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坊間傳言，左宗棠曾在清軍對抗太平軍陷入困境之際，勸說曾國藩自立為王，據(jù)稱左宗棠曾暗示曾氏“鼎之輕重，似可問矣”，以“鼎”寓大位，勸其“問鼎”。
坊間傳言，左宗棠曾在清軍對抗太平軍陷入困境之際，勸說曾國藩自立為王，據(jù)稱左宗棠曾暗示曾氏“鼎之輕重，似可問矣”，以“鼎”寓大位，勸其“問鼎”。
彼時，清廷的國家軍事力量已被太平軍沖得七零八落，朝廷唯倚重曾國藩及其親朋統(tǒng)帥的“湘軍”對抗太平軍。曾氏變得很重要，勸進之說，遂不絕于耳，其中就包括左宗棠。
不過，今人劉江華在著作《左宗棠傳信錄》中，利用曾國藩日記梳理了左宗棠與曾氏的來往，并未發(fā)現(xiàn)勸進之事，當(dāng)然作者也提醒，此等大事，日記中未見記載實屬正常，以示存疑。
然而傳說中的勸進者不止左宗棠一人，蕭一山曾在《清代通史》卷下專設(shè)“曾國藩不做皇帝”一節(jié)，其中提到“世皆知王闿運、胡林翼、彭玉麟曾勸其自為”。
《投筆漫談》記載了王闿運游說曾國藩的情景，“語刺刺不休”，而“公惟唯唯”，敷衍以對，且“以指蘸杯中茶汁，頻有所點畫”，寫出“荒謬二字”。又載胡林翼試探曾氏“東南半壁無主，我公其有意乎？”仍然遭拒。[1]彭玉麟還曾寫信問曾國藩“東南半壁無主，老師豈有意乎？”曾國藩“面色立變”，急言“不成話，不成話”。[2]
以上，與左宗棠勸進說一樣，無論是曾文正本人，抑或是其核心幕僚趙烈文，其日記均未有任何記載，故真假暫勿論。值得注意的是，四人勸進，曾國藩皆選擇了拒絕。
那么曾國藩當(dāng)時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妨看看所謂的“勸進”時曾國藩的心理活動。
咸豐十一年（1861年）八月，清軍攻下安慶，逼近南京，本是一件喜事，然而浙江戰(zhàn)局的混亂，使曾國藩憂心。十月十六日，曾氏在日記中寫道：“是日聞?wù)憬捝?、諸暨、紹興皆已失守，為之憤惋，杭州殆亦可危?！盵3]十月十八日，皇帝下旨，令曾國藩統(tǒng)轄江蘇、安徽、江西三省。緊接著，寧波和杭州失陷。十一月十四日，曾國藩給曾國荃的信中說，“寧波繼陷，杭城被圍，可危之至！”[4]一個月后，杭州城破，“愧憤何極！”[5]可以說心情非常糟糕。
在這種全神關(guān)注不利戰(zhàn)局的心境下，怕是無暇思及勸進一事，而即便是得勝或受封之時，曾氏亦流露出憂慮之感。攻克安慶，“兄弟聯(lián)輿入城，備極尊榮”，曾氏卻“自問何修得此，用為愧悚。[6]”接旨兼辦浙江軍務(wù)，總轄四省時，文正自認(rèn)“權(quán)太重，位太高，虛望太隆，悚惶之至?！盵7]受封為協(xié)辦大學(xué)士，文正亦認(rèn)為是“無功無能，忝竊至此，慚悚何極！”[8]同治元年五月十五日，曾國藩則明確告誡幾個弟弟：“日中則昃，月盈則虧，”似在擔(dān)心“功高”太過的政治風(fēng)險。
同治元年（1862年），曾國藩身心俱疲，十月，兩次寫信給兒子曾紀(jì)澤，在第一封信中寫道，“余憂懼太過……近日金陵已穩(wěn)，而憂惶戰(zhàn)栗之象不為少減，自是老年心血虧損之癥?！钡诙庑胖校@個平日總以“明強”教弟育兒的男人，也只能“但求全局不遽決裂，余能速死，而不為萬世所痛罵則幸矣，”[9]竟求早點死，以免承擔(dān)不利后果，可見心情惡劣到何種地步。
而對于朝廷的表彰、賞賜，曾國藩有著報國修身的驚人執(zhí)著。同治元年，曾國藩受封成為協(xié)辦大學(xué)士，發(fā)愿“拼命報國、側(cè)身修行”同治二年，朝廷補授其九弟曾國荃為浙江巡撫，文正在信中勉勵弟弟，“吾兄弟報稱之道，仍不外拼命報國、側(cè)身修行八字?！盵10]
可以說，多年的戎馬生涯令曾國藩心力交瘁；而手握重兵，位高權(quán)重不僅帶來了世所罕見的殊榮，同時伴隨著功高蓋主、兔死狗烹的陰影，讓曾國藩顯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至于更進一步稱王半壁，甚至問鼎中原，當(dāng)不在曾文正考慮范圍之內(nèi)，即使有過，想必也只是一閃之念。（文/吳劍文）
參考文獻
[1]楚狂著：《投筆漫談》，轉(zhuǎn)引自蕭一山著：《清代通史》，中華書局1985年9月?lián)_灣商務(wù)印書館1980年修訂本第五版影印，卷下，第十四章“中興時代之人物”，第62節(jié)“曾國藩與曾國荃”，第779頁。[2]參見《清朝野史大觀》，上海書店1981年6月版，卷七，《清人逸事》，“雪琴試我”，第81頁。[3]曾國藩著：《曾國藩全集.日記》，岳麓書社，1987年7月第1版，1995年第2次印刷，咸豐十一年十月十六日，第674頁。[4]曾國藩著，唐浩明編：《唐浩明評點曾國藩家書》，岳麓書社，2002年9月第1版，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十四日，“致澄弟沅弟” 第61頁。[5]曾國藩著，唐浩明編：《唐浩明評點曾國藩家書》，岳麓書社，2002年9月第1版，咸豐十一年十二月十四日，“致澄弟沅弟” 第67頁。[6]曾國藩著：《曾國藩全集.日記》，岳麓書社，1987年7月第1版，1995年第2次印刷，咸豐十一年八月初八日，第649頁。[7]曾國藩著：《曾國藩全集.日記》，岳麓書社，1987年7月第1版，1995年第2次印刷，咸豐十一年十一月十四日，第684頁。曾國藩著，唐浩明編：《唐浩明評點曾國藩家書》，岳麓書社，2002年9月第1版，同治元年正月十八日，“致澄弟” 第70頁。[8]曾國藩著，唐浩明編：《唐浩明評點曾國藩家書》，岳麓書社，2002年9月第1版，同治元年十月四日、十四日，“諭紀(jì)澤”兩封， 第111、113頁。[9]曾國藩著，唐浩明編：《唐浩明評點曾國藩家書》，岳麓書社，2002年9月第1版，同治元年正月十八日，“致澄弟” 第70頁。[10]曾國藩著，唐浩明編：《唐浩明評點曾國藩家書》，岳麓書社，2002年9月第1版，同治二年三月二十九日，“致沅弟” 第13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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