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良將系列之樂進（下）
煮酒論英雄，且談三國人物。
樂進重要事件之四——河東大戰(zhàn)
樂進雖然神勇無比，但在攻略河北的戰(zhàn)斗中，也碰到過硬釘子。
官渡之戰(zhàn)前袁紹的勢力范圍包括冀青幽并四州，分別讓自己三個兒子各管一州，最后一個并州，則任命外甥高干擔任刺史。當年袁尚、袁譚兄弟與曹操在黎陽大戰(zhàn)之時，袁尚為緩解正面戰(zhàn)場壓力，開辟第二戰(zhàn)場襲擊曹操后方，曾派大將郭援與高干從并州向河東郡進攻。郭援高干與馬騰等關中諸侯約定聯(lián)合舉兵，但馬騰被守將鐘繇派出的使者說服，轉而支持曹操，最終郭援戰(zhàn)死高干退回并州。鄴城被攻破后，高干也順勢投降了曹操。
建安十年（205年），高干趁曹操北上幽州，舉兵反叛，擒拿上黨太守。曹操派樂進、李典帶兵平叛，樂進領兵從北方迂回進入上黨郡，打算對高干來個背后襲擊，沒想到高干反應迅速，帶兵屯駐壺關口，守住關隘。樂進發(fā)起數(shù)次兇猛的進攻，連戰(zhàn)連斬敵將，可高干軍盡管損失慘重，但居然沒有讓樂進攻下壺口關，兩軍就此對峙很久。直到曹操親自率大軍前來，終于擊敗高干。
關于高干，也是一位名士，出身名門，并且是當年勸韓馥讓位冀州牧給袁紹的說客團中成員。治理并州時間長達七年，后漢書中記載“才志弘邈，文武秀出?！庇终f其“素貴有名，招致四方游土，士多歸附?！?高干在壺關孤軍堅守七八個月之久，讓先登王樂進都沒能拿下，可見確實是名文武雙全的人物，可惜跟錯了主公。
這段時間的北方真是按下葫蘆起了瓢，并州這邊剛平定，建安十一年（206年），青州那邊有個叫管承的人聚起一支三千人的賊軍，以淳于縣為根據(jù)地，四處打家劫舍，霍亂周邊。曹操八月份再次派出樂進李典組合，這次樂進面對賊軍毫不客氣，大破之，將管承追得逃到了海島上。
北方終于平定下來，曹操將注意力轉向南方的荊州，于是派樂進屯兵潁川陽翟縣，準備向南方進軍。
在樂進駐扎陽翟縣期間，于禁屯兵在潁陰，張遼屯兵在長社，據(jù)三國志趙儼傳載“諸將任氣，多共不協(xié)；使儼并參三軍，每事訓喻，遂相親睦?！焙笫啦⒎Q為五子良將的其中之三居然互相不合，誰也不買誰的賬，鬧到曹操安排了個叫趙儼的人做參軍，負責協(xié)調監(jiān)督各部，恩威并施，警告與教育雙管齊下，好不容易才讓三人團結起來。什么原因讓三員大將互相賭氣鬧矛盾到驚動曹操，需要專門派人協(xié)調呢？史書未寫明。筆者認為，三人俱為當世名將，不會因小事而致如此?？赡芤虍敵鯊堖|追隨呂布之時，于禁與樂進常為曹操軍先鋒，張遼為呂布軍先鋒，交手不在少數(shù)。一來這三人都是作戰(zhàn)勇猛之人，沖鋒在前，或許戰(zhàn)場上曾經生死相搏，或許斬殺過對方好友，多年后還沒解開心結，也未可知；二來張遼以降將身份后進，到此時級別卻已追上于禁、樂進兩名曹操軍元老，二人或有些不服亦未可知。但話說回來，三人最終沒有將矛盾激化，沒有因私廢公，將私人恩怨保持在可控范圍內。以至于后來的合肥之戰(zhàn)樂進與張遼共同抵御孫權，密切配合，也說明這三人并非睚眥必報之人，用曹操的話就是“質忠性一，守執(zhí)節(jié)義”。
至于這個趙儼，也不是一般人。雖然三國演義中是個路人甲，但歷史上是曹魏重臣。趙儼也是潁川名士之一，此人向來治軍有方，上文提到協(xié)調三軍，這還是小試身手，在曹操赤壁之戰(zhàn)前還任命趙儼為都督護軍，監(jiān)督協(xié)調七路大軍。關于此人今后將單開一篇，講述他的精彩事跡。
建安十三年（208年），三國志載“樂進從平荊州，留屯襄陽?！闭f的是荊州牧劉表死后劉琮繼位，投降曹操，樂進隨曹操來到當時荊州治所襄陽，并在此駐扎下來。正是這一年冬季，爆發(fā)了赤壁之戰(zhàn)。
赤壁之戰(zhàn)曹操戰(zhàn)敗，劉備孫權抓緊瓜分荊州，并且對荊州地面上的曹軍發(fā)動了進攻。
