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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史自然地理 | 明代黃淮運交匯區(qū)域的水系結(jié)構(gòu)與水環(huán)境變化

          王建革,山東招遠(yuǎn)人,1964年生,1985年本科畢業(yè)于山東萊陽農(nóng)學(xué)院(現(xiàn)青島農(nóng)業(yè)大學(xué))農(nóng)學(xué)系,1988年畢業(yè)于南京農(nóng)業(yè)大學(xué)農(nóng)業(yè)史專業(yè),獲農(nóng)學(xué)碩士學(xué)位,1995年畢業(yè)于南京農(nóng)業(yè)大學(xué)農(nóng)業(yè)史專業(yè),獲農(nóng)學(xué)博士學(xué)位。1996年進(jìn)入復(fù)旦大學(xué)中國歷史地理研究所作博士后研究,1998年留所工作至今。現(xiàn)任復(fù)旦大學(xué)中國歷史地理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兼任中國農(nóng)業(yè)歷史學(xué)會理事,《中國農(nóng)史》編委。

          主要研究方向為生態(tài)環(huán)境史、農(nóng)業(yè)史與歷史地理學(xué),對內(nèi)蒙古、華北和江南等地的歷史生態(tài)與社會形態(tài)的關(guān)系進(jìn)行了一系列研究。主要承擔(dān)歷史環(huán)境變遷、環(huán)境與社會史、中國歷史農(nóng)業(yè)地理等課程的教學(xué)工作。主持有國家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基金重大項目、復(fù)旦大學(xué)“985工程”歷史地理創(chuàng)新基地重大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xué)重點基地重大項目、國家自然科學(xué)基金面上項目、復(fù)旦—丁鐸爾中心生態(tài)環(huán)境與人文社科交叉項目等多項重大課題。

          出版學(xué)術(shù)專著《農(nóng)牧生態(tài)與傳統(tǒng)蒙古社會》(山東人民出版社2006年)、《傳統(tǒng)社會末期華北的生態(tài)與社會》(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09年)、《水鄉(xiāng)生態(tài)與江南社會(9-20世紀(j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13年),在《中國史研究》、《近代史研究》、《中國農(nóng)史》、《歷史地理》、《中國歷史地理論叢》等多種自然科學(xué)和人文歷史學(xué)術(shù)刊物上發(fā)表論文六十余篇。

          摘要

          明代大運河的啟用,使黃淮運交匯區(qū)域成為治水的關(guān)鍵區(qū)域。官方為了維護運河的暢通,采取了使水系結(jié)構(gòu)與水情產(chǎn)生變化的措施。明前期的河道基本上沿襲了元代河道多股并流、迭為主次的特點。隨著運河、淮河與黃河的治理,特別是筑堤的興起,黃河各水道有一個從面到線,再從一線到清口一點的集中過程。第一階段是黃河北流斷絕,第二階段是徐邳河道與上游固定于一線。黃河固定集中于徐邳一線以后,嘉靖年間河多決于徐州的上游,嘉靖四十四年以后,河多決于下游。黃運合一區(qū)域的河道治理,從一個跨越南北的扇形面,發(fā)展到南部半個扇形面,再集中于一線,最后集中于清口。總體的治理過程,基本上為保運服務(wù)。從面到點,從大區(qū)域的治理到小區(qū)域甚至于一點的工程治理,這是明代黃淮運水利工程的水流控制特色。這種隨水環(huán)境變遷而進(jìn)行的治水工程調(diào)整,充分體現(xiàn)出古人大區(qū)域地利用水環(huán)境的智慧,具有鮮明的生態(tài)特色。

          一、 散流環(huán)境下的疏導(dǎo)與集中

          元中期至明初的黃河下游大約分為三支。1234年河水南決后,以入渦河為主流約六十余年。大德年間(1297—1307年),主流向北移,北支成為主流,由濟寧、魚臺等地入徐州以下運河。明洪武后期,河道又南趨潁、渦。從元大德至明洪武末約百年間,黃河以滎澤為頂點,向東成扇形泛濫,這期間主流先自南向北擺動數(shù)十年,后自北向南擺動亦約數(shù)十年。到明代,黃河與運河在徐邳段合一。明代早中期,黃河主流由潁、渦入淮,徐州以下運河的關(guān)鍵區(qū)段,徐州洪和呂梁洪,常患水淺。黃河?xùn)|泛時,可以沖擊徐州以北段的清水運河;黃河河道南移時,黃運合一段或因無水補充,難以為繼。即使到明末,上游決口分水,來水減少時,此區(qū)域也會出現(xiàn)水淺阻運的問題。

          明代早期,官方在河南和山東地區(qū)不斷地引黃河水入運濟漕。在河南,或疏浚故道,或開渠分水灌注徐州以南地區(qū);在山東,則在水勢緩處立口岸,北灌臨清,南灌濟寧。黃河也南北擺動,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黃河入淮為大黃河,支流出徐州才為小黃河,小黃河即成為通運的支流。正統(tǒng)十三年(1448年),黃河趨沙灣故道為主流,徐州水小,即影響運道,官方因此須動工疏浚。永樂年間(1403—1424年)黃河在原武、陽武、開封一帶東北向決口時,黃河沖運,造成運河受阻。開封至山東,地勢平坦,北決頻繁,時常阻運。為了保護漕運,官方以疏浚開封下游支脈河道為主,極力使黃河南行,減少其北決阻運。明初時,決口北流占了上風(fēng),南流較次?!懊鞒觞S河分六道,出滎陽者,至壽州入淮;出祥符者,至懷遠(yuǎn)入淮;出長垣者,至陽谷入漕;出歸德者,至宿遷入漕;出儀封者,由新集、趙家圈經(jīng)蕭縣北至徐州北小浮橋入漕,此河流經(jīng)徐之始也?!庇尚录脘畹倪@一道,是長期以來的黃河故道。為防止黃河沖運,官方導(dǎo)黃河南行的方式往往是筑壩改流。永樂三年(1405年),官方開山東段會通河,黃河決口之水“會汶水,經(jīng)徐、呂二洪南入于淮”。黃河在徐州與會通河合,漕運大通,官方遂罷海運。以后,徐州上源決口引起北向沖運,臨清以南運道淤積。弘治三年(1490年)白昂上書言:“上源決口,水入南岸者十三,入北岸者十七。南決者,自中牟楊橋至祥符界析為兩支:一經(jīng)尉氏等縣,合潁水,下涂山,入于淮;一經(jīng)通許等縣,入渦河,下荊山,入于淮。又一支自歸德州通鳳陽之亳縣,亦合渦河入于淮?!北绷骰蚰狭?,都有相當(dāng)?shù)牟淮_定性,北流不單沖運,也使得黃運合一段缺水,漕運難行。

          黃運合一的運道需要黃水濟運,這使得這段河道成為明代運道非常脆弱的一段。萬恭在《治水筌蹄》中言:“夫徐、呂至清河入淮五百四十里。嘉靖中,河身直趨河南孫家渡、趙皮寨,或南會于淮,或出小河口,而二洪幾斷,漕事大困,則以失黃河之助也。今欲不賴之而欲由禹故道,則弱汶三分之水曾不足以濕徐、呂二洪之沙,是覆杯水于積灰之上者也。焉能蕩舟二洪,而下經(jīng)徐、邳,歷宿、桃,河身皆廣百余丈,皆深二丈有奇,汶河勺水,能流若是之遠(yuǎn)乎?能濟運否乎?故曰:我朝之運,半賴黃河也?!惫俜教幚睃S河改道或決口時,必須顧及徐州一路。這一路與早期的汴河有一致之處。黃河決口可以沖擊徐州以北的運道,治河者面臨著復(fù)雜的治黃與治運難題。潘季馴言:“夫治河之策,莫難于我朝,而亦莫善于我朝。蓋自宋元以前,惟欲避河之害而已,故賈讓不與河爭之說為上策。自永樂以后,由淮及徐,藉河資運,欲不與之爭,得乎?此之謂難。然以治河之工,而收治漕之利,漕不可以一歲不通,則河不可以一歲不治。一舉兩得,乃所以為善也,故宋元以前,黃河或北或南,曾無寧歲,我朝河不北徙者二百余年,此兼漕之利也?!痹獣r黃運分隔,黃河泛濫引起一般性水災(zāi),到了“藉河資運”的時期,治河等于治運,這需要更加細(xì)致、更為準(zhǔn)確的水情把握?!扒按記Q,不過壞民田廬,至明則妨漕矣?!泵鞔狞S運合一,使得這一區(qū)域的治理有著更大的意義。

          黃河南泛潁、渦之時,徐州以東徐州洪和呂梁洪兩處險灘,?;妓疁\。黃河集中于徐邳一線時,若上游決口,水泄于外,也引起徐、呂二洪的淤淺。朱衡言:“自景泰以后,黃河入運奪漕為河,緣是河身浸廣,淤沙歲積,不得不借黃河以行,故今徐邳之漕河,即黃河也。歷考往代,河趨濟、博則決曹、單、魚、沛,而沽頭上下,諸閘盡廢。趨邳、遷,則決野雞岡口;下亳、泗,而徐、呂二洪頓涸。”徐州以上段黃河決口,徐州以下也會出現(xiàn)運河水枯竭現(xiàn)象。徐邳段的黃運合一,使得明政府的治河之策皆以挽河南行入于徐邳為主?!昂永诒倍焕谀厢?,今則餉事大半仰給江南,而江南之舟泛長江歷淮而北,非河以濟之,則五百四十里當(dāng)陸運耳,京師若何?故治水者必不可使北行由禹之故道,必約之使由徐、邳以救五百四十里餉道之缺?!焙尤胄熠S運合一,決口之水可以接濟山東段清水運河,主流則保證徐州以下黃運合一河道。

          正統(tǒng)十二年(1447年),黃河先是北向,決張秋沙灣入海,又“尋決滎澤入淮”。這是一種典型的忽南忽北的狀態(tài)。泛濫區(qū)域從北到南,涉及一個很大的范圍。官方的治河態(tài)度是塞北向決口。“至景泰初,先臣徐有貞塞之,河乃復(fù)渦河,東入淮亦不聞病及祖陵也。嗣后又行之二十余年,至弘治二年(1489年),河復(fù)北決,沖張秋。先臣白昂、劉大夏相繼塞之,復(fù)導(dǎo)河流,一由中牟至潁、壽;一由亳州渦河入淮;一由宿遷小河口會泗。時則全河大勢,縱橫于潁、亳、鳳、泗之郊,而下且漫溢于符離、睢、宿之境矣。”

