: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再比如:《論語·公冶長篇》有:“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從我者,其由與!”本節(jié)作:“子曰:“道其不行矣夫!”

              下文我們還將看到這樣的例子。由此可知孔子生前即重中庸之道;《中庸》前半部分的寫作風格與《論語》相似,大體是孔子語錄的匯編。

          經(jīng)文: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1]。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2]能久矣!”

              子曰:“道[3]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4]?!弊釉唬骸暗榔洳恍幸臃颍 ?/p>

          譯文:

              仲尼曾說:“君子堅持中庸,小人違背中庸。君子之所以中庸,是因為君子隨時做到恰到好處。小人之所以違背中庸,是因為小人之心,肆無忌憚?!?孔子說:“中庸大概是最高的德行了吧!可惜人們很少能夠長期做到?。 ?/p>

            孔子說:“中庸之道不能實行的原因,我知道了:聰明的人自以為是,做過了頭;愚蠢的人根本就不能理解它。中庸之道不能弘揚的原因,我知道了:賢能的人做得太過分;不賢的人根本做不到。這就像人們每天都要吃喝,卻很少有人能夠真正品嘗滋味。”孔子說:“中庸之道大概是不能實行了!”

          注釋:

          [1]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孔穎達疏云:“言君子之為中庸,容貌為君子,心行而時節(jié)其中,謂喜怒不過節(jié)也,故云君子而時中?!?/p>

          [2]鮮:意為罕。

          [3]道:即中庸之道。

          [4] 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孔穎達疏云:“言飲食,易也;知味,難也。猶言人莫不行中庸,但鮮能久行之。言知之者易,行之者難,所謂愚者不能及中庸也?!?/p>

                               三、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闡微:

              中庸之道,在中國流源極遠,至少可以上溯到堯舜的時代。

              在2008年入藏清華大學的戰(zhàn)國竹簡中,有一篇尚書類文獻《保訓》,它記述文王在彌留之際,對武王講的治國之道,其中關于中庸的內(nèi)容特別詳盡,且以舜為榜樣。上面說:“昔舜舊作小人,親耕于歷丘,恐求中,自稽(稽,考察——筆者注)厥志,不違于庶萬姓之多欲。厥有施于上下遠邇,乃易位邇稽(易位,改變自己的地位。整句意思是舜能夠設身處地,考察民眾疾苦——筆者注),測陰陽之物,咸順不逆。舜既得中,言不易實變名,身茲備惟允(允,誠信;整句意思是舜更加謹慎,重誠信——筆者注),翼翼不懈,用作三降之德(“三降之德”可能指《尚書·洪范》中的“三德”,即正直,剛克,柔克——筆者注)?!?/p>

              《論語·堯曰篇》記堯對舜的訓誡:“咨!爾舜!天之歷數(shù)在爾躬,允執(zhí)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保ㄎ囊猓耗氵@舜!上天的大命已經(jīng)落在你的身上了。誠實地保持那中道吧!假如天下百姓都陷于困苦和貧窮,上天賜給你的祿位也就會永遠終止。)

              另外,《易經(jīng)》中亦屢言“中”,稱贊“中道”、“中行”、“中正”。

              可以說,中庸思想極大的影響了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和文化品格,使中國歷史很少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如西方文化中常見的那樣——這對一個文明的持續(xù)發(fā)展是重要的。

          經(jīng)文:

            子曰:“舜其大知[1]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2],隱惡而揚善,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為舜乎[3]!”

              子曰:“人皆曰‘予知?!尪{諸罟擭[4]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5]也。人皆曰‘予知?!瘬窈踔杏梗荒芷谠耓6]守也?!?/p>

              子曰:“回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7]而弗失之矣?!?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8]也,白刃可蹈[9]也,中庸不可能也?!?/p>

          譯文:

            孔子說:“舜可真是具有大智慧的人??!他不恥下問,又善于分析別人淺近的話。盡力隱瞞人家的壞處,宣揚人家的好處。抓住過與不及兩端,采納折中之道治理民眾。這就是舜之所以為舜的原因吧!”

            孔子說:“人人都說自己聰明,被利益驅趕到羅網(wǎng)、機關、陷阱中去卻不知躲避。人人都說自己聰明,可是選擇了中庸之道卻連一個月時間也不能堅持?!?/p>

            孔子說:“顏回的為人,他選擇了中庸之道,得到一點受用,就能牢牢放在心上,不讓它失去?!?孔子說:“天下國家可以實現(xiàn)均平,官爵傣祿可以放棄,刀刃可以踩過去,中庸卻不容易做到。”

          注釋:

          [1]知:通“智”。

          [2]邇言:淺近的話。

          [3]其斯以為舜乎:意思是說這就是舜之所以為舜的原因吧!

          [4]罟擭:音gǔ huò;罟,捕獸的網(wǎng)。擭,裝有機關的捕獸的木籠。

          [5]辟:同“避”。

          [6]期月:期,音jī。一整月。

          [7]拳拳服膺:拳拳,牢握不舍的樣子。服,放置。膺,胸口。整句的意思是牢牢地放在心上。

          [8]辭:放棄。

          [9]蹈:踩。 

                                     四、中立而不倚

          闡微:

              子路,名仲由,是孔子的學生,以好勇聞名。

              “不報無道”,孔穎達疏:“假令人有無道加己,己亦不報?!边@需要怎樣的大愛,大心?。?/p>

              強之中亦有中庸矣!“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難矣哉!難矣哉!做強人難——吾輩當努力一生!

          經(jīng)文:

            子路問強[1]。子曰:“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寬柔以教,不報[2]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3]!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nèi)蒣4],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

          譯文:

            子路向孔子請教什么是強。孔子說:“你問的是南方的強?還是北方的強呢?還是你認為的強呢?用寬容柔和的精神去教育人,人家對我蠻橫無禮也不報復,這是南方的強,品德高尚的人具有這種強。用兵器甲盾當枕席,死而后已,這是北方的強,勇武好斗的人就具有這種強。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和順而不隨波逐流,這才是真正的強啊!保持中立而不偏不倚,這才是真正的強??!國家政治清平時不改變志向,這才是真正的強?。艺魏诎禃r堅持操守,至死也不變,這才是真正的強?。 ?/p>

          注釋:

          [1]強:鄭玄注:“強,勇者所好也?!?/p>

          [2]報:報復。

          [3]矯:堅強的樣子。

          [4]不變?nèi)翰桓淖冎鞠颉?/p>

                            五、遁世不見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

          闡微:

              現(xiàn)代人,最好“素隱行怪”,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而以修行人顯神通最要不得!“依乎中庸,遁世不見知而不悔”,要擺脫一切名利之網(wǎng),才能達到這種境界。

              君子之道,即天道。郭店楚簡《五行》云:“五行皆形于內(nèi)而時行之,謂之君子。”這是圣人的境界。

              《管子·內(nèi)業(yè)篇》開篇論道的境界的一段話,可以本節(jié)相參證。上面說:“凡物之精,比則為生。下生五谷,上為列星。流于天地之間,謂之鬼神。藏于胸中,謂之圣人。是故此氣,杲乎(明亮的樣子——筆者注)如登于天,沓乎(幽暗的樣子——筆者注)如入于淵,淖乎(寬廣的樣子——筆者注)如在于海,卒乎(猶忽然——筆者注)如在于己。是故此氣也,不可止以力,而可安以德。不可呼以聲,而可迎以意。敬守勿失,是謂成德,德成而智出,萬物畢得?!?/p>

             文中說“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是講大道貫徹天人之際,由人之道禮義始,終于天之道。

          經(jīng)文:

            子曰:“素隱行怪[1],后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君子遵道而行,半途而廢,吾弗能已矣。君子依乎中庸,遁世不見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本又蕾M而隱[2]。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3]?!毖云渖舷虏煲病>又?,造端乎夫婦[4],及其至也,察乎天地[5]。

          譯文:

            孔子說:“探求隱僻的道理,做些怪誕的事情來欺世盜名,后世也許會有人來記述他,但我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君子按照中庸之道去做,半途而廢,不能堅持下去,但我是絕不會停止的。君子遵循中庸之道,即使一生默默無聞不為人所知也不后悔,只有圣人才能做到這一點。君子之道,廣大而又精微,普通男女雖然愚昧,也可以知道君子之道。但它的最高深境界,即便圣人也有弄不清楚的地方。普通男女雖然不賢明,也可以行君子之道,但它的最高深境界,即便是圣人也有做不到的地方。天地如此之大,人們尚且感到有所遺憾。所以,君子說到“大”,就大得連整個天下都容載不下;君子說到“小”,就小得天下無人能剖析開?!对娊?jīng)》說:‘老鷹直沖上天空,魚兒游動在深淵?!@是說明察上下。君子之道,從普通男女所知所行開始,但它的最高深境界卻能明察天下萬物。”

          注釋:

          [1]素隱行怪:據(jù)《漢書·藝文志》,應為“索”。隱,隱僻。怪,怪異。

          [2]費而隱:朱子《中庸章句》:“費,用之廣也。隱,體之微也?!?/p>

          [3]鳶飛戾天,魚躍于淵:引自《詩經(jīng)·大雅·旱麓》。

          [4]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孔穎達疏云:“言君子行道,初始造立端緒,起于匹夫匹婦之所知所行者?!?/p>

          [5]及其至也,察乎天地:孔穎達疏云:“言雖起于匹夫匹婦所知所行,及其至極之時,明察于上下天地也。”

                             六、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僥幸

          闡微:

              素位而行,不取不舍,則近于道矣。《論語·憲問篇》引孔子言曰:“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庇忠友栽唬骸熬铀疾怀銎湮弧!?/p>

              素其位,就是《大學》講的知止,這是修身俟命的起點。

              這里的“忠恕之道”,即《大學》中的絜矩之道,“有諸己而后求諸人”。能推己及人,人我一如。

              “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就是《中庸》開篇講的:“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薄墩撜Z·述而篇》孔子云:“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眲t是講仁之道不遠人。

          經(jīng)文:

            子曰:“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詩》云:‘伐柯伐柯,其則不遠[1]?!瘓?zhí)柯以伐柯,睨[2]而視之,猶以為遠。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忠恕違道不遠,施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3]德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君子素其位[5]而行,不愿乎其外[6]。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君子無入而不自得[7]焉。在上位,不陵[8]下;在下位,不援[9]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則無怨。上不怨天,下不尤[10]人。故君子居易[11]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僥幸?!?/p>

          譯文:

            孔子說:“道不可以遠離于人,如果人所行的道遠離人,那就不可以稱為道了?!对娊?jīng)》上說:‘砍削斧柄,砍削斧柄,斧柄的式樣就在眼前?!罩诚鞲?,你斜眼一看,還以為離得很遠。所以,君子總是以人之道治理人,有過能改,就行了。一個人做到忠恕,離道也就差不遠了。什么叫忠恕呢?自己不愿意的事,也不要讓別人做。君子之道有四個方面,而我連其中的一項也沒有能夠做到:要求兒子對我做到的,我應先對父親做到,而我沒有能夠做到;要求下屬對我做到的,我應先對國君做到,而我沒有能夠做到;要求弟弟對我做到的,我應先對哥哥做到,而我沒有能夠做到;要求朋友對我做到的,我對朋友應該先做到,而我沒有能夠做到。平常的德行努力實踐,平常的言談盡量謹慎。如果德才有不足的地方,不敢不勉勵自己。如果自己的德才綽綽有余,也不敢用到極點。說話符合自己的行為,行為符合自己說過的話,這樣的君子定會忠厚誠實!君子安于現(xiàn)在所處的地位去做應做的事,不生非分之想。處于富貴的地位,就做富貴人應做的事;處于貧賤的狀況,就做貧賤人應做的事;處于邊遠地區(qū),就做在邊遠地區(qū)應做的事;處于患難之中,就做在患難之中應做的事。君子無論處于什么情況下都安然自得不失其道。處于上位,不欺侮在下位的人;處于下位,不巴結在上位的人。自己修行而不苛求別人,這樣就不會有什么抱怨了。上不抱怨天,下不抱怨人。所以,君子安居現(xiàn)實境地而等待天命,小人卻鋌而走險以圖僥幸?!?/p>

          注釋:

          [1]伐柯伐柯,其則不遠:引自《詩經(jīng)·豳風·伐柯》。

          [2]睨:音nì,斜視。

          [3]庸:平常。《爾雅·釋詁》:“庸,常也?!?/p>

          [4]慥慥:慥,音zào;慥慥,忠厚誠實的樣子。

          [5]素其位:素,平素、現(xiàn)在的意思;全句的意思是安于現(xiàn)在所處的名位、職分。

          [6]不愿乎其外:鄭玄注:“謂思不出其位也?!?/p>

          [7]自得:鄭玄注:“謂所鄉(xiāng)(通“向”——筆者注)不失其道?!?/p>

          [8]陵:欺侮。

          [9]援:攀援,引申為投靠有勢力的人。

          [10]尤:抱怨。

          [11]易:平安。

                                       七、反求諸其身

          闡微:

              “射有似乎君子”,在先賢心中,射箭是仁之道?!抖Y記·射義》有:“射者,仁之道也。射求正諸己,己正而后發(fā),發(fā)而不中,則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p>

              另外,古代還有通過射箭考察德行的說法。《禮記·射義》有:“故射者,進退周還必中禮,內(nèi)志正,外體直,然后持弓矢審固。持弓矢審固,然后可以言中,此可以觀德行矣?!边@里的中,就有中庸之“中”的恰到好處,恰恰合于之意。

              反求諸己,慎獨是修道進德的基礎。子思氏之儒常言及此?!缎宰悦觥吩疲骸奥劦婪醇?,修身者也。”

          經(jīng)文:

              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1],反求諸其身。君子之道,辟如行遠,必自邇;辟[2]如登高,必自卑?!对姟吩唬骸拮雍煤希绻纳?。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家,樂爾妻帑[3]。’子曰:‘父母其順矣乎[4]!’”

          譯文:

              孔子說:“君子立身處世就像射箭一樣,如果射不中,不能怪靶子不正,要回過頭反省自身;君子實行中庸之道,就像走遠路一樣,定要從近處開始;就像登高山一樣,必定要從低處起步。《詩經(jīng)》說:‘同妻子兒女感情和睦,就像彈琴鼓瑟一樣。兄弟關系融洽,和順又快樂。使你的家庭美滿,使你的妻兒幸福?!鬃淤潎@說:‘能夠像這樣,父母也就稱心如意了?。 ?/p>

          注釋:

          [1]正鵠:指箭靶子;畫在布上的叫正,畫在皮上的叫鵠,鵠音gǔ。

          [2]辟:通“譬”。

          [3]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耽。宜爾室家,樂爾妻帑:引自《詩經(jīng)·小雅·常棣》。

          [4]父母其順矣乎:孔穎達疏云:“謂父母能以教令行乎室家,其和順矣乎。言中庸之道,先使室家和順,乃能和順于外,即上云道不遠、施諸己。”

                               八、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掩如此夫

          闡微:

              孔穎達疏云:“此一節(jié)明鬼神之道無形,而能顯著誠信。中庸之道與鬼神之道相似,亦從微至著,不言而自誠也。”

              在中國文化中,鬼神是氣和精神的存在,具有微妙、廣大的性質,也是自然的運動形式。《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天元紀大論》說:“夫五運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可不通乎!故物生謂之化,物極謂之變,陰陽不測謂之神,神用無方謂之圣?!?/p>

              另據(jù)《禮記·祭義》,宰我曾向孔子請教鬼神的問題,孔子回答說:“氣也者,神之盛也;魂也者,鬼之盛也;合鬼與神,教之至也。眾生必死,死必歸土,此之謂鬼。骨肉斃于下,陰為野土。其氣發(fā)揚于上,為昭明,焄蒿(焄,音xūn,謂香臭也;蒿,音hāo,謂氣蒸出貌也。此指死人的冤氣散發(fā)——筆者注)凄愴,此百物之精也,神之著也?!?/p>

          經(jīng)文:

            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1],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对姟吩唬骸裰袼迹豢啥人?,矧可射思[2]?!蛭⒅@,誠之不可掩[3]如此夫!”