建安十四年（209年），為將曹操勢力從荊州腹地趕出去，周瑜大舉進攻南郡，與曹仁展開激戰(zhàn)。處于蜜月期的孫劉聯(lián)盟協(xié)同作戰(zhàn)，關羽帶領一支兩千人的小分隊在江陵北方不斷騷擾曹軍，以阻止曹操派出支援曹仁的部隊。駐守襄陽的樂進率軍與關羽及東吳將領蘇飛遭遇，樂進將關羽、蘇飛的小股部隊擊退。本次戰(zhàn)斗史料記載太過簡略，綜合三國志文聘傳，可得知樂進是與文聘聯(lián)合在尋口擊退關羽軍，阻止了關羽的進一步騷擾。
樂進擊退關羽，使荊州北部地區(qū)從曹操赤壁戰(zhàn)敗的恐慌情緒中平定下來，不久，在樂進威名震懾下，就連南郡各縣偏遠山谷中的蠻夷都跑出來投降。于是樂進轉守為攻，先后大破劉備任命的臨沮縣長杜普、施陽（筆者未查到該縣，推測或南郡當陽縣）縣長梁大，將劉備勢力趕出了南郡。
南郡攻防戰(zhàn)時間長達一年，最終結果仍然是孫劉聯(lián)盟獲勝，曹仁敗走。但樂進在赤壁之戰(zhàn)后一片混亂的荊州局勢中充當了滅火隊長的角色，防止了局勢的進一步惡化，為穩(wěn)住曹操軍控制的荊州北部立下汗馬功勞。孫劉聯(lián)軍付出巨大代價奪取南郡后，荊州被三家瓜分，曹操軍與孫劉聯(lián)軍雙方都無力再發(fā)動大規(guī)模進攻，荊州地區(qū)進入了暫時的和平時期。
荊州局勢南北相持不下，曹操轉而尋求東線突破。
樂進重要事件之五——合肥大戰(zhàn)
建安十八年（213年）正月，曹操親征孫權，雙方在濡須口交戰(zhàn)，互有勝負。
建安十八年（214年）七月，曹操再次親征孫權，兩軍相持不下。對峙到當年十月，曹操見無機可趁便撤軍。鑒于之前皖城曾被孫權攻下，于是將樂進李典留在合肥，與張遼共同把守。同時增加樂進的食邑五百戶，加上之前獲得的，總共達到一千二百戶。
樂進獲得假節(jié)時間？前文所述，曹操曾連續(xù)兩次親征孫權，但史書并無明確樂進假節(jié)是在哪次。根據(jù)有限的史料及邏輯分析，假節(jié)，是表示擁有代理君主掌管一方軍政的權利。具體到樂進，就是單獨領導一支方面軍，擁有完全的臨場決斷權，甚至可以對部將先斬后奏。綜合考慮，第二次南征之后曹操就將樂進留在了合肥，與張遼李典攻守一城。張遼此前已經獲得假節(jié)，此時總兵力不過七千，城不過一座，沒必要特意在此時給樂進假節(jié)的權利，這樣只會讓有矛盾的兩人更生嫌隙。所以更加可能是第一次南征之前，曹操給樂進假節(jié)，派樂進單獨帶領一支方面軍。在曹操走后，因守合肥事關重大，才將兩名節(jié)將放在一城?？上嚓P史料太少，沒有給出直接答案。
曹操走時給合肥留下三員大將，卻只給了七千士兵。這也是后來合肥大戰(zhàn)張遼樂進李典以少勝多大破孫權的背景。至于為何會如此安排，筆者分析因與南方孫權連續(xù)作戰(zhàn)無所建樹，曹操打算西征張魯，換個擴張方向，判斷孫權也是連續(xù)作戰(zhàn)，也需要休整，不會很快發(fā)動攻勢，所以才將主力兵馬撤回。
按照曹操的設想，孫權不會如此快地發(fā)動攻擊，但本來孫劉兩家在荊州呈劍拔弩張之勢，在曹操西征后感到壓力的劉備向孫權作出了讓步，兩家和解。孫權西線壓力解除，得以迅速調集十萬大軍向合肥挺進。
此戰(zhàn)的曹操軍誰是主將？是個頗有爭議的話題。筆者的答案是沒有主將。后世人們很容易將功勞最大者想當然認為是指揮者，這是概念混淆。與于禁篇中曹仁于禁誰是襄樊之戰(zhàn)主將略有不同，此次三員大將同在一城，總兵力不滿萬，是否就該天然有一名主將？非也。首先李典無假節(jié)，官職比不上樂張二將，不入選。樂進與張遼都假節(jié)，選誰好？筆者的答案：都不是。盡管張遼此戰(zhàn)大發(fā)神威，與李典率領八百敢死隊殺得東吳人仰馬翻，但這是戰(zhàn)場表現(xiàn)，與指揮權無關。