          白昂治河時,他挽河南行,以潁、渦、澮諸河會黃入淮。弘治初年,“西南高阜,東北低下,黃河大勢,日漸東注,究其下流,俱妨運道”。黃河南下逐步改變了這一區(qū)域的地勢。禮科給事中孫儒奏:“黃河自國初以來,雖遷徙不常,然其勢北高南下,至成化間始南高而北下?!边€不到一百年,黃河南泛已經(jīng)引起了地勢變化。為保運,官方逆勢筑北岸,強力疏河南下,保證黃運合一段的水量。白昂治河時,筑陽武長堤以防張秋漕河被沖,引中牟決口河以達(dá)泗州,對決口河沿古汴河的區(qū)域?qū)嵭斜倍履鲜?,大致在曹縣南部、虞城至徐州一線形成新的通道(圖1)。北堵,就是黃河以北修筑堤壩,防止河水北漫;南疏,就是在黃河南岸地區(qū)廣挖河渠以疏引水流,將黃河南岸幾條水道連接起來,引黃河水經(jīng)淮河入海。白昂引中牟決口之流出滎澤陽橋入淮,“浚宿州古汴河以入泗,又浚睢河自歸德飲馬池,經(jīng)符離橋至宿遷以會漕河,上筑長堤,下修減水閘。又疏月河十余以泄水,塞決口三十六,使河流入汴,汴入睢,睢入泗,泗入淮,以達(dá)?!?。弘治六年(1493年),隨著劉大夏的進(jìn)一步治理,南流河道固定于潁、渦、汴三道。三道并流一直維持到嘉靖前期。劉大夏治理以前,黃河自清河入淮,“大夏治之,自宿遷小河入淮,則北三百里矣,已又北三百里至徐州小浮橋入淮”。自入小浮橋入運,就是至當(dāng)時的徐邳黃運合一段。徐州上游主流復(fù)歸蘭陽、考城。黃河“逕徐州、歸德、宿遷,南入運河,會淮水東注于?!薄⒋笙牡闹畏ㄊ潜钡棠戏?北部筑堤,免黃河北決犯會通河,南岸挑浚數(shù)道支河分流。北流不斷被隔,南流不斷集中。弘治三年(1490年)開始,黃河的南行通道在近50年的時間內(nèi),以汴河為干流,汴、渦、潁三道并行。筑北堤時,筑斷黃陵岡,從“荊隆口之東西各計二百余里,黃陵岡之東西各三百余里,直抵徐州,俾河恒南行故道而下流張秋可無潰決之患”。南行諸河道無堤或弱堤,正德、嘉靖年間,黃河南岸的堤防處于未構(gòu)筑狀態(tài)。經(jīng)過白昂和劉大夏的治理,北流逐絕,南路多流,以一淮承黃。從宣德到弘治年間,下游路線大致有九支,北部三支,中部三支,南部三支。嘉靖十年左右,黃河北決兩支出徐州,主流則由魚臺、谷亭入運河,北河北擺已至極限。向南分流入潁入渦也無大效果。有人認(rèn)為南路分支影響鳳陽祖陵,向南分水的治河方案受到控制。嘉靖中期,南岸支流眾多,分水黃水,徐州以下水源不足,為保黃運,治河者盡力使黃河出徐、邳,奪泗入淮,走中線。嘉靖后期,黃河又開始南徙北擺。

          總體來看,弘治前期北向引黃濟運,弘治后期分黃保運。黃河時而北決,多股入運;時而南決,多股入淮,最多時六股入運。因散流過多,黃運合一段經(jīng)常缺水,不能載舟。弘治十一年(1498年),黃河分流,黃運段借黃河支流而行。謝緝言:“黃河一支先自徐州城東小浮橋流入漕河,南抵邳州宿遷地方,水利通行,河無淺阻,往來船只省盤剝之費。今黃河上流于歸德州小壩子等處沖決,與黃河別支會流,經(jīng)宿州、睢寧等處,通由南宿遷小河口流入漕河,其小河口北抵徐州,水流漸細(xì),河道淺阻,又呂梁、徐州二洪,全賴沁水接濟?!秉S河分流,徐邳段運河水流漸細(xì),河道淺阻,需沁水接濟。弘治十三年(1500年),宋濂倡導(dǎo)分流,“河流分而其勢自平,此治河上策。又謂:宜復(fù)黃河古,分其半使之北流,近日智謀之士所見亦同”。

          嘉靖以前,黃河散流程度高,官方筑堤也相對少。景泰四年(1453年)河南右都御史王暹奏:“黃河舊從開封北轉(zhuǎn),流向東南入淮,不為害。自正統(tǒng)十三年,改流為二,一自新鄉(xiāng)八柳樹決,由故道東經(jīng)延津、封北入沙灣,一決滎澤,漫流原武,抵開封、祥符、扶溝、通許、洧川、尉氏、臨潁、郾城、陳州、商水、西華、項城、太康等處,沒田數(shù)十萬頃,而開封為患特甚,雖嘗于城西沿河筑小堤,內(nèi)又筑大堤,皆約三十余里,然沙土易壞,隨筑隨決,往歲久雨已沒小堤,今歲復(fù)壞大堤之半,不即修塞,必及城垣。”南決入淮,黃泛的危害性較輕,南行諸道基本上無堤防。開封府周邊 “筑堤護城,其來蓋已久矣,夫土疏,固易遷徙;而流雜泥沙,又易淤淀。以故水載高地,堤日增而城益下也”。河決區(qū)域的土質(zhì)條件使堤防無法持久,河道周邊淤積發(fā)展,南流諸道逐漸難以成為主流。正德四年(1509年)的《明武宗實錄》載:“自弘治七年(1494年)修理后,尚在清河口入淮,十八年(1505年)北徙三百里至宿遷縣小河口,正德三年(1508年)又北徙三百里至徐州小浮橋,今年六月又北徙一百二十里至沛縣飛云橋,俱入漕河,因單、豐二縣河窄水溢,決黃陵岡、尚家等口,曹、單二縣田廬實多淹沒?!笨傮w上講,因為“南行故道淤塞,水惟北趨,漸不可遏”,南行各線的黃河筑堤開始加多。

          正德十六年(1521年),工部官員龔弘言:“黃河自正德初,變遷不常,日漸北徙,大河之水,合成一派,歸入黃陵岡,前乃折而南出徐州以入運河,其黃陵岡原筑三埽,先已決去其二。臣茲擬乘水落補,筑一埽以備沖嚙,又虞山陜諸水橫發(fā),加以霖潦,或決二埽徑趨張秋,復(fù)由故道入海?!边@時黃河仍有北決的趨勢,黃陵岡一帶還需加固。嘉靖初,黃河常決于清水運河西側(cè)的沛縣,對運河沖擊甚大。嘉靖五年(1526年)吳一鵬言:“清河以北,兗州以南,水勢彌茫,田廬淹沒。請訪求渦河湮沒等處,或浚故道以通其流,或開支河以分其勢。”南行渦河,需要尋求渦河故道以行分流,正說明南行地勢之難。大學(xué)士費宏言:“我朝河勢南趨,自入河南汴梁以東分為三支,由亳、潁等州地方渦河等處,或出宿遷小河口,或從懷遠(yuǎn)縣至泗州出淮河,其勢既分,故雖有沖決之害,亦不甚大。正德之末,聞渦河等河日就淤淺,黃河大股南趨之勢既無所殺,乃從蘭陽、考城、曹、濮地方奔沛縣之飛云橋、徐州之溜溝等處,悉入運河,泛濫彌淪,茫無畔岸,自徐州至清河,一望皆水。”黃河決口可以入邵陽湖,邵陽湖承受決口之淤,故此處運河為清水運河。黃河水入邵陽湖時,“河之出飛云橋者,漫而北,泥沙填淤,亙數(shù)十里,管河官力浚之,僅通舟楫”。當(dāng)時的各方大員基本上提倡分疏黃河之說,而這種分疏,對運河,特別對邵陽湖的淤塞,產(chǎn)生了持續(xù)性的作用。

          嘉靖年間,黃河的多道入運在官方治理的環(huán)境下有合一的趨勢。當(dāng)時的東南諸分流大致分為五道,“今諸道皆塞,惟沛縣一道僅存,所謂合則勢大,而河身且狹,不能容納,故溢出豐、沛、徐為患。近又漫入邵陽湖故,流緩沙壅,運道遂塞”。有人認(rèn)為應(yīng)開一道河道以入徐、沛,同時在邵陽湖大起堤防以防沖決。嘉靖七年(1528年)潘希言:“近沛漕沙淤,旋挑旋塞,蓋由秋水泛漲,黃河奔沖所致。嘗考河流故道非一,其大而要者有三:一,孫家渡經(jīng)長淮衛(wèi)趨淮入海;一,趙皮寨經(jīng)符離橋出宿遷小河入海;一,沛縣飛云橋經(jīng)徐州趨淮入海。”第一條和第二條為上流之支河,第三條為下流的支河?!昂胫我郧埃Х至?,會于淮而入于海,故徐、沛亡患,漕渠不淤。今上流二支俱就湮塞,全河?xùn)|下,并歸于飛云橋一支,下束徐、呂二洪,上遏閘河流水,溢為游波,茫無畔岸,于是決堤壅沙,大為漕患?!惫俜秸J(rèn)為宜在濟、沛間“加筑東堤以遏入湖之路,更筑西堤以防黃河之沖,則水不散緩,而廟道口可永無淤塞之虞”。這一階段,官方一般開趙皮寨河道以分水勢,同時又疏支河,增加筑堤。徐州以上河道有合一趨勢,官方欲固定下游沛縣至飛云橋至徐邳的河道。“宜疏支河以殺其勢,筑長堤以防其沖,然后挑通沛漕,自無復(fù)淤之患。”

          嘉靖十一年(1532年)八月,總理河道御史戴時宗言多流泛濫的情況?!包S河水溢魚臺,議者皆欲尋復(fù)故道,臣竊以為未然。欲治魚臺之患,必先治所以致患之本;欲治致患之本,必委魚臺為受水之地,河之東北岸與運道為鄰。惟西南流,一由孫家渡出壽州,一由渦河出懷遠(yuǎn),一由趙皮寨出桃源,一由梁靖口出徐州小浮橋。往年四道俱塞,而以全河南奔,故豐、沛、曹、單、魚臺以次受害。今不治其本而欲急除魚臺之患,恐魚臺之患不在豐、沛,必在曹單間矣?!辈堋沃g黃河?xùn)|奔,官方上游分水,下游泛溢,魚臺因此受災(zāi)。河臣們建議上游筑堤,使黃河諸道很快集于一線。嘉靖十二年(1533年),朱裳提議塞黃河口以開運道,將上游三大支黃流筑塞,三支開則河流可去其七,余三分則自梁靖口迤東由魚臺入運河。他認(rèn)為應(yīng)該借黃河水資運,筑堤控制水道?!胺螯S河自谷亭鎮(zhèn)轉(zhuǎn)入運河,順流而南,二日即抵徐州,逆流而北,四日乃抵谷亭。黃河之利莫大于此。但河流有北趨之勢,或由魚臺、金鄉(xiāng)、濟寧漫衍而至安平鎮(zhèn),則運河堤岸為之沖決,或三支之水一有壅淤,則谷亭鎮(zhèn)迤南運河亦難保其不沖決也。二者非繕筑堤岸,增其高厚,憂且不細(xì)?!边@一年,官方開始思考集黃河于一線,筑岸保運。嘉靖十三年(1534年),朱裳提出具體的區(qū)段,“今宜將魯橋至沛縣東堤一百五十余里修筑堅厚,相其要害,固之以石,泄之以壩,自城武縣至濟寧州,創(chuàng)筑縷水大堤百五十余里,以防北溢。魚臺縣至谷亭鎮(zhèn),開通淤河引水入漕,以殺魚臺、城武之患,此所謂順?biāo)?,不與水爭地者也”。