          譯文:

            孔子說:“鬼神所表現(xiàn)的德行真?zhèn)ゴ蟀。】此部床灰?,聽它也聽不到,但它卻體現(xiàn)在萬物之中,不可輕視它的存在。天下的人都齋戒凈心,穿著莊重整齊的服裝去祭祀它,它們無所不在啊!好像就在你的頭上,好像就在你左右。《詩經(jīng)》說:‘神降臨的時刻,不可揣測,豈敢怠慢不敬!’形象隱微卻功用顯著,誠就是這樣不可隱藏!”

          注釋:
           
          [1]齊明盛服:齊,通“齋”,齋戒。明,潔凈。

          [2]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引自《詩經(jīng)·大雅·抑》。

          [3]掩:掩蓋。

                                    九、栽者培之,傾者覆之

          闡微:

              “大德必得其位”,這個位指名位,不一定是天子位。后儒認為孔子有大德卻不是天子,就是不得其位,這是錯誤的認識。于是他們編出了一些可笑的故事。比如《援神契》云:“丘為制法,上黑綠,不代蒼黃。”孔穎達解釋說:“言孔子黑龍之精,不合代周家木德之蒼也?!?/p>

              后儒豈真知天命乎?但汲汲于富貴而已!

          經(jīng)文:

            子曰:“舜其大孝也與?德為圣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nèi)。宗廟饗[1]之,子孫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2]?!对姟吩唬骸螛肪樱瑧棏椓畹?。宜民宜人,受祿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3]。’故大德者必受命?!?/p>

          譯文:
           
            孔子說:“舜可說是個大孝子了!德行方面是圣人,地位是尊貴的天子,財富擁有整個天下,宗廟里祭祀他,子子孫孫都受到庇護。所以,有大德的人必定得到他應得的地位,必定得到他應得的財富,必定得到他應得的名聲,必定得到他應得的長壽。所以,上天生養(yǎng)萬物,必定根據(jù)它們的不同稟性而厚待它們。道德高尚的得到培育,道德卑劣的遭到失敗。《詩經(jīng)》說:‘令人喜愛的君子,有光明美好的德行,讓人民安居樂業(yè),享受上天賜予的福祿。上天保佑他,一再賜福給他。’所以,有大德的人必定會得自己應得之天命?!?/p>

          注釋:

          [1]饗:音xiǎng。一種祭祀形式,用以祭先王。

          [2]故栽者培之,傾者覆之:孔穎達疏云:“栽,殖也;培,益也。言道德自能豐殖,則天因而培益之;‘傾者覆之’者,若無德自取傾危者,天亦因而覆敗之也。”

          [3]嘉樂君子,憲憲令德。宜民宜人,受祿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引自《詩經(jīng)·大雅·假樂》。

                                十、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

          闡微:

              孔穎達疏:“此一節(jié)明夫子論文王、武王圣德相承王有天下,上能追尊大王、王季,因明天子以下及士、庶人葬、祭祀之禮?!?/p>

              文中說:“三年之喪,達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薄墩撜Z·陽貨篇》引孔子語:“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二者可以相參證。

             朱熹在《中庸章句》說:“而父母之喪, 上下同之,推己以及人也?!?/p>

          經(jīng)文:

              子曰:“無憂者,其唯文王乎!以王季為父,以武王為子,父作之,子述之。武王纘[1]大王、王季、文王之緒。壹戎衣[2]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顯名。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nèi)。宗廟饗之,子孫保之。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斯禮也,達乎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為大夫,子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為士,子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喪,達乎大夫。三年之喪,達乎天子。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

          譯文:

              孔子說:帝王中無憂慮的,大概只有周文王吧!因為他有賢明的王季做父親,有英勇的武王做兒子,父親王季為他開創(chuàng)了基業(yè),兒子武王繼承了他的遺志,完成了他未竟之業(yè)。武王繼續(xù)著太王、王季、文王未完成的功業(yè),一戰(zhàn)滅殷取得了天下。周武王這種以下伐上的正義行動,不僅沒有使他自身失掉顯赫的美名,反而被尊為天子,掌握普天下的財富,世代在宗廟中享受祭祀,子孫永保祭祀不斷。武王晚年才承受上天之命而為天子,周公輔助成王成就了文王和武王的德業(yè),追尊太王、王季為王,用天子的禮制來追祀祖先,并且把這種禮制一直實行到諸侯、大夫、士和老百姓中間。周公制禮規(guī)定:如果父親是大夫,兒子是士,父死就要按大夫的禮制安葬、按士的禮制祭祀;如果父親是士,兒子是大夫,父死就要按士的禮制安葬,按大夫的禮制祭祀。對旁系親屬一年喪服的服喪,從庶人起,到大夫為止。對父母三年之喪的服喪,下起庶人,上止于天子。給父母守喪沒有貴賤的區(qū)別,天子、庶人都是一樣的。

          注釋:

          [1]纘:音zuǎn,繼承。

          [2]衣:鄭玄注,當為“殷”。齊人言殷聲如“衣”,
           
          [3]期:音jī,一年。

                                 十一、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

          闡微:

              本節(jié)文義亦多與《論語》同。

          比如:“武王、周公,其達孝矣乎!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薄墩撜Z·里仁篇》則說:“子曰:‘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論語·學而篇》作:“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p>

              另外,“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在某種意義上反映了先民對于生死的態(tài)度,生死一貫——“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一以貫之,此即誠也,為“孝之至”。

          經(jīng)文:

              子曰:“武王、周公,其達[1]孝矣乎!夫孝者,善繼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廟,陳其宗器,設其裳衣[2],薦其時食。宗廟之禮,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貴賤也。序事,所以辨賢也。旅酬[3]下為上,所以逮賤也。燕毛[4],所以序齒也。踐其位,行其禮,奏其樂,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郊社之禮[5],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6]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7]!”

          譯文:

              孔子說:“周武王、周公,大概可以說是被天下人普遍認為符合孝道的人了吧!”所謂孝,就是善于繼承前人之志向,善于承續(xù)前人事業(yè)的人。春季和秋季的時候,灑掃并修繕好祖先的廟,擺放那些祭祀用的器具,陳設先祖的衣服,準備給象征所祭祀的人“尸”來穿,獻上時令食品。宗廟祭祀的禮儀,是用來分清祖先順序的;參與祭祀的子孫按爵位排列順序,是用來區(qū)別貴賤的;給參與祭祀的人安排要做的事情,是用來區(qū)別賢不賢的;祭祀祖先之后,賓的弟子以及兄弟的兒子各自向長者輪流敬酒,用來使卑賤的人也有機會表達敬意;祭祀結束后舉行宴飲,眾人根據(jù)頭發(fā)來判定年齡大小,用來確定長幼之序。就先人所就之位,行先人所行之禮,奏先人所奏之樂,尊敬先王所尊敬的,親愛先王所親愛的。侍奉死去的人就像侍奉活著的人一樣,侍奉亡故的人就像侍奉活著的人一樣,這是孝道的根本原則。冬至時在南郊舉行的祭天禮儀和夏至時在北郊舉行的祭地禮儀,是用來侍奉天神和后土的。在宗廟舉行祭祀禮儀,是用來祭祀祖先的。明白了祭祀天地的禮儀,明白了天子在夏季和秋季舉行的盛大祭祀禮儀的意義,要治理好國家就像把東西放在手掌上來看那樣清楚。

          注釋:

          [1]達:通也。

          [2]設其裳衣:設,陳設。全句意為陳設先祖的衣服,準備給象征所祭祀的人“尸”來穿。

          [3]旅酬:禮儀名,眾人輪流敬酒。

          [4]燕毛:祭祀完畢而舉行宴飲,根據(jù)頭發(fā)來辨別年齡大小。

          [5]郊社之禮:冬至時在南郊舉行的祭天的禮儀和夏至時在北郊舉行的祭地的禮儀。

          [6]禘嘗:音dì cháng。夏季,天子在宗廟舉行的盛大祭祀之禮為禘,在秋季舉行時名為嘗。

          [7]治國其如示諸掌乎:孔穎達疏云:“若能明此序爵辨賢尊親,則治理其國,其事為易,猶如置物于掌中也?!?/p>

                                十二、君子不可以不修身

          闡微:

              “哀公問政”部分顯然與《孔子家語·哀公問政第十七》材料同源。考古文獻證明《孔子家語》不能簡單確定為偽書,故也不能認為《孔子家語·哀公問政第十七》抄襲了《中庸》。倒似乎是《中庸》作者刪除了《孔子家語·哀公問政第十七》中的一些話,從而使前者語氣欠連貫。

              本節(jié)提出了“五達道”、“三達德”,此為“修身以道”的關鍵所在。

              朱熹《中庸章句》釋云:“達道者,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即書所謂五典,孟子所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知,所以知此也;仁,所以體此也;勇,所以強此也;謂之達德者,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一則誠而已矣?!?/p>

          經(jīng)文:

              哀公問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1]。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人道敏政[2],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盧也[3]。故為政在人[4],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5],尊賢之等,禮所生也。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親;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6]、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學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虬捕兄蚶兄?,或勉強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孔子家語·哀公問政第十七》此處有:“公曰:‘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實固(固,本來——筆者注)不足以成之也?!绷硗夂竺娴摹白釉弧弊鳌翱鬃釉弧薄P者注)子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知斯三者,則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

          譯文:

            魯哀公向孔子請教治國方法,孔子說:“周文王、周武王的治國方法都記載在典籍上。他們在世,這些治國方法就實施;他們?nèi)ナ?,這些治國方法也就廢弛了。治理人在勤于政事,治理地在講求種植方法。說起來,政事就像土蜂一樣,化養(yǎng)人民,視民如子。所以說治理國家的根本在于得到賢人,得到賢人在于修養(yǎng)自己,修養(yǎng)自己在于遵循大道,遵循大道要從仁義做起。仁就是愛人,愛親族是最大的仁。義就是事事做得適宜,尊重賢人是最大的義。至于說愛親族要分親疏,尊重賢人要有等級,這都是禮的要求。所以,君子不能不修養(yǎng)自己。要修養(yǎng)自己,不能不侍奉親族;要侍奉親族,不能不了解他人;要了解他人,不能不知道天理。天下人共有五種倫常關系,用來推行這五項倫常關系的德行有三種。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間的交往,這是天下人共有的倫常關系;智、仁、勇,是處理這五種倫常關系的德行。智、仁、勇三種德行的施行,目標都是一樣的——用來推行這五項倫常關系。五項倫常關系,有的人生來就知道它們,有的人通過學習才知道它們,有的人要遇到困難后才知道它們。不管怎樣,最終知道了都是一樣的;三種德行,有的人安安然然地去實行它們,有的人為了某種好處才去實行它們,有的人勉勉強強地去實行,但只要它們最終都實行了,都是一樣的。孔子說:“喜歡學習就接近智了,努力行善就接近仁了,知道羞恥就接近勇了。知道這三點,就知道怎樣修養(yǎng)自己,知道怎樣修養(yǎng)自己,就知道怎樣管理他人,知道怎樣管理他人,就知道怎樣治理天下和國家了?!?/p>

          注釋:

          [1]方策:方,書寫用的木板。策,書寫用的竹簡。方策泛指典籍。

          [2]人道敏政:孔穎達疏云:“敏,勉也。言為人君當勉力行政。”

          [3]夫政也者,蒲盧也:鄭玄以為蒲盧是土蜂,孔穎達疏云:“蒲盧,取桑蟲之子以為己子。善為政者,化養(yǎng)他民以為己民,若蒲盧然也。”《孔子家語·哀公問政第十七》作:“夫政者,猶蒲盧也,待化以成。”

          [4]故為政在人:《孔子家語·哀公問政第十七》作:“故為政在于得人?!闭Z意更為清晰。

          [5]殺:減少。

          [6]知:通“智”。《孔子家語·哀公問政第十七》作“智”。

                              十三、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jīng)

          闡微:

              孔穎達云:“前文夫子答哀公為政,須修身、知人、行五道三德之事,此以下夫子更為哀公廣說修身治天下之道,有九種常行之事。又明修身在于至誠,若能至誠,所以贊天地、動蓍龜也。”

              治國“九經(jīng)”,其核心仍是《大學》的修、齊、治、平。其中治、平內(nèi)容更為詳盡,反映了中國古典政治經(jīng)濟學的精髓部分,值得我們特別關注。“來百工”、“柔遠人”、“懷諸侯”是平天下的根本,過去是這樣,未來還是這樣……

              執(zhí)政者當三復斯言!

          經(jīng)文:

              (《孔子家語·哀公問政第十七》此處有:“公曰:‘政其盡此而已乎?孔子曰:”——筆者注)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jīng),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群臣也[1],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遠人[2]也,懷諸侯也。修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則不眩,體群臣則士之報禮重,子庶民則百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遠人則四方歸之,懷諸侯則天下畏之。(《孔子家語·哀公問政第十七》此處有:“公曰:‘為之奈何?’孔子曰:”——筆者注)齊明[3]盛服,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去讒遠色,賤貨而貴德,所以勸賢也;尊其位,重其祿,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忠信重祿,所以勸士也;時使薄斂,所以勸百姓也;日省月試,既稟稱事,所以勸百工也[4];送往迎來,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遠人也;繼絕世,舉廢國,治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往而薄來,所以懷諸侯也。

          譯文:

            治理天下國家有九條原則。即修養(yǎng)自身,尊崇賢人,親愛親族,敬重大臣,體恤群臣,愛民如子,招納工匠,懷柔藩國,安撫諸侯。修養(yǎng)自身就能確立正道,尊崇賢人就不會困惑,親愛親族就不會使叔伯兄弟怨恨,敬重大臣遇事就會安之若素,體恤群臣士人們就會竭力報效,愛民如子老百姓就會忠心耿耿,招納工匠財物就會充足,懷柔藩國,四方百姓就會歸順,安撫諸侯,天下人就會畏服。像齋戒那樣凈心虔誠,穿著莊重整齊的服裝,不符合禮義的事堅決不做,這是修養(yǎng)自身;驅除小人,疏遠女色,看輕財物而重視德行,這是尊崇賢人;提高親族的地位,給他們以豐厚的俸祿,與他們愛憎相一致,這是親愛親族;有眾多的屬下供他們使用,這是敬重大臣;真心誠意地任用他們,并給他們較多的俸祿,這是體恤群臣;使用勞役不誤農(nóng)時,少收賦稅,這是愛民如子;經(jīng)常視察考核,按勞付酬,這是招納工匠;來時歡迎,去時歡送,多稱贊少責備,這是懷柔藩國;延續(xù)斷絕的世系,復興滅亡的國家,治理禍亂,扶危救困,按時接受朝見,走時賞賜豐厚,來時納貢菲薄,這是安撫諸侯。

          注釋:

          [1]體群臣也:孔穎達疏云:“體,謂接納,言接納群臣與之同體也。”

          [2]遠人:鄭玄注:“遠人,蕃國之諸侯也?!?/p>

          [3]齊明:即“齋明”,齋戒沐浴。

          [4]日省月試,既稟稱事,所以勸百工也:孔穎達疏云:“既廩,謂飲食、糧廩也。言在上每日省視百工功程,每月試其所作之事,又飲食糧廩,稱當其事,功多則廩厚,功小則餼(音xì,給人的糧食——筆者注)薄?!?/p>

