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寫的科幻小說 ………………）
1.
“黑暗。
完全的黑暗。像是被墨匠反復涂抹了。
當我意識到這不是夢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手中的煙緩緩上升，裊裊消失在天花板墻面因潮濕而生出的黑色霉斑上。這個夏天很多的雨水，甚至，在我們來到案發(fā)現(xiàn)場之前的兩個小時還在下雨。
“氰化鉀中毒。是自殺。的確沒有問題?！敝中∮谖⑽⑵擦讼伦欤骸耙呀?jīng)過去十多天了，還來現(xiàn)場有意義嗎？”
我依然注視著這筆直上升的煙消失的地方，像是盯著那些霉斑入了定。這屋里沒有別的通風口，是個密閉的空間。這樣想著，我湊近了桌子，看到上面有一盞小臺燈。
“臺燈亮著嗎？”我問。
“什么？”小于疑惑的看我一眼，但很快明白過來：“大家在第二天早上發(fā)現(xiàn)他自殺時是亮著的。他的死亡時間是前一晚的10點左右。那時他當然要開著臺燈了?！?/p>
這樣的細節(jié)都注意到了嗎？我心里咯噔一下。
越來越多的跡象表明，死者，21歲的陳耽，他的自殺是在模仿60年前去世的大科學家，阿蘭·圖靈。
“誒，蕭宸，到底是誰拜托你過來調(diào)查的??？不是兩天前就結(jié)案了嗎？就連陳耽的家人都認定自己的孩子是自殺了，咱們也沒必要再調(diào)查下去了吧？”
“我不是在調(diào)查，而是在尋找。”我一邊說一邊把臉湊近了桌子下面的地板，我聞到燃燒過的紙的味道。
他像是毀掉了什么。在臨死之前。
我直起身來，再次環(huán)顧整個房間。他的東西已經(jīng)被父母拿走，所以此刻這里顯得那么整潔，整潔的過分了。
在這種整潔和寂靜中，我似乎看到這個死去的年輕人消瘦的面容在黑暗里慢慢浮現(xiàn)上來，他沉默不語的，注視著我的疑惑，注視著我可恥的，正在越聚越多的好奇，幾乎是帶著嘲諷，交給我一個迷。
來自死者的嘲諷：沒錯，我選擇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墒腔钪娜诉?，你可知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樣的秘密？
2.
2014年6月7日。
陳耽就是在這天，在科學家阿蘭·圖靈去世后的第60年，以和圖靈同樣的方式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吃下一口涂了氰化鉀的蘋果，中毒而死。
其實也很好解釋：也許陳耽是圖靈的忠實粉絲，所以以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的熱愛。用死亡，向自己的偶像和自己的理想獻上祭禮。
但是。
還不夠。
這樣的理由也許說的通，現(xiàn)場的布置也會證明這種猜測，但我總覺得其中另有蹊蹺。
我總覺得，他不是在尋死，而是利用死，來完成一項工程。
陳耽在本市的D大學讀大三，物理系。成績優(yōu)異，性格溫和，平時住寢室，一個月前才搬到這個小出租屋里獨自居住。
“他真的是個積極又隨和的人，我完全不相信他會自殺，”陳耽的寢室室友陸昕這樣對我說：“而且我聽說有人說他的死是在向圖靈致敬？這么跟你說吧，他是學物理的，對圖靈這位計算機先驅(qū)應該不感興趣，至少從沒和我們談起過，所以就算他是自殺，他也完全沒理由模仿這位科學家的死法?！?/p>
陸昕高大帥氣，而此刻我的眼前卻浮現(xiàn)出陳耽那消瘦的臉龐，與他的面容相重疊，形成一種奇妙的對比。我心中又升起另一個想法，但旋即被自己否定了。
“那好，謝謝你。我會隨時和你聯(lián)系的。”這樣說著，我出了門。
調(diào)查回去的路上助手小于欲言又止：“蕭宸，我覺得……或許這個陳耽，不是在對圖靈的科學家身份致敬，而是……在對他的同性戀身份致敬呢？”我掃了他一眼：“那你可以看看這個年輕人宿舍電腦里的E盤?！蔽业恼Z氣很篤定：“他絕對不是同性戀?！?/p>
小于干笑兩聲，尷尬地聳聳肩。
就要走出大學校門的時候我忽然站住了。
“怎么不走了??？”小于跟著愣了一下。
我不說話，急急地就往回走。
小于無奈，但也只好快步跟上。
我回到陳耽的寢室，開門便問陸昕：“你們有陳耽的圖書證嗎？”
“哦，在這里。學校還沒注銷呢?！标戧繌淖约憾道锬贸鲆粡埧ǎ骸瓣惖岢鰧嬍夷翘彀阉艚o我了，說以后不回學校住，所以也不會用了?！?/p>
“謝了?！?/p>
我轉(zhuǎn)身去了圖書館，調(diào)出了陳耽的借書單。
……
《費曼物理學講義》2013年5月5日
《論動體的電動力學》2013年9月26日
《看不見的城市》2013年9月27日
《獵人日記》2013年10月7日
《固體物理》2013年10月30日
《熱力學與統(tǒng)計力學》2014年4月3日
《假面自白》2014年4月3日
《時域有限差分法》2014年4月14日
《高等量子力學》2014年4月27日
他很奇怪。每次來圖書館只借一本書。這種情況通常意味著，他在去圖書館前就已經(jīng)明確了自己的目的，不是在無意之中借到某本書的。
他借的書不是和專業(yè)相關(guān)，就是些純文學類書籍，的確是很高深的閱讀品位。但我明白將這些書串聯(lián)在一起，或許就能發(fā)現(xiàn)他人生變化的最后一道軌跡。
《金閣寺》2014年5月8日
5月8日。這是陳耽從寢室里搬走的那天。注視著這個日期，我忽然覺得，從這一天起，他的計劃，就正式開始了。
3.