          嘉靖十三年底,過趙皮寨的黃流突發(fā)旺盛,東流漸微,“梁靖岔河口東出谷亭之流遂絕”,濟寧至徐州段黃運河道因淤而阻。十四年(1535年)劉天河治河,他在上游疏水,也看到了因上游分流而引起的運河缺水。“今趙皮寨河日漸沖廣,若再開渡口并入渦河,不惟二洪水澀,恐亦有陵寢之虞?!彼J(rèn)為不必分疏黃河入渦河入淮,應(yīng)全力筑堤維系入徐黃河的水源。蔡石岡也肯定了黃河南徙的益處:“黃河南徙,國家之福,運道之利也,當(dāng)沖郡邑作堤障之。不壞城郭已矣;被災(zāi)軍民免其租役,不至流徙已矣?!笔舷蚬倘挥幸?,但決口在徐邳以上,徐、呂二洪仍會缺水。嘉靖十八年(1539年),睢州與考城縣的地方開孫繼口和孫祿口各黃河支流,上源水勢分殺,下入于徐、呂二洪的水源自然不足。嘉靖十九年(1540年),河決野雞岡,由渦河入淮,南分之后,“。王以旂開李景高支河一道,引水出徐濟洪。周金、郭持平二人塞野雞岡決口,浚李景高口,由蕭縣至徐州小浮橋六百里河道,由此以后,渦河故道堙。入小浮橋這一道,逐步使黃河集于徐邳一線。王以旂又開浚山東諸泉入野雞岡新開河道以濟徐、呂,在沛縣以南筑長堤束水。次年,郭持平又浚三河口,使水入徐、呂濟運,這便使多流向一流發(fā)展。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官方又浚野雞岡上流李景高等口,形成支河三道,東注以濟徐、呂二洪。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河由野雞岡決而南,至泗州合淮入?!?。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時,王以旂曾認(rèn)為應(yīng)該在重點河段,特別是徐、呂二洪的運道咽喉處置閘束水,“各建石閘,旁留月河以泄暴水”。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以后,“南流故道始盡塞,或由秦溝入漕,或由濁河入漕,五十年來全河盡出徐邳,奪泗入淮,而當(dāng)事者方認(rèn)客作主,日筑堤而窘之,以致河流日壅,淮不敵黃”。隨著運口的治理,徐邳一線的黃河,在上下游逐步固定,這是從面到線的過程。

          總之,嘉靖二十五年是河勢變化的重要轉(zhuǎn)折點,經(jīng)潘季馴治理,這一集中趨勢進(jìn)一步發(fā)展。徐州附近河道在不斷淤塞和沖決之后,形成固定的河道?!跋仁羌尉溉?1553年)以前,黃河由小浮橋后徙,由沛縣飛云橋繼由徐州大小溜溝以入閘河,四十四年(1565年),河大決,改由秦溝出口,以致茶城歲患淤淺,至是復(fù)南趨小浮橋故道。”當(dāng)時潘季馴主張復(fù)新集以及郭貫樓故道,而朱衡則主張開寬秦溝,使南北并流入秦溝,出小浮橋。最后朝廷采納朱衡的意見,筑土堤一百九十里,石堤三十里,截斷北股各支并入南股入秦溝,河流歸于一道。朱衡這樣分析上游的水文形勢:“河出境山以北,則閘河淤;出徐州以南,則二洪涸;惟出境山至小浮橋四十余里間,乃兩利而無害。自黃河橫流,碭山、郭貫樓支河皆已淤塞,改從華山分為南北二支,南出秦溝,正在境山南五里許,運河可資其利;惟北出沛縣西及飛云橋,逆上魚臺,為患甚大?!彼_南陽新道,自魚臺、南陽抵沛縣、留城,一百四十余里。經(jīng)過長期的治理,河道逐步固定下來,這就是現(xiàn)代地圖上的廢黃河。

          二、 隆萬年間的水環(huán)境變化與河議

          徐邳一線固定以后,決口點從一個扇面向一線集中,決口最初在徐州上源,因為束水集流所形成的水流加速主要發(fā)生在下游,上游流速較慢,慢而易淤,形成決口。運口附近的河道在此以后仍然不斷地變化。秦溝和濁河是嘉靖二十五年的運口通道。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黃河“忽向東北沖成大河,而新集河由曹縣循夏邑丁家道、司家道出蕭縣薊門,由小浮橋入洪。七月,淤凡二百五十余里,趨東北段家口析為六股,曰:大溜溝、小溜溝、秦溝、濁河、胭脂溝、飛云橋,俱由運河至徐洪”。這一年,由小浮橋到徐洪二險地段分為十一股。這時期,徐州入運區(qū)域的河道非常復(fù)雜,經(jīng)過筑堤和加固,才形成小浮橋入運的河道。嘉靖末年,黃河決口東沖運河不斷發(fā)生?!氨备吣舷?,勢若建瓴,淮弱黃強,時有沖阻。弘、正以前,姑不必論,嘉靖末年,河道日益多故。歸德而下丁家等口,忽然沖塞黃水,不從小浮橋故道達(dá)徐,初徙于溜溝,再徙于秦溝,三徙于濁河口,于茶城相近,全河逆行。至嘉靖四十四年,徐邳一望彌漫,不辨州里。尚書朱衡改建南陽新河,運道復(fù)通。自老黃河故道既失,云梯??谖词?,隆慶年間河決于崔鎮(zhèn),淮決于高堰、寶應(yīng)、興、鹽等州縣,遂成巨浸,水泛沙停,轉(zhuǎn)運甚艱。”

          面對這樣變化多端的決口河流的狀態(tài),河臣們所關(guān)注的,是尋求通道的固定化。向小浮橋一帶的通道,弘治之前常有變化?!昂拥莱S?,其干涸有妨漕運,嗣后更甚。當(dāng)潘宮保治河時,據(jù)徐州碭山鄉(xiāng)民呈稱:老河故道,自新集歷趙家圈、蕭縣、薊門出小浮橋,一向安流,名曰銅幫鐵底,后因河南水患,另開一道出小河口,本河漸被沙淺,至嘉靖三十七年,河北徙,忽東忽西,靡有定向,水行河底,即是平陸。”基于對此故道銅幫鐵底的認(rèn)知,潘季馴欲復(fù)此故道,但在嘉靖末和隆慶年間,河再次決于沛縣,朱衡上書言另一通道,即境山至小浮橋河段的益處?!肮胖魏樱┯芎?,而今之治河,又欲資其利,故河流出境山以北,則閘河淤出徐州以南,則二洪涸,惟出境山至徐州小浮橋四十余里間,乃兩利而無害。自黃河橫流,碭山、郭貫樓支河皆已淤塞,改從華山分為南北二支,南出秦溝,正在境山以南五里許,此誠運河之利也。”他不認(rèn)為河復(fù)故道是正確的辦法,復(fù)故道只是將“魚、沛之禍復(fù)移蕭、碭”,這時期的河決多在徐邳與沛縣之間。隨著上游的固定,決口區(qū)域已經(jīng)明顯下移。決口下移后,潘季馴便在下游筑堤束水,并很快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認(rèn)同。張純 “請自徐邳至淮,繕治兩涯,增高倍薄,仍筑遙堤以防不測”?!肮げ渴瞧渥h,請命都御史潘季馴勘詳以聞,已而季馴言筑堤之法有二,近者所以束湍悍之流,遠(yuǎn)者所以待沖決之患,皆為上策。”隆慶五年(1571年),河復(fù)決邳州,“自曲頭集至王家口新堤多壞”。這一年,潘季馴又一次全面地治理河堤。隆慶六年(1572年),雒遵言:“自茶城以西至開封府界為黃河之上源,南北兩岸長堤多缺,北徙則新河有妨,南徙則二洪告竭,且虞陵寢。宜于北岸接筑古長堤以遏豐、沛之沖,南岸續(xù)舊堤以絕南射之路?!绷硗?,就在這一年,朱衡筑徐州至宿遷長堤三百七十里,并繕治豐、沛大黃堤,張守約同樣也在這個基礎(chǔ)上提議修筑茶城以上到曹縣的堤防。朝廷對這些筑堤之策都表示同意。雖然在河復(fù)故道方面難以形成統(tǒng)一意見,但上下對筑堤達(dá)成了一致。

          萬恭對區(qū)域的水文互動有一定的整體性認(rèn)識?!靶?、邳之患,由邳河之淤,邳河之淤,又由先年河行房村口,近年曲頭集口,旁流既急而盛,正流必緩而淤,而徐、邳之水患博矣。然河患不在徐、邳,必在河南;不在河南,必在徐、邳。嘉靖以前,河經(jīng)河南,河南大患。九重拊膺,百工蹙額,思與河南圖一旦之命,策力畢舉,竟莫支吾,而河南適有天幸,河并行徐、邳,而后河南息二百年之大患?!彼f得很明白,徐邳一線集流以后,河南河患減少。萬恭還指出,徐州地勢具有隆擁的特點,節(jié)高一節(jié),決口也因此與地勢有關(guān)?!巴挈S河盛溢之時,則上漫濟寧,其魯橋諸閘皆為淹沒,而淮水亦幾浸城。后水勢少降,則魚臺以出谷亭;再降則由飛云橋以出沛縣,而淮水亦以次漸小;又降而出徐州小浮橋,則淮水亦漸平矣。近年黃河之水日微,故小浮橋之水淤塞,宿遷、桃源二小河亦塞,今淮安河口合流入海之處,可以褰裳而涉也,此徐水之通塞,實本于黃河之嬴縮?!彼畡萁祫t決口區(qū)域愈向下游,水流速度在低地下降,下游淤積增加,決口增加。

          面對決口的增加,官方又有疏??谥h。隆慶、萬歷年間,有人發(fā)現(xiàn)??凇皬V三十里,望之無際,冬中洲渚微見,海中潮長,則煙霧波濤極目耳。舟從何系?人從何依?工從何施?且清河之流甚駛,??诩从?,清河當(dāng)上行矣”。就是說海口不必疏,黃河自有其通道,可以在高地行洪。萬恭認(rèn)為無法浚???“古無浚海者,有由然哉,而怨淮水罪海口者,謬矣!”浚疏海口是長期以來疏導(dǎo)治河思想的體現(xiàn),現(xiàn)實中卻不可行。這一階段,南出渦水的水流逐步斷流。海口積沙因上游束水,水流加速,泥沙不沉于上游而積淤于??谒?。河臣終于開始發(fā)現(xiàn)海口之疏沒有意義。嘉靖三十二年吳鵬等言:“比年淮徐水患,議者謂??诜e沙壅閼下流所致,今臣親歷其地,販鬻之舟,往來無滯,乃知積沙之說出自傳聞,無容議矣。”

          嘉靖末年和隆慶年間,官方進(jìn)一步在黃河上游筑堤,加強堤防。隆慶六年萬恭言:“徐州以上河廣,廣則水有所匯而縈回;徐以下則河狹,狹則水無所容而泛溢。故欲河不為暴,莫若令河專而深,欲河專而深,莫若束水急而驟,束水急而驟,使由地中,舍堤別無策。前都御史潘季馴議開一百里故道,給事中雒遵議筑三百里長堤,人情洶洶,謂堤費且無益。”他言及章時鸞筑虞城以上的黃河南堤,“自蘭陽縣趙皮寨至虞城縣凌家莊長二十九里有奇”,這種筑堤進(jìn)一步固定了黃河河道,使這一黃河穩(wěn)定地入徐邳運河。至于北堤,也有議論。“先議興筑南北并峙,若南強北弱,致則勢必北侵,張秋等處可虞;北強南弱,則勢必南溢,徐、呂二洪可慮,又恐占民膏腴,致生咨怨?!?南堤與北堤形成的堤防系統(tǒng),更加強了劉大夏以來的防御體系,黃水更加難以北溢。“先年黃河北徙,溢入運河為患,接筑前堤,護一時也。近自接連縷堤頭,通筑長堤,黃水再無空隙可以北徙?!?/span>