                          十四、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

          闡微:

             “九經(jīng)”,以修身為本,“修身”,以誠為本。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jīng),所以行之者一也”,朱熹《中庸章句》釋云:“一者,誠也。一有不誠,則是九者皆為虛文矣,此九經(jīng)之實也?!?/p>

              本節(jié)下半部分論誠,誠則真實無妄,從容中道,中庸自在矣!所謂“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也”,鄭玄注:“‘誠者’,天性也;‘誠之者’,學而誠之者也?!?/p>

              這里天、人之道的區(qū)分與郭店楚簡《五行》篇沒有本質的區(qū)別,上面說:“善,人道也;德,天道也?!币话闳艘龅秸\,就要“擇善而固執(zhí)”。朱熹《中庸章句》解釋得很好:“誠者,真實無妄之謂,天理之本然也。誠之者,未能真實無妄,而欲其真實無妄之謂,人事之當然也。圣人之德,渾然天理,真實無妄,不待思勉而從容中道,則亦天之道也。未至于圣,則不能無人欲之私,而其為德不能皆實。故未能不思而得,則必擇善,然后可以明善;未能不勉而中,則必固執(zhí),然后可以誠身,此則所謂人之道也。”

          經(jīng)文: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jīng),所以行之者一也。凡事豫[1]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2];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3]。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圣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zhí)之者也。(《孔子家語·哀公問政第十七》此處還有:“公曰:‘子之教寡人備矣,敢問行之所始?’孔子曰:‘立愛自親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長始,教民順也。教之慈睦,而民貴有親;教之以敬,而民貴用命。民既孝于親,又順以聽命,措諸天下,無所不可。’公曰:‘寡人既得聞此言也,懼不能果行而獲罪咎。’”“哀公問政”部分到此結束;此段《禮記·祭義》作:“子曰:‘立愛自親始,教民睦也。立教自長始,教民順也。教以慈睦,而民貴有親;教以敬長,而民貴用命。孝以事親,順以聽命,錯諸天下,無所不行?!薄P者注)

          譯文:

              凡是治理天下和國家有九條原則,但實行這些原則的道理都是一樣的。不管什么事,事先有準備會成功,沒有準備就會失敗。說話先有準備,就不會中斷;做事先有準備,就不會受挫;行為先有準備,就不會后悔;道路預先選定,就不會走投無路。在下位的人,如果得不到居上位者信任,就不可能治理好百姓。得到居上位者信任有辦法:得不到朋友的信任就得不到居上位者信任;得到朋友的信任有辦法:不孝順父母就得不到朋友的信任;孝順父母有辦法:自己不真誠就不能孝順父母;使自己真誠有辦法:不明白什么是善就不能夠使自己誠。誠是上天的原則,追求誠是做人的原則。誠之人,不用勉強就能做到恰到好處,不用思考就能合乎理義,自然而然,一舉一動都恰如其分,這就是圣人。努力做到誠,就要擇善而從,毫不放松。

          注釋:

          [1]豫:通“預”,預備。

          [2]跲,音jiá,意為絆倒。

          [3]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孟子·離婁上》此句作:“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闭Z義更為清晰。上面引孟子言曰:“居下位而不獲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獲于上有道,不信于友弗獲于上矣;信于友有道,事親弗悅弗信于友矣;悅親有道,反身不誠不悅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是故,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睎|漢趙岐注:“授人誠善之性者,天也,故曰天道。思行其誠以奉天者,人道也。至誠則動金石,不誠則鳥獸不可親狎,故曰不誠未有能動者也?!?/p>

                          十五、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闡微:

              孔穎達云:“此一經(jīng)申明上經(jīng)‘誠之者,擇善而固執(zhí)之’事。”

              自笛卡兒(René Descartes,1596~1650年)以來,西方人求學提倡“懷疑一切”,對于智慧的本質來說,這最多是“慎思、明辨”的一種方法。“陰陽不測之謂神”,世界上還有太多人類不能認識的事物,怎能對一切現(xiàn)象隨便懷疑。二十世紀史學界的“疑古學派”,并沒有為中國史學帶來他們想象中的革命,相反使我們寶貴的史統(tǒng)斷絕,甚至《清史稿》還是“稿”的狀態(tài)。

              人類的文化遺產(chǎn)是層層累積的結果,不能從“懷疑一切”開始,要從“博學之,審問之”開始,最后落實到“篤行之”——這才是真正的智慧之學,而非電腦硬盤樣的“記問之學”。

             中國學者,再不能給西方哲學加上“科學”的標簽,就不分青紅皂白,跪下來頂禮膜拜了!

          經(jīng)文:

              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1];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強。

          譯文:

              廣泛學習,詳細求教,周密思考,明確辨別,切實實行。要么不學,學了沒有學會絕不罷休;要么不問,問了沒有弄懂絕不罷休;要么不想,想了沒有想通絕不罷休;要么不分辨,分辨了沒有明確絕不罷休;要么不實行,實行了沒有成效絕不罷休。別人用一分努力就能做到的,我用一百分的努力去做;別人用十分的努力做到的,我用一千分的努力去做。如果真能夠做到這樣,即使愚笨的人也定會聰明起來,即使柔弱的人也定會剛強起來。

          注釋:

          [1]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孔穎達疏云:“謂身有事,不能常學習,當須勤力學之。措,置也。言學不至于能,不措置休廢,必待能之乃已也?!?/p>

          [2]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孔穎達疏云:“謂他人性識聰敏,一學則能知之,己當百倍用功而學,使能知之,言己加心精勤之多,恒百倍于他人也?!?/p>

                           十六、唯天下至誠為能化

          闡微:

               《五行》區(qū)分了智者和圣人,上面說:“見而知之,智也;聞而知之,圣也。明明,智也;赫赫,圣也?!髅髟谙?,赫赫在上’,此之謂也。 ”這里的智者大致相當于本節(jié)中的“其次致曲”之人。

              誠能化物,心能轉物,心物一體,這在中國古籍中多有論述?!段淖印ぞ\》云:“精誠形乎內(nèi),而外喻于人心,此不傳之道也。圣人在上,懷道而不言,澤及萬民,故不言之教,芒乎大哉!”

              誠者,誠其意也。世間修心之道,大體皆從第六識意識起修。故子思氏之儒言誠,一而再,再而三——圣人苦心,吾輩當知之!

          經(jīng)文:

              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1]。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2]。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3]。

          譯文:

          由誠而自然明了大道,這是圣人的天性;由明了道理后做到誠,這是教化、賢人修習的結果。誠就會自然明白大道,真正明白道理后也就會做到誠。只有天下至誠的圣人能充分發(fā)揮他的本性;能充分發(fā)揮他的本性,就能充分發(fā)揮眾人的本性;能充分發(fā)揮眾人的本性,就能充分發(fā)揮萬物的本性;能充分發(fā)揮萬物的本性,就可以幫助天地培育生命;能幫助大地化育萬物生命,就可以與天、地并列為三了。比圣人次一等的人只能從某一方面的小事做起,致力于某一方面也能做到誠。做到了誠就會表現(xiàn)出來,表現(xiàn)出來就會逐漸顯著,顯著了就會發(fā)揚光大,發(fā)揚光大就會感動他人,感動他人就會引起轉變,引起轉變就能化育萬物??傊?,只有天下至誠的人能化育萬物。

          注釋:

          [1]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朱子《中庸章句》:“自,由也。德無不實而明無不照者,圣人之德。所性而有者也,天道也。先明乎善,而后能實其善者,賢人之學。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誠則無不明矣,明則可以至于誠矣?!?/p>

          [2]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朱子《中庸章句》:“贊,猶助也。與天地參,謂與天地并立為三也。此自誠而明者之事也?!?/p>