實際上，曹軍在合肥還有一個重要人物，據(jù)三國志張遼傳“若孫權至者，張、李將軍出戰(zhàn)；樂將軍守，護軍勿得與戰(zhàn)。”這里提到護軍，也就是曹操派出的監(jiān)軍，名叫薛悌。與前文的趙儼一樣，都是協(xié)調監(jiān)督各部的作用。臨場指揮，靠三位將軍協(xié)商，而監(jiān)督三人的，便是薛悌。曹操密函特意提到讓薛悌不許出戰(zhàn)，應是防止護軍遭遇不測，無法協(xié)調各將軍意見。所以，此戰(zhàn)張遼功勞最大毫無疑問，但并不存在總指揮，而是一個“三加一”的軍事委員會共同領導合肥守軍。
關于合肥之戰(zhàn)（又稱逍遙津之戰(zhàn)），樂進的戲份不多，曹操密函讓他守城也是防止張遼李典二人互相猜忌，樂進雖與張遼不和，但相比李典對張遼的怨恨那是小巫見大巫。由于張遼這仗打的神乎其技，樂進的防守工作并非重點史書也就未詳細記載。當然，樂進也不是一直守城未曾出戰(zhàn)。在孫權開始撤軍后，其他部隊陸續(xù)從逍遙津撤至淝水南岸，孫權本陣尚未撤走，張遼、樂進、李典率領城中士兵齊出，殺得孫權損失慘重，差點連本人都交待了。戰(zhàn)場上張遼還與樂進相遇，談到差點抓到孫權之事，惹得曹軍將士大呼遺憾。
作為張遼的巔峰之戰(zhàn)，未來在張遼篇將重點介紹。說回樂進，論智謀，張遼李典略勝一籌；但論武勇，樂進絕對不比曹營任何武將差。曹操怎么就把素來每戰(zhàn)先登的樂進安排守城了呢？除去安撫張遼李典的因素之外，很大可能曹操是有私心的。畢竟樂進是跟隨自己多年的創(chuàng)業(yè)元老，現(xiàn)在曹操已經稱霸北方，樂進也不是當年的愣頭青小伙子，不需要樂進再不要命地沖鋒。相比于降將張遼，對樂進感情更深吧。
合肥之戰(zhàn)后，曹操封賞功臣，樂進憑借多次立功，獲分食邑五百戶，封一子列侯。又過了不久，樂進升遷為右將軍。
樂進遷右將軍具體為何時？參考于禁遷左將軍，假節(jié)鉞，分食邑五百戶，封一子列侯時間為216年，樂進應該是同時獲封，兩人分獲左右將軍，應為曹操有意為之，表彰兩位元老級人物的多年功勛。此時四方將軍只有左右，前后將軍應為空缺。張遼至曹丕繼位后才由征東將軍轉前將軍，加分封其兄張汛（或作“張泛”）及一子列侯。由此也可合理推斷，相對于張遼曹操還是更偏愛樂進，當然這與才能無關，也再次說明戰(zhàn)后功勞與戰(zhàn)前指揮權無關。
建安二十三年（218年）樂進逝世，謚號為威侯。其子樂綝繼承了樂進爵位。樂綝的性格繼承了他的父親，做事果敢剛毅，后來官至揚州刺史。再后來諸葛誕造反，掩襲殺死樂綝，朝廷下詔悼惜，追贈衛(wèi)尉，謚曰愍侯。
樂進是五子良將中去世最早的，也是留下資料最少的。樂進本傳中，在五子中篇幅最少，甚至通篇沒留下任何對話。整篇傳記無任何細節(jié)描寫，除去封雜號將軍的曹操表奏，基本都是與某年某地擊某某，破之。陳壽在三國志中也說感嘆“樂進以驍果顯名，而鑒其行事，未副所聞?；蜃⒂浻羞z漏，未如張遼、徐晃之備詳也?！倍蛴涊d太過粗略，裴松之對樂進傳竟無一字注記。
有人認為樂進的史料太少而推測是曹操的宣傳策略將其捧起來，作為忠義典型來宣傳，真實本事比不上其他四子。此種說法可謂無稽之談，無非吸引眼球而已。首先樂進的每戰(zhàn)先登是確鑿無疑的，不能認為流傳資料少而天然比不上其他戰(zhàn)將。曹操向來唯才是舉，曹營猛將如云，如果沒有真本事斷然不可能擔任要職，更不用提右將軍假節(jié)這等位置。當然，樂進是五子中唯一的從最開始就以曹操為主公，所以曹操更加偏愛也無可厚非。只可惜樂進戰(zhàn)績多在起兵初期，很多事跡缺少記載，使后人只能空留遺憾，根據(jù)存留不多的文字遙想當年那個驍勇善戰(zhàn)的小個子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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