          在不斷修筑堤防過程中,河臣們逐步認(rèn)識到小浮橋故道的優(yōu)勢,并加強引導(dǎo)黃河入此道的堤防建設(shè)。尹瑾言:“徐北黃河,舊由蕭縣出小浮橋入運,小浮橋河深近洪,能刷洪以深河,實利運道。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河決邵家口,出秦溝入運,秦溝河淺,近閘每積淤以塞河,實害運道,今幸復(fù)趨小浮橋,且議修筑行縷二堤為之捍御,而邵家壩為秦溝舊口,亦宜倍加修理,以絕秦溝上流。然有堤不守與無堤同,今徐北至單縣界,現(xiàn)修堤壩長一百五十余里,而夫役止七百余名,其何能濟?宜照徐南事例,每里補足十名以備修守?!迸思抉Z欲復(fù)之故道,是從上源的新集故道開始,此故道河身深廣,下游變化較多。“一變而為溜溝,再變而為濁河,又再變而為秦溝,止因河身淺澀,隨行隨徙,然皆有丈余之水,未若今之逾尺也。淺愈甚則變愈速。”他認(rèn)為復(fù)此故道,對下游入小浮橋通道有益。“其利有五:河從潘家口出小浮橋,則新集迤東一帶河道俱為平陸,曹、單、豐、沛之民永無昏墊之苦,一利也;河身深廣,受水必多,每歲可免泛溢之患,虞、夏、豐、沛之民,得以安居樂業(yè),二利也;河從南行,去會通河甚遠(yuǎn),閘渠可保無虞,三利也;來流既深,建瓴之勢導(dǎo)滌自易,則徐州以下河身亦必因而深刷,四利也;小浮橋之來流既安,則秦溝可免復(fù)沖,而茶城永無淤塞之虞,五利也?!?/span>

          官方堤防區(qū)域變化,先成于上游,后成于下游。茶城以上的堤防建設(shè)將上游決口壓力轉(zhuǎn)移到下游。萬歷二年(1574年)鄭岳奏:“國家借黃河為運道,上自茶城,下至淮安,五百余里。乃茶城有沖淤之患,徐州有淹城之危,邳州有淤塞決口之虞,稽之歷年可考也。臣去年奉差經(jīng)過淮安,正值水發(fā)之候,民居漂蕩,詢之地方父老,皆言自嘉靖四十四年、五年,河水大發(fā),淮口出水之際,海沙漸淤,今則高與山等。此沙既壅,自淮而上,河流不迅,泥水愈淤。其邳州之淺,房村之決,呂、梁二洪之平,茶城倒流之弊,皆由此也?!痹谶@里,地方民眾實際提出一個時間分界點,就是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這一年,以一次下游地區(qū)的大水為標(biāo)志,表明河決開始集中于下游。吳應(yīng)明在萬歷二十一年談到這一問題時,將這種轉(zhuǎn)變歸因于徐、呂二洪的改造?!包S高淮壅,起于嘉靖末年河臣鑿徐、呂二洪巨石,而沙日停,河身日高,潰決由此起。”

          萬恭指出,宿遷以上和宿遷以下的筑堤與地勢及河道水文有密切的關(guān)系。“黃河自宿遷而下,河博而流迅,治法宜縱之,必勿堤;宿遷而上,河窄而流舒,治法宜束之,亟堤可也。又徐、邳水高而岸平,泛溢之患在上,宜筑堤以制其上;河南水平而岸高,沖刷之患在下,宜卷埽以制其下?!遍L期以來,治水者以疏導(dǎo)為天然合理之思想,萬恭以徐邳段筑堤為便提出反駁意見。“徐、邳順?biāo)蹋涫家垡?,眾嘩,以謂黃河必不可堤,笑之!其中也,堤成三百七十里,以謂河堤必不可守,疑之!其終也,堤鋪星列,堤夫珠貫,歷隆慶六年、萬歷元年(1573年),運艘行漕中若平地,河漲則三百里之堤內(nèi)束河流,外捍民地,邳、睢之間波濤之地,悉秋稼成云,此堤之余也?!痹诖酥?,常居敬在萬歷十六年(1588年)提出了徐州以上河段與徐州以下河段運河防守的形勢差異。“我國家挽漕東南,全賴河渠。古洪以北,必資汶、泗諸水;徐邳以南,悉借淮、黃二瀆。河雖不同,利害相因,故理漕必先于理河,治黃即所以治漕,誠不可一日不講也。然徐州以上之河,恐其潰而入,有沖決之患;徐州以下之河,恐其潰而出,有漫散之虞?!睗⒍?,就是指潰決而入于運河;潰而出,就是指從黃運合一段沖決而出。徐邳以下河段在隆慶以來處于散漫沖決狀態(tài)?!奥c以來,黃河決崔鎮(zhèn)等口,淮河決高堰等處,二瀆漫流,水緩沙淤,運道艱阻?!彼赋隽伺思抉Z以來的水流變化:“潘季馴創(chuàng)筑遙堤,盡塞諸決,兩河復(fù)合,沙刷水深,運道民生均有裨益,徐邳以下河道賴之。”隆慶四年(1570年),黃河“自宿遷至徐州三百里皆淤,而坡反為河時,河水橫流,漕舟飄損八百余艘,溺死漕卒千余人,失米二十余萬石”。萬恭言:“河自西而東,淮自南而北,會于清河口東南入海,夏秋海潮既盛,河水復(fù)涌,河不得入海,乃流入淮,淮不能容,則必沖決?!边@時的沖決,已經(jīng)開始集中于黃淮匯流區(qū),也就是清口區(qū)域了。隆慶五年,潘季馴恢復(fù)了匙頭灣故道,筑縷堤三萬余丈。隆慶六年,朱衡和萬恭經(jīng)理河道,在徐、邳河段筑長堤,“正河安流,運道大通”(《明史》卷八三《河渠一》,第2041頁。)。這時堤防大筑,“自徐州至宿遷小河口三百七十里”皆筑堤,豐、沛大黃堤也得到了修繕。

          從隆慶二年(1568年)開始,茶城區(qū)域的河淤和運舟阻塞開始大量出現(xiàn)。潘季馴對此進(jìn)行過詳細(xì)的總結(jié):“隆慶二年黃河沖塞濁河,改至茶城與漕交會,茶城之稱自此始。隆慶三年(1569年),茶城淤閣重運,該總河都御史翁大立具題要從馬家橋經(jīng)地浜溝至徐州子房山下另開新河,以避茶城之淤,續(xù)因黃落漕通,前議隨寢。隆慶四年,茶城填塞八里,內(nèi)水漫由張孤山東沖出,翁大立具題就與張孤山開河。本年冬本河復(fù)塞,仍將茶城挑通,原議隨寢。隆慶五年,茶城淤淺,該臣先任總河,行委經(jīng)歷韓柏部夫常川撈浚,運艘賴以無阻。隆慶六年,茶城淤阻,該總河萬恭行司道疏浚通行。萬歷元年八月,茶城淤塞,該工部題行總河衙門設(shè)法挑浚。萬歷二年,黃水倒灌淤漕三十余里,該總河傅希摯集夫挑浚,前給事中吳文佳題將翁都御史原議馬家橋出子房山開河一道行,傅都御史勘得子房山前蝦蟇山西俱有伏石,馬家橋一帶俱系水占,難以議開,前議遂止。萬歷三年(1575年)十一月,內(nèi)黃水大發(fā),茶城淤塞十里,調(diào)夫挑通。萬歷四年(1576年),茶城淤淺,糧運難阻,復(fù)開張孤山東以冀此塞彼通,至萬歷五年(1577年),二河俱淤,復(fù)開茶城正河通運。萬歷六年(1578年),茶城淤淺,徐州道參政游季勛筑過順?biāo)☆^壩一十六道,束水沖刷。萬歷七、八、九、十等年(1579—1582年),淤塞尤甚,至十一年(1583年)間,該中河郎中陳瑛議呈漕撫尚書凌云翼改漕河淤古洪出口,即今之鎮(zhèn)口閘河也,并建內(nèi)華、古洪二閘,遞互啟閉,淤難深入,而去黃河口僅一里,挑浚甚易,人頗便之。萬歷十五年(1587年)秋,黃水大發(fā),河與閘平,而棍徒段守金私受民船重賄,將牛角灣掘開,黃水迸入,淤塞甚遠(yuǎn)。議者欲復(fù)歸德府丁家道口故道,使黃水盡出小浮橋,以免濁河內(nèi)灌。該勘工都給事中常居敬看得閘河出口無往而不會黃,則無往而不受淤,豈從濁河則淤,而出小浮橋則否耶?”長期以來,黃河與運口的交匯區(qū)總是處于不斷的淤塞狀態(tài)?!按笮×餃嫌僖?,改而為梁山北淤亦如之;梁山北淤矣,改而為茶城淤亦如之;茶城淤矣,改而為張孤山東淤亦如之;張孤山東淤矣,復(fù)改而為茶城淤亦如之;茶城復(fù)淤矣,改而為古洪淤亦如之?!北容^得當(dāng)?shù)霓k法是置閘以處理。潘季馴言及萬歷十六年(1588年)常居敬的言論,“該臣題為:清黃交接處所,濁流倒灌易淤,懇乞特降綸音,以嚴(yán)閘禁事。要將古洪等閘,每遇黃水暴發(fā),即下板以遏濁流之橫;黃水消落,則啟板以縱泉水之出。比照清江浦三閘啟閉之法,刻石金書,豎立各閘俾知畏忌?!币话愣裕妩S交接的清口閘外,筑軟壩以防其倒灌。倒灌不是由于河身過高,而是堤防之不立?!包S強清弱,隨處相接,則隨處倒灌,隨處淤塞。”潘提倡茶城之閘制要借鑒清口之閘制,清江浦和茶城,因倒灌淤淺可以移換置閘地點。

          運河與黃河的關(guān)系因地點不同而不同,運河對黃河的防御措施也隨之不同。朱衡言:“惟茶城至臨清,則閘諸泉之水為河,與黃河相近。清河至茶城,則黃河即運河也。臣故謂:茶城以北,當(dāng)防黃河之決而入;茶城以南,當(dāng)防黃河之決以出。防黃河即所以保運河。故自茶城至邳、遷,高筑兩堤,宿遷至清河,盡塞缺口,蓋以防黃水之出,則正河必淤,昨歲徐、邳之患是也。自茶城、秦溝口,至豐、沛、曹、單諸處,創(chuàng)筑增筑以接縷水舊堤,蓋以防黃水之入,則正河必淤,往年曹、沛之患是也?!辈璩且员?,黃河沖擊運道;茶城以南,黃運合一,黃水出則運河失水,則因水慢流而易成淤塞。萬歷二年,吳文佳等言:“茶城為黃、漕交會之地,其勢必淤,而徐、邳堤近河深,其勢易決?!彪S著治理的發(fā)展,淮安的清口一帶逐成為河防治理的中心。