          [3]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孔穎達疏云“此一經(jīng)明賢人習學而致至誠,故云‘其次致曲’。曲,謂細小之事。言其賢人致行細小之事不能盡性,于細小之事能有至誠也。”

                                      十七、至誠如神

          闡微:

              本節(jié)講“聞而知之”的圣人境界,其能達于天德,“幾而知之”,《文子·道德》詳細解釋說:“聞而知之,圣也;見而知之,智也。故圣人常聞禍福所生而擇其道,智者常見禍福成形而擇其行;圣人知天道吉兇,故知禍福所生,智者先見成形,故知禍福之門。聞未生,圣也;先見成形,智也;無聞見者,愚迷也。”

              朱子《中庸章句》亦云:“禎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禍之萌。蓍,所以筮。龜,所以卜。四體,謂動作威儀之間,如執(zhí)玉高卑,其容俯仰之類。凡此皆理之先見者也。然惟誠之至極,而無一毫私偽留于心目之間者,乃能有以察其幾焉。”

          經(jīng)文: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1]。國家將興,必有禎祥[2];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3]。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

          譯文:
           
              至誠的圣人可以在事情沒有成形時就預知未來。國家將要興旺,必然有吉祥的征兆;國家將要衰亡,必然有不祥的反?,F(xiàn)象。呈現(xiàn)在著草龜甲上,表現(xiàn)在舉手投足上。禍福將要來臨時,是??梢允孪戎溃堑溡部梢允孪戎?。所以至誠的圣人就像神明一樣。
           
          注釋:

          [1]前知:預知未來。

          [2]禎祥:禎,音zhēn。禎祥,吉祥的預兆。

                                   十八、性之德也,合外內(nèi)之道也

          闡微:

              上節(jié)言圣人之天道,本節(jié)言智者、君子之人道。事實上還是進一步論述“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的道理。

              “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空空靜坐,非大道明矣!要“合外內(nèi)”、“時措之宜”才行,才算真正起用。

              修行之路,阻且長,吾信之矣!

          經(jīng)文: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1]。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2],是故君子誠之為貴。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內(nèi)之道也,故時措[3]之宜也。

          譯文:
           
            誠是自我德行的完善,道是自我歸向大道。誠是事物的發(fā)端和歸宿,沒有真誠就不能成就事功,因此君子以誠為貴。不過,誠并不是自我完善就夠了,而是還要完善事物。自我完善是仁,完善事物是智。仁和智是出于本性的德行,是融合自身與外物之道,所以任何時候施行都能恰到好處。

          注釋:

          [1]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朱子《中庸章句》:“言誠者物之所以自成,而道者人之所當自行也?!?/p>

          [2]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鄭玄注:“物,萬物也,亦事也。大人無誠,萬物不生,小人無誠,則事不成?!?/p>

          [3]時措:鄭玄注:“言得其時而用也?!?/p>

                              十九、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

          闡微:

              本節(jié)言天道廣大,無為而無不為的道理??追f達釋“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云:“言圣人之德如此博厚高明悠久,不見所為而功業(yè)章(通“彰”——筆者注)顯,不見動作而萬物改變,無所施為而道德成就?!?/p>

              《老子·第五十七章》引上古圣人言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p>

              若一個人至誠不已,則能由微至著,從小至大,達及天道?!兑捉?jīng)·升卦》象辭云:“君子以順德,積小以高大?!彼渍Z云:“積小善,成大德?!?/p>

          經(jīng)文:

              故至誠無息[1],不息則久,久則征[2],征則悠遠,悠遠則博厚,博厚則高明。博厚,所以載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無疆。如此者,不見而章[3] 不動而變,無為而成。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4]。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5]。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系焉,萬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廣厚,載華岳而不重,振[6]河海而不泄,萬物載焉。今夫山,一卷[7]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禽獸居之,寶藏興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黿、鼉、蛟、龍、魚、鱉生焉,貨財殖焉。

              《詩》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8]!”蓋曰天之所以為天也?!办逗醪伙@,文王之德之純!”蓋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

          譯文:

            所以,至誠是沒有止息的。沒有止息就會保持長久,保持長久就會顯露出來,顯露出來就會悠遠,悠遠就會廣博深厚,廣博深厚就會高大光明。廣博深厚,能用來承載萬物;高大光明,能用來覆蓋萬物;悠遠長久,能用來生成萬物。廣博深厚可以與地相比,高大光明可以與天相比,悠遠長久則永無止境。達到這樣的境界,不見所為而功業(yè)彰顯,不見動作而萬物改變,清靜無為而道德成就。

              天地之道,可以用一個“誠”字來概括。它以專一不二對待萬物,所以生育萬物多得不可估量。天地之道,就是廣博、深厚、高大、光明、悠遠、長久。今天我們所說的天,原本不過是由一點一點的光明聚積起來的,可等到它無邊無際時,日月星辰都靠它維系,世界萬物都靠它覆蓋。今天我們所說的地,原本不過是由一撮土一撮土聚積起來的,可等到它廣博深厚時,承載像華山那樣的崇山峻嶺也不覺得重,容納那眾多的江河湖海也不會漏泄,世間萬物都由它承載了。今天我們所說的山,原本不過是由拳頭大的石塊聚積起來的,可等到它高大無比時,草木在上面生長,禽獸在上面居住,寶藏在上面儲藏。今天我們所說的水,原本不過是一勺一勺聚積起來的,可等到它浩瀚無涯時,蛟龍魚鱉等都在里面生長,珍珠珊瑚等財物都在里面生成。

              《詩經(jīng)》說,“天道多么深遠啊,永遠無窮無盡!”這大概就是說的天之所以為天的原因吧?!岸嗝达@赫光明啊,文王的品德真純正!”是說文王之所以被稱為“文”的原因吧——純正且不止息。

          注釋:

          [1]息:止息,停止。

          [2]征:征驗,顯露于外。

          [3]章:通“彰”,彰明。

          [4]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孔穎達疏云:“言圣人之德能同于天地之道,欲尋求所由,可一句之言而能盡其事理,正由于至誠,是‘一言而盡也’。”

          [5]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孔穎達疏云:“言圣人行至誠,接待于物不有差貳,以此之故,能生殖眾物不可測量?!?/p>

          [6]振:通“整”,整治,引申為約束。

          [7]卷:通“拳”。

          [8]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與下句“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皆引自《詩經(jīng)·周頌·維天之命》。

                                     二十、大哉圣人之道

          闡微:

              本節(jié)盛贊圣人之德。尊德性而道問學,尊崇圣人之德,又勤學不已,內(nèi)外交修,內(nèi)圣外王之道盡矣??追f達疏云:“‘君子尊德性’者,謂君子賢人尊敬此圣人道德之性自然至誠也;‘而道問學’者,言賢人行道由于問學,謂勤學乃致至誠也?!?/p>

              上面說:“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敝祆鋵@五句話十分重視,認為它們可以涵蓋入德的方法。《中庸章句》中他寫道:“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極乎道體之大也。道問學,所以致知而盡乎道體之細也。二者修德凝道之大端也。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涵泳乎其所已知。敦篤乎其所已能,此皆存心之屬也。析理則不使有毫厘之差,處事則不使有過不及之謬,理義則日知其所未知,節(jié)文則日謹其所未謹,此皆致知之屬也。蓋非存心無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資,首尾相應,圣賢所示入德之方,莫詳于此,學者宜盡心焉?!?/p>

          經(jīng)文: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1]發(fā)育萬物,峻極于天。優(yōu)優(yōu)[2]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茍不至德,至道不凝[3]焉。故君子尊德性而道問學[8],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高明而道中庸。溫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是故居上不驕,為下不倍[4]。國有道其言足以興,國無道其默足以容[10]?!对姟吩唬骸凹让髑艺?,以保其身[11]?!逼浯酥^與!

