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朋思慕碑
諶耀李
在吉山鄉(xiāng)王榔頭莊村東茂林蹊徑中，屹立著一座高二百厘米、寬八十厘米、厚二十三厘米，青石碑樓高三百五十厘米，進深三十厘米的石碑。這就是于清朝光緒年問活動在魯西十幾個州縣的“三會”督老總王宗朋思慕碑。
思慕碑的碑座，飾以“雙風朝陽”的細雕，碑樓兩邊的對聯(lián)上面，雕有牡丹花紋，具有民族形式的特點的碑帽，四角各有—個扭首奮蹄的透雕雄獅，神態(tài)矯健，兩山配以象征挺立凈潔的白蓮雕飾，兩脊角的螭吻（龍生九子之一）則具有雄視遠方，以鎮(zhèn)邪惡之勢。不難看出，這樣的藝術(shù)造型，都是根據(jù)王宗朋生前的風骨設(shè)計的。
思慕碑建于清朝宣統(tǒng)元年(1909)，也就是王宗朋死難三周牛的時候，至今已七十五年了。所謂思慕，顧名思義，思王宗朋“扶貧弱，揚良善，為民謀利；抑強染，除邪惡，洗害清幫”的義行。慕其抗捐伐罪的造反精神。一句話，是思慕宗朋先生的生前身后的英名。
遺憾的是：碑文與贊詩的內(nèi)容，都未能從實質(zhì)上接觸到主題，碑文中的“予”，只是引經(jīng)據(jù)典地抓著“孔曰成仁”、“孟曰取義”這兩個屬于道德范疇的生死觀，大做文章。詩、文雖沒有‘舊八股”的形式。但“空洞無物”、“逃避現(xiàn)實”的“八股”氣息，能不給人們“常使英雄淚沾臆”的感慨么？詩、文作者，連姓名也未敢留。這種不合“碑刻常規(guī)之謎”，答案又在哪里？
不難理解的是：有清一代“文字獄”次數(shù)之多，規(guī)模之大，在我國歷史上是空前的。清朝命官曹州知府橫加給王宗朋的罪名是所謂“誹謗朝廷、圍攻官府，抗捐抗稅、調(diào)集人馬欲以造反”等等。碑文里對此如有觸諱之語，那就可能一人蒙冤，九族遭殃，資產(chǎn)被抄，株連百家。在此思想基礎(chǔ)上，我們就可以從字里行間，心領(lǐng)神會出碑文與贊詩的“言不由衷”之苦了。時代枷鎖，思想局限，對前人是不能用今天的條件要求“秉筆直書”的。
為了存真，茲將原碑文照錄如下，以便分析研究。
（按：原碑文無標點，直行，從右向左讀，為了易讀易懂、特新加標點、注疏和古詩今譯。）
嘗同之《易》①曰：“立人之道，曰仁與義?！贝婧跞苏?，孰無仁義之心哉！第②，當今之時，求其以仁存心，以義制事者，民鮮能久矣。不意濮州東鄙③，適有蘭居④王先生大人者，悲天命，憫人窮，興利除害，縱無“博拖濟眾”⑤之量，亦有“立必俱立”⑥之欲。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而且見義必為，無所畏葸⑦，盡心竭力，不避艱險。是故“生，亦我所欲，而所欲有甚于生者，死，亦我所惡，而所惡有甚于死者?！墒莿t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則可以避患，而有不為也?！?/span>⑧卓哉！先生，其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亦有仁義而已矣。人之云亡．遐邇感泣。公議立石，以昭來許。⑨
事遂。囑予為文。予言不盡意，復作七律以贊之。詩曰：“濮水錘靈人杰盛，翹然特出王先生。懿行直并山河壽，亮節(jié)還爭日月明。室擬芝蘭傷絕跡，音如金玉嗟無聲。幸而閭里矢公論，沒世不忘著顯名”。
皇清處士王先生諱宗朋字蘭居眾州縣思慕碑。
加祥縣、巨野縣、鄆城縣、濟寧州，濮州，東平州，汶上縣、壽張縣、濮州所，東八屯、中右屯、西八屯，三拔亭里、南北紅船里、三引馬里、黑崗店里、鄭村里，信義集里、鳳花店里，東西崇興里、三舊城里、東西許村里。南北吉山里。陳良集里，觀音寺里。
宣統(tǒng)元年歲次己酉陽月上浣之吉。
對聯(lián)
殺身成仁非志士誰能若是
舍生取義大丈夫不過如斯
橫批
流芳百世
新中國成立后，黨和政府非常重視歷史文物的保護工作。即在十年動亂中，由于保護得力，此碑幸末被列為“批斗對象”而遭破壞。一九七九年，鄄城縣政府即在思慕碑左側(cè)立石公告各界，保護歷史文物，人人有責。王宗朋的英雄形象和光輝業(yè)績，將永遠銘刻在人民群眾的心田?，F(xiàn)在，不但每年清明節(jié)有近支族人，群眾、干部、師生紛紛前往思慕碑憑吊，而且平時前往參觀瞻仰的人們，也絡(luò)繹不絕。
思慕碑文注疏
①“易”：書名，一般指《周易》。但“易”不涉及儒家“仁”“義”之說，以后“易”為經(jīng)首。有泛指“經(jīng)書”意。
②“第”；轉(zhuǎn)折聯(lián)詞，相當“但是”。
③“鄙”：邊遠的地方。
④“蘭居”：王宗朋的字。朋友向稱金蘭之交。
⑤“博施濟眾”：是廣施恩惠，濟眾人于患難的意思。出白《論語·雍也》中“子貢曰：如有博施以民，而能濟眾何如？可謂仁乎？”
⑥“立必俱立”：此語是從《論語·雍也》中“已欲立而主人”轉(zhuǎn)化而成的。意思是說，想立功，立德、立言的人，定要與人共同奮斗。
⑦“葸”：（音xi）懼怕的意思。如“畏葸不前”。
⑧“生亦我所欲，……而有不為也”這段話，引自《孟子·告子上》“魚，我所欲也”章。是闡明孟軻“舍生取義”的哲學思想的重要章節(jié)：原句可譯為‘……生命是我想要的，想要的東西，有比生命更寶貴的，死是我厭惡的，厭惡的事情，有比死更糟的?！罩鴧拹旱氖虑槿プ?，就可以生存，但有人不用它，照著厭惡的事情去做，就可以逃避禍患，但有人不去干?！?/span>
⑨“來許”：《詩經(jīng)·大雅·下武》有“昭茲來許”句，按朱熹注是“周武王之道，昭明如此，來世能繼其跡也?！边@里是昭示后進完成未竟大業(yè)的意思。
詩贊今譯
在這天鍾靈地毓秀的濮水古城，哺育了一個翹楚杰出的王先生。他的品德義行固可與山河比壽，他的高風亮節(jié)直可與日月爭明。先生為民成仁雖然人死寶絕跡，此時無聲卻勝過金錘玉振之聲。州縣聞里的鄉(xiāng)親哲以公志為志，世世代代要大書特書他的美名。
附筆：碑文的注疏與贊詩的翻譯，限于水平，錯誤難免，敬請專家，讀者指正。
一九八四年五月
紀念王宗朋就義七十八周年
心花一束獻英靈，
思幕碑巍照汗青。
就義為民光焰焰。
清幫有志骨垮垮。
抗捐訓頑惠鄉(xiāng)土，
絡(luò)縣聯(lián)州振武功。
此德此行如可沒，
除非海竭泰山崩。
（摘自《鄄城縣文史資料》第一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