          三、 潘季馴的水流控制與堤防體系

          潘季馴對黃淮運的治理,從一開始就表現(xiàn)出他對水文現(xiàn)象有清晰的理解,他治理的思想是束水攻沙,并以此形成整體制度體系。前人提倡筑堤,往往沒有形成整體治理的意識,既筑堤又分疏,筑堤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嘉靖末年,許多河臣提到??谯辗e現(xiàn)象,認(rèn)為這是導(dǎo)致上游河道沖決的原因。潘季馴看到這個問題的實質(zhì),以束水攻沙緩解決口問題。他一開始就對疏??诜e沙的議論提出疑問,“臣等乃乘輕舠出云梯關(guān)至海濱,延袤四望,則見積沙成灘,中間行水之路不及十分之一,然??诠实绖t廣自二三里以至十余里。詢之土人,皆云往時深不可測,近因淮黃分流,止余涓滴入海,水少而緩,故沙停而積,??跍\而隘耳。若兩河之水仍舊全歸故道,則??谌耘f全復(fù)原額,不必別尋開鑿,徒費無益也”?,F(xiàn)代沉積學(xué)研究結(jié)果反證了潘季馴當(dāng)年的正確認(rèn)識。潘反對疏導(dǎo),認(rèn)為束水可以沖刷??诜e沙?!奥毜雀`謂海無可浚之理,惟當(dāng)導(dǎo)河以歸之海,則以水治水,即浚海之策也。然河又非可以人力導(dǎo)也,欲順其性,先懼其溢,惟當(dāng)繕治堤防,俾無旁決,則水由地中,沙隨水去,即導(dǎo)河之策也?!爆F(xiàn)代研究的證據(jù)也說明了束水攻沙的效益。

          潘季馴以前,萬恭分析了束堤與黃河治理的南北偏重?!昂幽蠈俸由显?,地勢南高而北下,南岸多強,北岸多弱。夫水趨其所下,而攻其所弱。近有倡南堤之議者,是逼河使北也。北不能勝,必攻河南之銅瓦廂,則徑?jīng)Q張秋,攻武家壩,則徑?jīng)Q魚臺,此覆轍也。若南攻不過溺民田一季耳,是逼之南決之禍小,而北決之患深。”他分析了北南之治的輕重后,對上下游的治理也有進(jìn)一步分析:“行水之法,治有余,先下流;治不足,先上源?!彼闹嗡攸c偏下源,偏筑堤。萬恭還認(rèn)為堤法有四:“堤曰遙,曰逼,曰曲,曰直?!彼瑫r說:“今治水者多重遙直而輕逼曲,不知遙者利于守堤而不利于深河,逼者利于深河而不利于守堤,曲者多費而束河則便;直者省費而束河則不便。故太遙則水漫流,而河身必墊,太直則水溢洲,而河身必淤?!边@樣認(rèn)知,表明他對水情的熟知,其技術(shù)體系是:“如欲深北,則南其堤,而北自深;如欲深南,則北其堤,而南自深;如欲深中,則南北堤,兩束之沖中堅焉,而中自深。此借其性而役其力也。”堤北使黃河水流南下助運,南堤淤積后,又不得不向北分水,所謂“深中”,就是沖刷河道,穩(wěn)定黃運合一河道。因客觀上已形成南高北低的形勢,官方并不擔(dān)心南堤的南決。萬恭言:“豐、沛、蕭、碭,黃河南岸地形高仰,水發(fā)出岸無憂,不必堵遏。蓋上流少漫,須臾則暴怒之性漸消,東注之勢漸緩,徐邳下流可無虞也。”

          潘季馴的束水攻沙得自于前人的知識,更得自他長期的水情觀察和對水文規(guī)律的認(rèn)識。萬歷二十年(1592年),在總結(jié)四任河督的經(jīng)驗時,他說:“而臣則以為,祖宗二百余年之故道必不可失也。泥成說者,每欲支分以殺勢,而臣則以為,黃河之濁流,必不可分也。臣執(zhí)此以治河者前后一十二年矣?!彼旉愰_支河的害處:“議者謂:水勢宜殺,黃水暴漲,何不多浚支渠以殺之乎?臣曰:此分合之說,正所當(dāng)辯也。分流誠能殺勢,然可行于清水之河,非所行于黃河也。黃河斗水,沙居其六,以四升之水,載六升之沙,非極迅溜湍急,則必淤阻。分則勢緩,勢緩則沙停,沙停則河飽,飽則奪河,河不兩行,自古記之。借勢行沙,合之者,乃所以殺之也?!遍L期以來,治河者動不動議改河道,潘季馴認(rèn)為支河開則沙停,沙停則淤,淤則決。“河不兩行,自古記之。支河一開,正河必奪,故草灣開而西橋故道遂淤,崔鎮(zhèn)決而桃、清以下遂塞,崔家口決而秦溝遂為平陸。”潘季馴清楚地看到分流、淤塞和決口的關(guān)系?!傲魅站?,土日松,土愈松,水愈濁。故平時之水,以斗計之,沙居其六,一入伏秋,則居其八矣。以二升之水,載八升之沙,非極湍急,即至停滯。故水分則流緩,流緩則沙停,勢所必至者,臣等不暇遠(yuǎn)引他證,即以近事觀之,草灣一開,而西橋故道遂淤;崔鎮(zhèn)一決,而桃、清以下遂澀。去歲水從崔家口出,則秦溝遂為平陸?!睘榱送晟泣S堤、運堤和運口的暢通。他提議挽正河之水以利疏通,大筑高家堰,聚分散狀態(tài)的淮水于一湖,從一湖中形成一線,接運河匯入黃淮交匯口,與黃河對沖,形成以清刷渾的局勢,同時濟運。清口下游“創(chuàng)行接筑四十余里,以遏兩河之水,盡趨于海。自清江浦運河至淮安西門一帶舊堤,相應(yīng)再行幫厚,勿致里河之水走泄妨運”。他的筑堤和高家堰工程取得了良好的成效?!凹尉敢詠?,河之沖決多在徐邳以南,自朱衡開南陽新河,潘季馴塞崔鎮(zhèn)、筑高堰以后,河道安流,糧運無阻,故近年以來,惟見下流之通而不見上流之害?!?/span>

          潘季馴開始治河時,下游沒有束堤,上游束堤后,??谟俜e增加,下游決口也增加,故還需在下游筑堤。萬歷六年,支河被塞,全黃沒有分流,清口處清水刷注,??谟俜e也增多?!爸Ш蛹热I成懈咭粠Ш由?,日漸淤墊,決塞之患,比歲稍多?!比f歷十六年,潘季馴重新回到治河任上,進(jìn)一步完善了各區(qū)域的堤工與河防工程的管理系統(tǒng)。從總體上講,他更重視上源決口,愿意恢復(fù)上游黃河故道?!包S河上流,三門七澤而下,地平土疏,每易沖決,特非運道所經(jīng),往往忽視,以為無虞,而不知上源既決,運道未有不阻者,故修守之法在河南尤屬緊要。其故道由新集出小浮橋,銅幫鐵底,所當(dāng)開復(fù),而歲儉費繁,未能遽行,惟慎加修守,庶保無虞?!彼哺匾暽显春拥佬薜??!包S河北岸逼漕,南岸逼省,先臣劉大夏于兩岸各筑長堤,綿亙千有余里,百年來頗受其利。乃坍塌沖汕,歲修易湮,宜刻期修筑?!比f歷二十年以后,清口以下束堤不斷進(jìn)行。從清江浦起,到高嶺止,他組織人力“共堤一萬六千九十一丈,近又加至戴百戶營止,共堤八千一百五十六丈,向來置之若棄”。

          潘季馴以前的筑堤沒有整體性的制度安排,加之河臣們的疏水分水之策,使得整體上難有成效。潘季馴進(jìn)行的是全局性束水沖沙,“自萬歷六年興工以來,大小決口悉皆筑塞,自徐抵清,除中間原有高阜可恃外,余俱創(chuàng)建遙堤,然又慮異常暴漲,遙堤或亦難容,故又于桃、清北岸崔鎮(zhèn)、徐升、季太、三義鎮(zhèn)等處建減水壩四座,使得宣泄入湖,免傷堤址。告成之后,又開復(fù)邳州北岸直河一道,而蒙、沂諸水徑出大河,開復(fù)宿遷南岸小河一道,而靈、睢積水漸已消減”。筑減水壩以替代以前別開河道疏水,這是一種更加復(fù)雜的水利工程。在茶城口的清濁交匯處,建設(shè)了一系列工程保證運艘往來。“水力既專,奔流迅駛,淤沙日滌,河身日深,??谝粠?,今歲倍加深闊,此皆河淮合流,沖刷之明效也”。萬歷十五年李國士言:“先年河決桃源、崔鎮(zhèn)口等與高家堰、黃浦淺諸處,徐、邳間俱成巨浸。賴舊總河臣潘季馴創(chuàng)建遙堤、修閘壩、筑堰口、導(dǎo)泛濫東歸云梯關(guān)入海,五六年來無水患?!迸嗽诓煌貐^(qū)還有相應(yīng)的技術(shù)應(yīng)對。徐州的房村、靈璧的雙溝、睢寧的馬家淺等地,“皆系埽灣急溜。先年屢經(jīng)沖決,最為要害。今雙溝一帶已議,棄縷守遙矣。其余每歲冬春間,務(wù)及時詳加勘議”。在雙溝,他棄縷守遙,根據(jù)形勢變化進(jìn)行防護?!半p溝棄縷守遙,固為得策,但恐漲水直至峰山,未免分流,今于邳州對河羊山、龜山、土山相接處,并筑橫堤長四百八十丈,縱有順堤之水,遇格即返,仍歸正漕,自無奪河之患。”

          萬歷六年,潘在筑堤束黃的同時,將黃河河道歸于一流,上游由蘭陽、歸德、虞城、碭山、徐州、宿遷、桃源等地至清河會淮入海,盡管黃河自嘉靖年間集中徐邳一段,在決口情況下仍多道分流。潘季馴將黃河穩(wěn)定在徐州小浮橋入運一線上,可以刷深徐、呂二洪,他在小浮橋河段上用力甚多。在治理上源的同時,潘季馴加強了茶城閘體系的治理?!包S水濁而強,汶、泗清且弱,交會茶城。伏秋黃水發(fā),則倒灌入漕,沙停而淤,勢所必至。然黃水一落,漕即從之,沙隨水去,不浚自通,縱有淺阻,不過旬日。往時建古洪、內(nèi)華二閘,黃漲則閉閘以遏濁流,黃退則啟閘以縱泉水。近者居敬復(fù)增建鎮(zhèn)口閘,去河愈近,則吐納愈易。但當(dāng)嚴(yán)閘禁如清江浦三閘之法,則河渠永賴矣?!?/span>

          高筑堤束水,高筑堰蓄清刷黃,各地工程都為束水攻沙服務(wù),這就形成了黃、淮、運統(tǒng)一治理整體?!靶?、邳、桃、清沿河各堤固矣,崔鎮(zhèn)等口塞矣,則黃不旁決而沖漕之力專;高家堰筑矣,朱家口塞矣,則淮不旁決而會黃力專?;?、黃既合,自有控海之勢?!比f歷六年,“筑高家堰六十余里,歸仁集堤四十余里,柳浦灣堤東三十余里、西四十余里,塞崔鎮(zhèn)等決一百三十余處。徐、睢、邳、宿、桃、清兩岸筑遙堤共長五萬六千四百三十余丈,馬廠坡堤七百四十余丈,使兩河不得外決。筑碭山大壩、豐縣邵家大壩各一道,約水不得北徙。筑徐、沛、豐、碭縷堤一百四十余里,砌八淺寶應(yīng)湖石堤共長一千五百七十余丈,建崔鎮(zhèn)、徐升等四減水壩,修復(fù)淮安新舊閘壩,而遷通濟閘于淮安甘羅城南以納淮水,故道盡復(fù)”。當(dāng)時的高堰建設(shè)于萬歷七年完成,堤防與高堰的協(xié)防,使堤防成為治理整體的一部分。