          譯文:
           
              偉大啊,圣人之道!充滿世界,化育萬物,與天一樣崇高;充足有余,禮儀三百條,威儀三千條。這些都有待于圣人才能實行。所以說,如果沒有極高的德行,就不能成就極高的道。因此,君子尊崇圣人之道,并由勤學來達到;達到廣博境界而又鉆研精微之處;洞察一切而又奉行中庸之道;溫習已有的知識從而獲得新知識;為人敦厚而崇奉禮節(jié)。所以身居高位不驕傲,身居低位不自棄,國家政治清明時,他的建議足以振興國家;國家政治黑暗時,他的沉默足以保全自己。《詩經(jīng)》說:“既明智又洞察是非,可以保全自身。”就是說的這個道理吧。 

          注釋:
           
          [1]洋洋:盛大的樣子。

          [2]優(yōu)憂:充足有余的樣子。

          [3]凝;凝聚,引申為成功。

          [4]倍:通”背”

          [5]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引自《詩經(jīng)·大雅·烝民》。

                             二十一、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

          闡微:

              本節(jié)中有“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就有學者認為《中庸》晚出,是秦漢大統(tǒng)一之后的作品,這是錯誤的?!吨芏Y》是對西周制度的追記,其中就不乏文字、度量制度統(tǒng)一的規(guī)定。另外,成書于戰(zhàn)國的《管子·君臣上》中也有:“衡石一稱,斗斛一量,丈尺一綧(古“準”字——筆者注)制,戈兵一度,書同名,車同軌,此至正也?!?/p>

              文中說:“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災及其身者也?!边@說明孔子是一貫主張對禮要因革損益的?!墩撜Z·為政篇》載:“子張問:‘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保ㄎ囊猓鹤訌垎柨鬃樱骸敖窈笫溃ǖ亩Y儀制度)可以預先知道嗎?”孔子回答說:“商朝繼承了夏朝的禮儀制度,所減少和所增加的內(nèi)容是可以知道的;周朝又繼承商朝的禮儀制度,所廢除的和所增加的內(nèi)容也是可以知道的。將來有繼承周朝的,就是一百世以后的情況,也是可以預先知道的?!保?/p>

              但制定禮儀、制度,一定要“因”才行。二十世紀我們?nèi)P引入西方禮儀和禮義,打倒“孔家店”,結果如何?道德沉淪,價值缺失,至今依然。學人當三思!

          經(jīng)文:

            子曰:“愚而好自用[1],賤而好自專[2],生乎今之世,反[3]古之道。如此者,災及其身者也。”

            非天子,不議禮,不制度[4],不考文[5]。今天下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雖有其位,茍無其德,不敢做禮樂焉,雖有其德,茍無其位,亦不敢作禮樂焉。

            子曰:“吾說夏禮,杞不足征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6]?!?/p>

          譯文:

            孔子說:“愚蠢卻喜歡自以為是,卑賤卻喜歡獨斷專行。生于現(xiàn)在的時代卻一心想回到古代那一套。這樣做,災禍一定會降臨到自己身上?!?/p>

            不是天子,就沒有資格議訂禮儀,沒有資格制訂法度,沒有資格考訂文字規(guī)范?,F(xiàn)在天下車子的輪距一致,文字的字體統(tǒng)一,倫理道德相同。雖有相應的地位,如果沒有相應的德行,是不敢制作禮樂制度的;雖然有相應的德行,如果沒有相應的地位,也是不敢制作禮樂制度的。

            孔子說:“我想講說夏朝的禮制,夏的后裔杞國已不足以驗證它;我學習殷朝的禮制,殷的后裔宋國還保存一部分;我學習周朝的禮制,這是今天人們還在使用的禮,所以我遵從周禮?!?/p>

          注釋:

          [1]自用:憑自己主觀意圖行事,自以為是。

          [2]自專:獨斷專行。

          [3]反:通”返”。

          [4]制度:這里意為制訂法度。

          [5]考文:考訂文字規(guī)范。

          [6]吾說夏禮,杞不足征也。吾學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在《論語·八佾篇》中,孔子曾明確表示:“周監(jiān)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就是說,周朝的禮儀制度借鑒于夏、商二代,是多么豐富多彩,我遵從周朝的制度;又說“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徵(徵,證明——筆者注)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苯钥膳c本節(jié)相參證。

                               二十二、君子之道,本諸身

          闡微:

              本節(jié)說:“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這與古人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的追求本質上是一致的。

              《左傳·襄公二十四年》載晉國執(zhí)政者范宣子問魯國大夫叔孫豹:“古人有言曰‘死而不朽’,何謂也?”叔孫豹后來回答說:“豹聞之,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另外,文中說:“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笨梢姟吨杏埂芬嘀貏荩c法家同。

          經(jīng)文:
           
              天下有三重焉[1],其寡過矣乎!上焉者,雖善無征,無征不信,不信民弗從。下焉者,雖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從。

              故君子之道,本諸身,征諸庶民,考諸三王而不繆[2],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下惑,知人也。是故君子動而世為天下道,行而世為天下法,言而世為天下則。遠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3]。

             《詩》曰:“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幾夙夜,以永終譽[4]?!本游从胁蝗绱硕閇5]有譽于天下者也。

          譯文:

            王天下能夠做好議訂禮儀,制訂法度,考訂文字規(guī)范這三件重要的事,也就沒有什么大的過失了!在上位的人,雖然行為很好,但如果沒有驗證的活,就不能使人信服,不能使人信服,百姓就不會聽從。在下位的人,雖然行為很好,但由于沒有尊貴的地位,也不能使人信服,不能使人信服,老百姓就不會聽從。
           
             所以君子治理天下應該以自身德行為本,并從老百姓那里得到驗證??疾橄摹⑸?、周三代先王的做法而沒有錯誤,樹立于天地之間而沒有悖亂,質詢于鬼神而沒有疑問,百世以后等到圣人出來也不能提出不同意見。質詢于鬼神而沒有疑問,這是懂得天理;百世以后等到圣人出現(xiàn)也不能提出不同意見,這是懂得人情。所以君子的舉止能世世代代成為天下的楷模,行為能世世代代成為天下的法度,言論能世世代代被后人奉為典范。遠離君子則有向往仰慕之心,親近君子也無厭倦之意。

             《詩經(jīng)》上說,“在那里無人憎惡,在這里無人厭煩,日日夜夜不懈怠,為了保持美好的名望?!本記]有一人不是這樣而早早馳名天下的。

          注釋:
           
          [1]王天下有三重焉:王,此處作動詞,意為統(tǒng)治天下;三重,指上一章所說的“議禮”、“制度”、“考文”。

          [2]三王:指夏、商、周三代君王。

          [3]遠之則有望,近之則不厭:孔穎達疏云:“言圣人之道,為世法則,若遠離之則有企望,思慕之深也。若附近之則不厭倦,言人愛之無已?!?/p>

          [4在彼無惡,在此無射。庶幾夙夜,即永終譽:引自《詩經(jīng)·周頌·振鷺》。

          [5]蚤:通“早”。

                           二十三、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

          闡微:

              本節(jié)內(nèi)容為后學贊揚孔子之德?!吨杏埂非鞍氩糠侄嗫鬃诱Z,從本節(jié)看其后半部分當為子思氏之儒發(fā)揮無疑。

              孔子之德大矣。顏回曾經(jīng)感嘆說:“仰之彌高,鉆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欲罷不能。即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保ā墩撜Z·子罕篇》,文意:老師的學問與道德,我抬頭仰望,越望越覺得高。我努力鉆研,越鉆研越覺得不可窮盡??粗孟裨谇懊妫鋈挥窒裨诤竺?。老師善于一步一步地誘導我,用各種典籍來豐富我的知識,又用各種禮節(jié)來約束我的言行,使我想停止學習都不可能,直到我用盡了我的全力。好像有一個十分高大的東西立在我前面,雖然我想要追隨上去,卻沒有前進的路徑?!?/p>

          經(jīng)文:

            仲尼祖述[1]堯舜,憲章[2]文武,上律天時,下襲[3]水土。辟如大地之無不持載,無不覆幬[4]。辟如四時之錯行,如日月之代明。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5]。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譯文:

            孔子效仿堯舜的德行,以文王、武王為典范,上據(jù)天時,下?lián)乩怼>拖裉斓啬菢記]有什么不承載,沒有什么不覆蓋。又好像四季的交錯運行,日月的交替光明。萬物一起生長而互不妨害,各種道同時并行而互不沖突。小的德行如河水一樣川流不息,大的德行使萬物敦厚化育。這就是天地的偉大之處啊!