          萬歷十六年(1588年),“潘季馴定每歲加培遙堤,高、厚各五寸。并言栽柳六法,以臥柳為佳”。同時,“修補高堰石堤三千一百十丈,幫土堤三千六百三十五丈”。萬歷十九年(1591年),潘在黃河堤防之間放水淤平內(nèi)陸以圖堤防堅久的技術(shù)?!翱|、遙二堤,俱為防河善法,但宿遷以南,有遙無縷,獨直河,以西地勢卑洼,歲歲患水,宜將遙堤查閱堅固,卻將縷堤相度地勢,開缺放水,沙隨水入,地隨沙高,庶消患而費可省?!彼岢鼋又鞯剡b堤,“自永賴亭以下接筑遙堤計五百四十丈至黃家溝止” 。他還推行支渠大堤防淤技術(shù),“徐城積潦,悉由新開支河泄出,惟魁山迤北王家林一段,約長十余丈;迤南倪家林一段,約長三十余丈,宜仿支河新堤之法,筑大堤一道,自無塌損之患,積水勢若建瓴矣” 。這些措施,都是對束水攻沙體系的完善。

          明末的黃河水位相比清代為低,隨著黃淮力量的消長,動態(tài)平衡也出現(xiàn)相應(yīng)的變化?!胺蚋哐呔踊窗仓髂嫌?,去郡城四十里,而近堰東為山陽縣之西北鄉(xiāng),地稱膏腴。堰西為阜陵、泥、墩、范家諸湖,西南為洪澤湖?;此曾P泗來,合諸湖之水,出清口會黃河,經(jīng)安東縣出云梯關(guān),以達(dá)于海。”諸湖尚分散,沒有整合成后期那樣的洪澤湖,清口會黃河的水位較低,也沒有后期那樣因水位提高出現(xiàn)的險情。隨著黃強淮弱,這一區(qū)域的水災(zāi)增多?!懊繗q四五月間,淮陰畚土塞城門、穴、竇出入,而城中街衢尚可舟也?;醇葨|,黃水亦躡其后,濁流西泝,清口遂堙。而決水行地面,宣泄不及清口之半,不免停注上源,而鳳陽、壽、泗間亦成巨浸矣。故此堰為兩河關(guān)鍵,不止為淮河堤防也?!迸思抉Z利用高家堰與洪澤湖,使之形成一種水文平衡的工程。以淮水濟運,運河水也因此可以入黃。明初黃河為患不重,運口在淮陰城北,運口移至清口區(qū)域后,高家堰還沒有全面開展。關(guān)于蓄清敵黃,潘季馴有一套水學(xué)的思辯?!榜Z戊寅之夏詢之泗人曰:‘鳳泗之水畜于高堰,未決之前乎,抑既決之后也?’僉曰:‘高堰決而后蓄也。’‘清口塞于高堰未決之前乎,抑既決之后也?’僉曰:‘高堰決而后塞也?!Z曰:‘堰決而塞,筑則必通,堰決而蓄,筑則必達(dá),堰成而清口自利,清口利而鳳泗水下?!备呒已叩母咧_啟了江淮平原的水文動態(tài)的改變。萬歷二十七年(1599年),河決單縣黃堌,運道阻塞。張朝瑞繼承了潘季馴的治高家堰策略,啟用洪澤湖蓄水,小水啟壩閘以順?biāo)?,水大則閉水使水入湖,洪澤湖的蓄洪作用日益明顯。“其高寶湖水,倏然盈溢者,蓋高堰以內(nèi)上流也,以外下流也,上流決則下流溢,勢固然耳。今高堰一帶,閘壩不可不辟也,亦不可深辟也。宜度地理遠(yuǎn)近,勢之高下,于堰外有溝港行水之處,狹者為減水石閘,闊者為滾水壩,每歲淮水小,則聽其順閘壩之內(nèi)以入海;淮水大,則聽其滾、閘、壩之外以入湖。庶淮水、湖水各得其平?!彪S著蓄洪作用的增加,以清刷渾的制度體系越來越穩(wěn)定。

          歸仁堤建設(shè),也屬于束水攻沙體系的一部分,同時防止水淹泗州以保護明陵?!皻w仁集堤所以捍御黃水、睢水、湖水,使不得南射泗州,并攻高堰,而又遏睢水、湖水,使之并入黃河,益助沖刷,關(guān)系最為重大。每歲三月間,即當(dāng)撥洪夫二百余名,協(xié)同本堤夫,并力修護?!彼攸c關(guān)注小河口的工程。“蓋小河通則睢水徑入黃河,而歸仁之水減半,其藩籬則又在耿車、時兒灘一帶之堤。蓋此堤高厚堅固,則睢水不能漫入埠子等湖,而小河常通矣。故上自高阜,下至?xí)r灘,皆當(dāng)接筑長堤,歲加修守,且密栽茭葦?shù)纫宰o之。”

          束水攻沙以后,黃河流速加快,因運河段水流速度加快,行舟不利。萬歷年間多人提出開泇河以避黃河。萬歷二十九年(1601年)張問達(dá)提到“采舊議,開泇河,舍黃流,引汶、泗山川泉源之水以為運道”。直隸巡按張養(yǎng)志言:“治河之策,不越理黃河、開泇河之兩端?!睕v河以前是泗水支流,源分東、西,匯合后至泇口,下匯沂水,至邳州入黃河。泇河修成運道后,邳州以上的河道便會從黃河分離出來。萬歷三十三年(1605年),官方由夏鎮(zhèn)南面的李家口大挑泇河。“自直河口起至李家港止,開拓二百六十里,漕船始由泇通行以避黃險?!北茈U的長度達(dá)三百余里。從萬歷三年議開泇河,至此成功。開泇河后,“避淺澀急溜二洪之險,建閘置壩,聚諸泉河之水,以時啟閉,用之六年,通行無滯”。

          運河避黃,黃運交匯區(qū)的治理工程則完全集中于清口。至此,明末與清代的黃淮運治水格局基本上確定。黃河從北區(qū)擺動到南區(qū),這是從分散到集中的第一步。進(jìn)入南區(qū)后,各條河道分殺了黃河之水,海口淤積不嚴(yán)重。為了保運,河道逐步集中于一線。經(jīng)過治理,河流主槽相對穩(wěn)定了300年。黃河固定集中于徐邳一線以后,又可以分為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在嘉靖年間,決口多發(fā)生在徐州上游,決口東沖運河。第二個階段在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以后,這一階段上游束堤,河決多發(fā)生于徐邳段和清河一帶,隨著清口工程日益重要,黃淮運的治河治運的格局基本上確定下來。

          潘季馴去世后,分黃導(dǎo)淮興盛一時,長期以來疏導(dǎo)之策又開始恢復(fù),當(dāng)疏導(dǎo)解決不了淤塞與決口問題時,束水攻沙又重新成為基調(diào)。萬歷四十三年(1615年)工部侍郎林如楚就講:“黃河所恃,唯遙、縷二堤,可為束水歸漕之計,邇因黃泇役煩,自徐州以下,各堤單薄,河臣計地七百余里,料估九萬有奇?!泵髂┕俜降牟呗?,仍是加固雙重河堤,束水歸漕,下游則清濁交匯以歸海。潘季馴的治河之策,基本成了清代的基本治河之策。鄭肇經(jīng)言:“蓄清敵黃,倡自潘季馴,其后有清二百余年間,莫能越其范圍,殆成牢不可破之局勢?!?/span>

          四、 清口與高堰體系

          古清口位于泗水入淮處。黃河奪泗前,因為泗水清澈,泗水入淮處稱清口;黃河奪泗后,淮水為清河。北宋后期的泗水下游,在桃源(今江蘇泗陽南)東南三十里三義鎮(zhèn)又向南分出一支河至淮陰入淮,稱小清河,舊道遂稱大清河。泗口有大、小清河口兩處,二口相去約五里許。淮揚運河原在末口入淮,宋時漕船由運入淮,西趨汴口,需要上溯三十里淮河,汴河入淮口不是清口,而是盱眙對岸的泗州臨淮。元豐六年(1083年),官方從盱眙龜山引淮水開渠,在南岸與淮河并行東流,至洪澤鎮(zhèn)與新河相接,此為龜山運河。金元以后,黃河長期奪泗入淮,初由大清河口合淮。元開會通河,泗水下游黃河河道變成了南北大運河一段?;春酉掠螢辄S河所奪,泥沙將河床抬高,淮河中上游各支來水匯集在淮泗口以上,下泄不暢,聚積成湖,原來的零星小湖和沼澤洼地連成一片,形成現(xiàn)代的洪澤湖。宋代開新河和龜山運河以及沿河聚落,俱為湖水所淹沒,沙河淤廢,淮南運口只剩末口一處。元末明初,清口是黃淮交匯處,運河未至這一區(qū)域入黃。嘉靖前的交匯口為大清河入淮處,稱大河口?!吧疥柨h,即淮安府治,東北至草灣黃河二十五里,北至老壩口黃河三十余里,西北至清口六十里,東至??诙偃?。黃河自汴至徐,經(jīng)邳、宿、桃源三義鎮(zhèn)入口,由毛家溝抵清河縣后,謂之大河口會淮。流過漁溝達(dá)安東下云梯關(guān)入海,謂之老黃河。明嘉靖初,三義口塞,南從清河縣前,亦與淮合,謂之小清口,徑清江浦至草灣轉(zhuǎn)西南過淮安新城,北達(dá)安東?!本驮谛∏蹇谏?,運口與黃淮交匯口合為一。

          明代中前期,清口尚未成為黃淮水利的關(guān)鍵,只有張福口一道入黃。隨著黃、淮、運交匯于一口,清口越來越重要。早期河臣甚至對清口都沒有清楚的認(rèn)知。張企程言:“查《大明會典》,并未載有黃會清口之文,但云至河南始散漫浮溢,至山東勢益峻急。計其所決之處,或由中牟至潁州東入于淮,或由亳州渦河會于淮,或至泗州會淮入海,此班班可考者。萬歷六年間該淮揚巡按御史邵陛疏云:正德以前,黃河從開封以上分為四股,會淮同行,循潁、亳、壽、鳳下清河入海。邇年上流盡塞,全出徐州,獨行千有余里,至清河始與淮會。夫曰:‘同行下清河,亦非至清口始會也?!植榈没窗哺f志乃正德十二年間纂修者,內(nèi)載諸水,止云:‘淮泗環(huán)帶于西北,湖海設(shè)險于東南?!⑽摧d有黃河也。其志清河縣亦止云:‘大清河由治東北入于淮,小清河由治東南入淮,亦并未載有黃由清河合淮也。據(jù)土人云:‘正德以前,黃由老黃河故道入海,緣武宗皇帝南幸挽水行舟,黃始達(dá)于清口。’由此言之,黃淮之不合于清口也,其來久矣。臣今分黃之路,尚循老黃河故道,舊河形跡,強半尚存。夫前之分流,既無所妨,則今之分黃,亦何必盡泥。”他認(rèn)為清口交會,“乃近年事,壅塞者創(chuàng)為水會天心之說,以聳人聽也?!痹缙谶\河的入淮入黃之口,常常變異。清口位置,應(yīng)在明武宗正德年間落在小清河上(圖2)。嘉靖年間黃河與運河交匯點固定,清口有更確切的位置?!端C蕞》云:“清河縣在淮安府西五十里,河去縣一里,縣西三十里有三汊河口。泗水至此分為大、小二清河,大清河經(jīng)縣治東北入淮,俗稱老黃河,今湮;其小清河于縣治西南入淮,即今之清口也。但舊以泗流清于淮故名清河。至弘治初,黃河從徐、邳入本河,而水愈濁,遂為黃河矣?!?/span>

          清口工程有一個從簡單到復(fù)雜的過程。明初漕船沿運河抵淮安后,須轉(zhuǎn)陸運翻過河壩,過淮河和黃河,損耗巨大。陳瑄采納故老的建議,自淮安城西側(cè)的管家湖起,開鑿二十里河渠,命名為清江浦,將湖水導(dǎo)入淮河,并修筑四座閘門??梢钥闯?,這時的運口,只是入淮,還沒有像后期那樣接黃。當(dāng)時的沿湖有十里長堤,使漕船可以直達(dá)淮河。運舟過淮之后在另一口入黃,入淮有難度,入黃很簡單。隨著北部會通河的形成,入淮需要更多的投入?!八味Y既治,會通河成,朝廷議罷海運,仍以瑄董漕運。議造淺船二千余艘,初運二百萬石,浸至五百萬石,國用以饒。時江南漕舟抵淮安,率陸運過壩,逾淮達(dá)清河,勞費其巨。十三年,瑄用故老言,自淮安城西管家湖,鑿渠二十里,為清江浦,導(dǎo)湖水入淮,筑四閘以時宣泄。又緣湖十里筑堤引舟,由是漕舟直達(dá)于河,省費不訾。”管家湖工程是運河溯淮通道,當(dāng)時的管家湖是一個大湖泊,周圍八十里,在淮安城西。當(dāng)時的管家湖水由東向西,后期的水流自西而東。陳瑄置移風(fēng)、清江、福興和新莊四閘,各閘以時閉啟,運口閘是新莊閘。永樂十三年,官方建淮安五壩控制水流。《南河全考》載:“仁字壩、義字壩在新城東門外,東北自城南引湖水抵壩口,外即淮河,遇清江口淤塞,運船經(jīng)此入淮。禮字壩、智字壩、信字壩在新城西門外西北,引湖水抵壩口,外即淮河。遇清江口淤塞,則官民商船經(jīng)此達(dá)于淮?!边\舟經(jīng)過淮安城六十里以后,經(jīng)運口閘再向東行十里才是大河口,大河口是入黃河地點。早期的黃、淮、運的交匯區(qū)相差十里,交匯點不固定。運道自新莊閘進(jìn)入淮河以后,“下十里至大河口,從三義鎮(zhèn)出口向桃源大河而去,謂之老黃河”。運舟先入淮,然后到大河口會黃。嘉靖時期,上游黃河集中于一線,這個區(qū)域也開始集中于一點?!凹尉赋跄?,三義鎮(zhèn)口淤而黃河改趨清河縣,南與淮會合入海,自是運道不由大河口而徑詣清河縣北上矣?!秉S河入小清河以后,運舟直接北上,不用東下后入黃。新莊閘是明初入淮的運口,隨著黃水泛濫時的淤積,新莊閘區(qū)域淤積,官方將運口上移。沒有上移運口以前,官方在洪澤湖另一個北向通道建通濟閘北會新莊閘助運。萬歷年間,運口上移,清口地點成為洪澤湖北出水口、運口和黃河合流處。黃淮運交匯的區(qū)域不斷縮小,運河入黃淮處,逐漸成為水文敏感地點,也成為治水的核心。

          隆慶六年朱衡言:“惟清江浦水勢最弱,出口處所適與黃河相值比,因民船由閘往來不閉,遂至沙淤壅塞,既有妨運道,復(fù)貽患淮郡。宜于黃水盛發(fā)時閉各閘,惟鮮貢船只聽令,經(jīng)由探有帶入沙淤,隨即爬撈,毋使停滯?!边@時的閘壩管理相當(dāng)松散,清口區(qū)域的淤塞水平與后期相比尚輕。明代新莊閘周邊,一開始水流疏散,閘壩工程簡單。“新莊口南諸閘,一遇水發(fā),必須筑壩。及貢使與勢官經(jīng)過,旋復(fù)掘放。”萬歷年間運口又變。萬恭言:“嘉靖中,黃水泛入清江淤河,臣費十萬開新河以北接于淮,其說以為接清流勿接濁流可不淤,不知黃河非安流之水也,伏秋水盛,則西壅淮流,并灌新開河?!痹瓉淼倪\口閘淤,變至新開的閘口(圖2)。新開的閘口在黃河的泛濫的情況下又淤?!皻q役千夫?;袋S交會之淺,而患愈博矣。” 萬歷元年,萬恭在原運口處建運口石閘,這個石閘也淤塞。萬歷六年,潘季馴認(rèn)為運口閘直接黃河,不免內(nèi)灌,棄閘為壩。移原通濟運口閘至甘羅城東,“相去舊閘不及一里,改運口斜向西南以避黃趨淮”,此閘仍俗稱新莊閘。清初靳輔治河時,此口與黃淮交匯處有二百丈,“黃水仍復(fù)內(nèi)灌”。從相距十里到相距二百丈,運河與黃淮交匯口基本上合一。

          正統(tǒng)元年(1036年),黃水開始倒灌清口,景泰六年(1455年),黃河泥沙使清江浦運道淤塞三十里。成化七年(1471年),新莊閘又淤塞。黃河水就不斷淤塞運河。水小時,大量泥沙流入運河,直向邗溝寶應(yīng)以南,運道淤積;水大時,水決高家堰流入高寶諸湖,沖決漕堤。黃河水從清口向運河區(qū)泛濫。正德二年(1507年),新江浦添加閘壩二座,當(dāng)時議者說:“春冬淮水退消,清江浦淤淺,外河與里河湖水高下,懸隔設(shè)壩盤剝,舟行未便。宜將壩改作內(nèi)外二閘,以時啟閉,節(jié)水通舟。”當(dāng)時的清江浦運道靠淮水資運,黃水與淮水尚沒有大規(guī)模南下。正德十六年,揚州一帶的運河仍然缺水,官方甚至仍然請修復(fù)早年就已經(jīng)盛行的五塘灌運。沒有形成黃淮交匯和以清刷黃以前,北部地勢沒有抬高,運道與宋元時期相比,甚至都并沒有產(chǎn)生重大變化。

          嘉靖年間以后,就是黃河集中徐邳一線以后,形勢大變。嘉靖十五年總督漕運周金言:“自嘉靖六年后,河流益南,一支入渦河,直下長淮;一支仍由梁靖口出徐州小浮橋,一支由趙皮寨,出宿遷小河口,各入清河口匯由新莊閘入里河,水退沙存,日就淤塞。訪諸故老,皆言河自汴來本渾,而渦、淮、泗清,新莊閘正當(dāng)二水之口,河淮既合,昔之為沛縣害者,今移淮安矣?!惫世险f的“河自汴來”,正指徐邳一線的黃河形成過程中的方向。南線黃河支流入渦合淮,水到清口為清,泥沙在以上區(qū)域沉淀?!巴畋敝T川,其源皆濁,匯淮入洪澤湖,乃成清水。”嘉靖二十年(1541年),“黃河?xùn)|決于淮安大清口,南竭四十里。黃河過清江浦,轉(zhuǎn)而向南”。嘉靖二十二年,官方修清江浦壩并開月河?!吧檀阌诒P駁,舊方家壩遂淤廢。”清江浦原有成化七年建在淮河南岸上的二壩。作為清江浦河的運河,與洪澤湖向清口方向的一條河流相接。嘉靖二十二年,相關(guān)人員上奏:“近年河流會注新莊閘口,每將閘河淤淺,若因時封閉,以阻濁流,使運船由二壩車盤,與清河對岸而渡,不惟可以避長淮之險,可以省閘河挑浚之費。”這是借清流過黃河。

          當(dāng)時的運口已經(jīng)常淤塞,每開一口,即形成淤積。黃水“伏秋盛發(fā),則西擁淮流數(shù)十里,并灌新開河”。每年需要動員人力與物力進(jìn)行挑浚。上游黃河集流,淮水集流,運口上移,逐使黃、淮、運集于一區(qū)。早期交匯區(qū)相對模糊,黃、淮、運處于一種整體的相對分散狀態(tài)。隆慶六年山東御史吳從憲言:“淮安而下,清河而下,正淮、泗、河、海沖流之會,河潦內(nèi)出,海潮逆流,停蓄移時,沙泥旋聚,以故日就壅塞?!彪S著不斷發(fā)生的淤塞,也越來越需要清水的沖淤,也就是淮水的沖淤,黃淮二水越來越逐步集中于清口區(qū)域,諸多的清口工程因此而生。

          早期的黃河在上游產(chǎn)生留淤,下游清口處泥沙量較少。越到后期,水量愈大,泥沙量越多。隆慶六年總督漕運王宗沐提到黃河在“弘治二年決張秋奪汶入海,其首猶北向,乃今則直南入淮,而去歲之決閻家口,支出小河,近符離、靈璧則又幾正南矣。自西北而直東南,途益遠(yuǎn)而合諸水益多,則其勢大而決未可量也”。麟慶言:“黃既不常入泗,縱入亦系賈魯河分流其入淮之處,距清口尚遠(yuǎn),故至嘉靖初年,雖洪澤諸湖已匯為一,而河口末嘗倒灌,淮得暢出其河口,情形猶與明初相同。迨嘉靖初年以后,黃常入泗,三義口淤塞,河流南徙,于清河縣前與淮水交會于小清口,黃強淮弱,橫截河口,于是淤湖淤運,百病叢出?!秉S河河道集中,在小清河口會淮時的水流力度加強,故形成黃強淮弱的形勢?!奥c、萬歷間,黃日南徙,上下數(shù)千里,告決頻仍?;礊辄S遏,河口日淤,于是淮湖相連,匯為巨浸,咸名之曰‘洪澤湖’?!?/span>

          早期清口區(qū)域的清流,呈東西向,河道相對穩(wěn)定。越到后期,清口區(qū)域逐步形成水流的南北對沖和以清刷黃的格局。黃河經(jīng)清口水流,折而東北向流動。洪澤湖在明末清初的擴張,為官方筑高家堰,形成以清刷黃的水流創(chuàng)造了條件?;此郧坝晌飨驏|,隨著高家堰和清口的建設(shè),形成南北合運入黃之局。萬歷二十三年吳應(yīng)明奏:“淮、黃二流,會于清口,而??谝粠t淮黃之尾閭也。先因黃河遷徙無常,設(shè)遙、縷二堤,束水歸漕,乃水過沙停,河身日高,徐、邳以下居民,盡在水底,今清口以外,則黃流阻遏,清口以內(nèi),則淤沙橫截,強淮倒灌上流約百里許,淮水僅出沙上之浮流。”這是束水攻沙后的水環(huán)境與地勢。洪澤湖入黃之河道是張??诤?,北高南下,他說:“張福口居淮河北流,與清口對,堤張福則水向南而淮病,堤清口則水向北而淮不病,故拆張福堤而于清口造堤,以束之,亦兩利也?!苯?jīng)過張??诘闹卫?,萬歷年間就形成了以清淮濁集中一點的功效。