          注釋:
           
          [1]祖述:效法前人的行為或學說。

          [2]憲章:遵從,效法。

          [3]襲:符合的意思。

          [4]覆幬:幬,音dào;覆幬即覆蓋。

          [5]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朱子《中庸章句》:“小德者,全體之分;大德者,萬殊之本。川流者,如川之流,脈絡分明而往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無窮也。”

                             二十四、唯天下至誠,為能經(jīng)綸天下之大經(jīng)

          闡微:

              本節(jié)分兩部分,前一段論“小德川流”,后一段論“大德敦化”。

              《中庸》表面不講五行,實則亦講五行。“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即圣;“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即仁;“發(fā)強剛毅,足以有執(zhí)也”,即義;“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即禮;“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即智。

              仁、義、禮、智、圣,五行在焉。五行和,至圣人境界,故能配天。

          經(jīng)文:

              唯天下至圣,為能聰明睿知[1],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fā)強剛毅,足以有執(zhí)也;齊莊[2]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溥博[3]淵泉,而時出之。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說[4]。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隊[5],凡有血氣者,莫不尊親。故曰配天。

              唯天下至誠,為能經(jīng)綸天下之大經(jīng),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6]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茍不固聰明圣知達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譯文:

              唯有天下最偉大的圣人,才能做到聰明智慧,足以君臨天下;寬宏大量,溫和柔順,足以包容萬有;奮發(fā)勇健,剛強堅毅,足以決斷天下大事;威嚴莊重,忠誠正直,足以博得人們的尊敬;條理清晰,詳辨明察,能夠辨明是非。偉大的圣人,美德廣博而又深厚,并且時常會展現(xiàn)出來。德性廣博如天,德性深厚如淵。美德表現(xiàn)在儀容上,百姓無不敬佩,表現(xiàn)在言談中,百姓無不信服。表現(xiàn)在行動上,百姓無不喜悅。所以他的令名廣泛流傳于中國,并傳播到邊遠的民族地區(qū)。凡是車船行駛的地方,人跡所至的地方,蒼天覆蓋的地方,大地承載的地方,日月照耀的地方,霜露降落的地方,凡有血氣的生物,沒有不尊重和不親近他們的,所以說圣人的美德能與天相媲美。

              只有天下至誠的人,才能成為治理天下的崇高典范,才能樹立天下的根本法則,掌握天地化育萬物的深刻道理,這難道還需要依賴別的什么嗎?他的仁心那樣誠摯,他的思慮像潭水那樣幽深,他的美德像蒼天那樣廣闊。如果不是聰明智慧,通達天德的人,誰能了解這些呢?

          注釋:

          [1]睿知:即“睿智”,英明有遠見。

          [2]齊莊:嚴肅端莊。

          [3]溥博:音pǔ bó,意為周遍廣遠。 孔穎達疏云:“溥,謂無不周遍;博,謂所及廣遠?!?/p>

          [4]說:通“悅”。

          [5]隊:通“墜”。

          [6]肫肫:肫音“zhūn”;肫肫,誠懇的樣子。
           
                               二十五、君子篤恭而天下平

          闡微:

              圣人化天下,如春風細雨,潤物無聲。所以孔子才說:“聲色之于以化民,末也。”郭店楚簡儒家諸篇與子思氏之儒多相關,其中《尊德義》和《成之聞之》亦強調這一點?!蹲鸬铝x》上說:“尊仁、親忠、敬莊、貴禮,行矣而無遺,養(yǎng)心于子諒(子諒,慈愛誠信——筆者注)。忠信日益而不自知也。民可使道之,而不可使知之。民可道也,而不可強也?!?/p>

              朱熹于本節(jié)末總結《中庸》云:“子思因前章極致之言,反求其本,復自下學為己謹獨之事,推而言之,以馴致乎篤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贊其妙,至于無聲無臭而后已焉。蓋舉一篇之要而約言之,其反復丁寧(即“叮嚀”,再三囑咐——筆者注)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學者其可不盡心乎!”

              吾輩當與千載先賢共勉!

          經(jīng)文:

            《詩》曰,“衣錦尚絅[1]?!睈浩湮闹病9示又?,暗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2]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溫而理,知遠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德矣。

             《詩》云:“潛雖伏矣,亦孔之昭[3]!”故君子內(nèi)省不疚,無惡于志。君于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見乎?

             《詩》云,“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4]?!惫示硬粍佣矗谎远?。

             《詩》曰:“奏假無言,時靡有爭[5]?!笔枪示硬毁p而民勸,不怒而民威于鈇鉞[6]。

             《詩》曰:“不顯惟德,百辟其刑之[7]。”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

             《詩》云:“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8]”子曰,“聲色之于以化民,末也。”

             《詩》曰:“德輶如毛[9]?!泵q有倫?!吧咸熘d,無聲無臭[10]。”至矣!

          譯文:

            《詩經(jīng)》說:“身穿錦服,外面罩件套衫?!边@是因為討厭錦衣花紋大顯露,所以,君子之道深藏不露而日益彰明;小人的道顯露無遺而日益消亡。君子的道,平淡而有意味,簡略而有文采,溫和而有條理,由近知遠,溯流知源,見著而知微。這樣,就可說摸到圣人門墻了。
           
             《詩經(jīng)》說:“雖然潛藏很深,但也會很明顯的?!彼跃幼晕曳词]有愧疚,沒有惡念存于心中。君子的德行之所以高于一般人,就是在這類不為人所見的地方嚴于律己吧!

             《詩經(jīng)》說:“看你獨自在室內(nèi)的時候,做事還能無愧于神明?!彼裕硬挥脛幼骶湍芰钊似鹁?,不用說話就能令人信服。

             《詩經(jīng)》說:“奏此大樂皆肅靜,太平之世無人爭?!彼裕硬挥觅p賜,老百姓就會互相對勉;不用發(fā)怒,老百姓就會畏懼。

             《詩經(jīng)》說,“文王之德多么光明,諸侯們都來效法?!彼裕雍V實恭敬就能使天下太平。

             《詩經(jīng)》說:“給予你(文王)光明的品德,因你不厲聲厲色?!笨鬃诱f:“用厲聲厲色去教育老百姓,這是下策?!?/p>

             《詩經(jīng)》說:“德行輕如毫毛?!庇忻杀葦M還有跡可尋?!吧咸靹?chuàng)生萬物,既沒有聲音也沒有氣味?!边@才是無為無不為的至高境界?。?/p>

          注釋:
           
          [1]衣錦尚絅:絅,音jiǒng,罩在表面的單衣;引自《詩經(jīng)·衛(wèi)風·碩人》。

          [2]的然:鮮明,顯著。

          [3]潛雖伏矣,亦孔之昭:引自《詩經(jīng)·小雅·正月》。

          [4]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引自《詩經(jīng)·大雅·抑》。

          [5]奏假無言,時靡有爭:引自《詩經(jīng)·商頌·烈祖》。

          [6]鈇鉞:音fū yuè,古代執(zhí)行軍法時用的斧子。

          [7]不顯惟德,百辟其刑之:引自《詩經(jīng)·周頌·烈文》。

          [8]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引自《詩經(jīng)·大雅·皇矣》。

          [9]德輶如毛:輶,音yóu,意為輕;引自《詩經(jīng)·大雅·烝民》。

          [10]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臭,音xiù,意為氣味;引自《詩經(jīng)·大雅·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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