          高家堰早年為防淮水東侵而設(shè),到后期才是為蓄清敵黃?!白詽h以來,即有高家堰,在淮安之東南,永樂間通淮河為運道,筑堤堰上,以防淮水東侵,又自府北鑿河,蓄諸湖水南接清口,凡六十里,曰‘清江浦’,乃運船由江入淮之道,建清江等閘遞互啟閉,又筑土壩以遏水勢。后閘壩禁弛,河渠淤塞。嘉靖八年,疏治復(fù)舊。隆慶中高家堰廢,淮水由黃浦口決入,漫衍民田。萬歷四年,開草灣河,渠長六十二里,分殺黃河,以緩清口之沖。七年(1579年),復(fù)筑高堰,起新莊至越城,長一萬八百七十余丈,堰成,淮水復(fù)由清口會黃河入海,而黃浦不復(fù)沖決。”牛應(yīng)元認(rèn)為清口區(qū)域的緊張形勢起于嘉靖末期,萬歷年間形成黃強淮弱之勢。“黃淮原有交會處,黃從西北來,自清河縣北二十里駱家營,折而東至大河口會淮,所稱老黃河是也。永樂初準(zhǔn)平江伯陳瑄以其迂曲,從駱家營開一支河,為見今河道,而老黃河淤矣。萬歷年間,復(fù)從草灣開一支河,黃舍故道而趨,以致清口交會處,二水相持,淮不勝黃,則竄入各澗口?;窗彩棵裼诟鏖l口筑一土埂以防之。嗣后淮、黃暴漲,水退沙停,清口遂淤,今稱門限沙是也。此時當(dāng)事者不思挑辟門限沙,乃傍土埂筑大堰,橫亙六十里,名曰高堰,全淮正流之口置不為理,復(fù)將從旁入黃之張??谝徊⒅倘?,遂倒流而為祖陵患矣?!彼J(rèn)為筑高堰,蓄清刷黃,會形成水淹泗州的局面。

          嘉靖三十年(1551年),漕運都御史應(yīng)槚也看到了清口越來越嚴(yán)重的黃淮壓力?!跋饶挈S河入海之道疏通無滯,故開清河口通黃河之流以濟運道,今黃河入海下流如澗口、安東等處,俱漲塞,河流壅而漸高,瀉入清河口,泥沙停淤,屢浚屢塞,茲欲使黃河之水不入清河口,須鑿澗口以決壅滯,疏支河以殺水勢,工力浩繁,未敢輕議,勘得三里溝在淮河下流,黃河未合之上,淮水清多濁少,議者未宜閉清河口,開三里溝至通濟橋,使船由三里溝出淮河達(dá)黃河,且道里甚近,工費不多,欲除河患,無以易此。”最后,朝廷同意此辦法。明代的運口工程不像后期那樣完備,官方可以輕易地轉(zhuǎn)移運口,嘉靖年間官方就將運口轉(zhuǎn)至三里溝運口(圖2)。在清江浦一帶,“頻年外河黃水漫入輒淤,浚治無已,運舟每為阻滯”。黃河之水在上游開始集中于徐邳段之后,上游散流減少,下游的流速加快,清口以下段黃淮區(qū)域的淤積增加。當(dāng)?shù)赜腥双I(xiàn)開支河之策:“自板閘而下,相度地形,中道別開一支河,河口亦建閘,各高其堤。防淤則浚其一,而開其一以行舟,可免停泊矣?!?/span>

          潘季馴治理之前,清江浦一帶仍然散漫,隨著上游治理的加強,下游才有不斷增加的水患。吳桂芳言:“自去秋河決崔鎮(zhèn),清江正河淤淀,淮口梗塞,于是淮弱河強,不能奪草灣入海之途,而全淮南徙,橫灌山陽、高、寶間,向來湖水不逾五尺,堤僅七尺,今堤加丈二,而水更過之?!鄙显礇Q口使清河、桃源一帶的堤岸多壞,沙淤于外,形成對清江浦的淤塞。后“黃河日淤墊,淮水為河所迫,徙而南,時五年八月也。”老黃河故道,是后期決口泛濫的另一通道,黃河入老黃河故道時,淮又入小清河故道。“淮之出清口也,以黃水由老黃河奔注,而老黃河久淤,未幾復(fù)塞,淮水仍漲溢?!边@時期,因黃河日益增高,一般的壩閘不能解決問題。萬歷十六年王士性言:“自徐而下,河身日高,而為堤以束之,水行堤上,與徐州城等,束急流益迅,委全力于淮而淮不任,故昔之黃淮合,今黃強而淮益縮,不復(fù)合矣?!惫俜介_運河閘濟運或疏水,會出現(xiàn)黃水直搗運河,使里運河體系出現(xiàn)淤塞的現(xiàn)象。“河至清河,向南沖者凡四折而后入海,淮安、高、寶、鹽與興蓋不啻數(shù)百萬生靈之命,托之于一丸泥,決則盡成魚鱉,將奈之何。”在這種環(huán)境下,官方才日益關(guān)注高家堰工程,蓄清刷黃的思想逐步確立。

          朱衡在講束水攻沙的時候,提到過清口的以清刷黃?!翱\有漕黃交會之異,浚漕黃者,或爬或撈,或逼水而沖,或引水而避,此可人力勝者。茶城與淮水會,則在清河,茶城清河之淺,無歲不然,蓋二水互為勝負(fù),黃河水勝,則壅沙而淤;及其消也,淮漕水勝,則沖沙而通,雖用人力,水力居十七八。筑堤有截水、縷水之異,截水之堤,可施于閘河,不可施于黃河。蓋黃河負(fù)湍悍之性,挾川潦之勢,所向何堅不破,顧可以一堤當(dāng)之?乃縷水之堤。不然,河由淮入海,運道實資之,故于兩岸筑堤,不使從旁潰溢,始得遂其就下入海之性,蓋以順為治,非以人力勝水性,故至今百五六十年,永賴不變,查清河之淺,應(yīng)照茶城例,每遇黃河漲落時,挖挑河潢導(dǎo)令淮水沖刷?!彼嶙h將茶城經(jīng)驗移之于清口。

          萬歷五年河決崔鎮(zhèn),潘季馴提出了清口區(qū)的以清刷渾之說,把筑堤與筑高堰聯(lián)系為一體。“季馴以故道久湮,雖浚復(fù)其深廣,必不能如今河。議筑崔鎮(zhèn)以塞決口,筑遙堤以防潰決,又淮清河濁,淮弱河強,河水一斗,沙居其六,伏秋則居其八,非極湍急,必至停滯,當(dāng)藉淮之清以刷河之濁,筑高堰束淮,出清口以敵河之強,使二水并流,則??谧钥?,即桂芳所開草灣亦可不復(fù)修治?!彼麑S淮合流有積極的看法。隨著黃河日強,高堰蓄水的作用越來越大。“固高堰、復(fù)諸塘、疏???、撈淺積、修石堤?!钡矫髂?,高堰建設(shè)與一系列的水文與水利建設(shè),形成清口水利的中心。同年施天麟言:“淮泗之入湖者,又緣清口向未淤塞,而今淤塞故也。清口之淤塞者,又緣黃河淤塞日高,淮水不得不讓河而南徙也。蓋淮水并力敵黃,勝負(fù)或亦相半,自高家堰廢壞,而清口內(nèi)通濟橋、朱家等口淮水內(nèi)灌,于是淮、泗之力分,而黃河得以全力制其敝,此清口所以獨淤于今歲也。下流既淤,則上流不得不決?!笔┨祺朐谶@里看到淮泗并力敵黃的重要性?!爸粮呒已?、朱家等口,宜及時筑塞,使淮、泗并力足以敵黃,則淮水之故道可復(fù),高、寶之大患可減?!秉S水強,治水者也必須蓄淮以使淮強。

          弘治八年(1495年),部分黃水從清口進(jìn)入運道,于寶應(yīng)泄入寶應(yīng)湖,由寶應(yīng)南流入高郵湖,因此高郵湖原有的小湖逐漸擴大相聯(lián)。隆慶三年,黃淮匯流,高家堰潰決,東灌淮揚。高家堰在明代有四次大決口,首次發(fā)生在隆慶三年,二次發(fā)生在萬歷年間,一次發(fā)生在天啟年間。隆慶三年決口時,淮水東經(jīng)寶應(yīng)湖穿射陽湖,黃河水隨其后,射陽湖因此而開始淤墊。為了避免淮揚和運河受災(zāi),官方也必須高筑高家堰。然而,東部也有被淹的狀態(tài)。萬歷年間潘季馴“束水攻沙”積淮水刷黃,洪澤湖水位提高,泗州明祖陵水患不斷。黃河水汛期倒灌入洪澤湖,淤高洪澤湖。隨著清口地區(qū)的水情緊張,淮揚地區(qū)水災(zāi)也因此增加。

          五、 小結(jié)

          明代政府重啟南北大運河進(jìn)行漕運,黃河成為運河的一部分,黃、運治理成為國家水利的重心。作為南北向的人工河流,運河必須借助于東西向的黃、淮等水系的河道。由于黃河水流強大,運河既要借助于黃河,也要有效避開黃河之淤。早期黃河在黃淮運區(qū)域決口后變?yōu)槎嗔?,或東泛,或南流,東泛沖運,南流則使運道失水。隨著筑堤的加強,黃河多流逐歸于徐邳一線,淮水逐步積水成洪澤湖,黃淮運的水利工程也隨之不斷集中。從分散到集中的過程,伴隨著水系結(jié)構(gòu)的改變和水文水情的變化。這一區(qū)域治理的核心是保護運河,但又要防止黃河決口。保運使治黃工程一開始就實行北堵南疏的措施,使黃河沖積面從南北分布狀態(tài),轉(zhuǎn)而成為南部的半扇面。南部的半扇面又在保運的基礎(chǔ)上從對一個面的治理走向?qū)σ粭l線的治理,最后集中于徐、邳黃運合一段的治理。早期的治河者在散流的基礎(chǔ)上控制黃淮運,各河道的水流狀態(tài)呈現(xiàn)一種散流狀態(tài)。隨著運河治理需求的提升,其他河道的流動狀態(tài),或為避沖運道,或為避淤,或為引流濟運,都要為運河服務(wù)。明代后期,治理的中心越來越集中于黃河與運河的兩個入口,即茶城和清口。到清代,運河與黃河完全分離,黃淮運的治理集于清口。黃淮運水系格局和水利治理結(jié)構(gòu),形成于明代,延續(xù)于清代。從面到點的變化,是明清時期黃淮運水利工程的一大特色。從大范圍的疏導(dǎo)筑堤到小范圍的以清刷黃,都極具生態(tài)特色。水利工程從這樣大范圍內(nèi)的自然控制轉(zhuǎn)向小范圍的水利控制,這種不斷地適應(yīng)水環(huán)境變化的綜合水利治理方式,體現(xiàn)出國家?guī)装倌甏蠛又卫淼纳羁趟伎寂c積極實踐。

          基金項目

          國家社會科學(xué)基金重大項目“9—20世紀(jì)長江中下游地區(qū)水文環(huán)境對運河及圩田體系的影響”. 18ZDA178

          信息來源

          王建革. 明代黃淮運交匯區(qū)域的水系結(jié)構(gòu)與水環(huán)境變化. 歷史地理研究[J], 2019, 39(1): 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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