“我的確感受了躍遷。宛如身臨一次恢弘的閃光，我因為目睹了真理而深深戰(zhàn)栗?！?/strong>
依舊是淅淅瀝瀝的雨。
我坐在書桌前，苦著臉閱讀這本《金閣寺》。我是標準的工科男，除非是案情需要或?qū)嵲陂e得無聊，自己是絕不會主動去看任何書籍的，更別提這種純文學類書了。
可這是死去的陳耽借出的最后一本書。
我明白若我要調(diào)查某個人，就要把自己變成他。我要走他走過的路，思考他思考過的問題。這像某種儀式，在這個儀式中我才能達成對真相的挖掘。
——依舊疲倦地翻著書。
“為了我能夠真正面向太陽，世界必須死滅?！?/strong>我疲倦的眼睛觸到這句，終于有了點精神。
不，我不能這樣神經(jīng)過敏。這本書又不會教導人自殺。
我這樣想著，點燃一根煙，接著往下閱讀。
“假如世界變化，我就不存在；假如我變化，世界也就不存在?！?/strong>
“世界被拋棄在相對性中，唯有時間在流動?！?/strong>
這本書給了他何種暗示嗎？
我就像面對著一個沒有標準答案的習題，然而只得硬著頭皮做下去。
就在我要讀著書昏昏欲睡的時候，手機響了。
“抱歉這么晚打擾您?！笔橇汁嚒ｊ惖⒌耐瑢W。
我之所以重新調(diào)查陳耽的死亡案，也是因為這個女孩兒。
——那天像今天一般下著雨，我獨自坐在咖啡廳里邊喝咖啡邊無聊的翻著報紙，發(fā)現(xiàn)了這么一樁死亡案：D大學男生出租房內(nèi)自殺身亡，死因或氰化鉀中毒。
要不是因為氰化鉀這個時常出現(xiàn)在舊時偵探小說里的名字，我甚至就要翻頁了。
“蕭宸，那個女孩一直在看你?！边@時我的住手小于忽然說，我順著他眼神示意地方向看過去，果不其然，和那個姑娘尷尬地對視了。
準確地說是我尷尬了，姑娘完全沒有。她高挑清瘦，穿著白色無logo的無袖T恤，一把黑色的傘放在她身邊，正滴著水，傘身擋住了她的一部分藍色牛仔長褲。長發(fā)緊緊的攏在發(fā)箍里，扎起一個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她一點不避諱的直直盯著我看。眼睛很漂亮，在她平凡的臉上很出彩?？傊@不是一個很好看的女孩，卻仍然讓任何人都不敢忽視她的存在。
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露出一個微笑啊，各位看官？
和死者打交道太久，我真是快忘記怎么和女孩子打交道了。她們真的比案情復雜的多，相信我。
然后這個女孩子向我走了過來，手上還拿著一張報紙。
我瞬間明白了什么。
“您好，”還是女孩子先開口了：“我叫林瓏。抱歉打擾您?！?/p>
“哦，完全沒有?！?/p>
“您也注意到這起謀殺案了？”
沒想到這女孩子如此直接，我聳聳肩：“沒錯，不過已經(jīng)結(jié)案了不是嗎。而且是自殺?！?/p>
“不，不是那樣的?！迸⒆訐u搖頭，我看到她似乎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拔沂撬耐瑢W。我知道事情沒這么簡單。”
她依然直視著我：“其實你也有這樣的預感吧，蕭宸偵探。”
聽了這話，小于手上的咖啡勺很沒見識的掉到了咖啡杯里，濺了他一身。
以上。
我第一次見到林瓏時的情景。
也許是因為現(xiàn)在同樣下雨的緣故，當時的場景就一一再現(xiàn)了。
“沒關(guān)系，請說。”我對著電話說。
“我剛從陳耽家里出來，有些東西要給您看?！?/p>
我猛地站起身：“好，那你現(xiàn)在在哪里？”
4.
一個移動硬盤。
移動硬盤灰色的外殼在夜晚燈光的照耀下甚至反射不出光芒來，我和林瓏面對面坐著，中間是這么個玩意。
“里面是空的?！绷汁囁剖遣唤?jīng)意一般說，她的神情非常鎮(zhèn)靜。“做了數(shù)據(jù)還原，但是一無所獲，因為這本來就是空的。”
“什么意思？這是陳耽死前買的最后一樣東西？”
“沒錯，就在他死亡的前兩天，他買了這個2T的移動硬盤?！?/p>
他在為某一件事情做準備?？墒撬@么大存儲量的硬盤，是要備份什么數(shù)據(jù)嗎？硬盤是空的，那就是還未被使用過了？到底是陳耽自己不想使用它，還是沒來得及使用就死去了……被殺了？
“死亡的前兩天買的？他保留著可用來退貨的票據(jù)嗎？”我問。
“沒有，所以這正是奇怪之處。”林瓏微微皺眉“他是網(wǎng)上訂貨，按理應該保留這種東西?！?/p>
“你是怎么獲得他父母的信任的？”我忽然說了句題外話。
“我們曾經(jīng)是十幾年的老鄰居，我后來又和陳耽上了同一所大學，所以很熟悉?！?/p>
“他父母知道你在調(diào)查陳耽的死因嗎？”
“不知道。他們見了這些舊物很傷心，所以就一股腦的給了我很多，”說到這里林瓏的神情有些凄然：“小時候我時常到他們家里玩。陳耽其實一直都是個很溫和的人，他就好像我的哥哥一樣。而且他意志非常堅定，做什么事情都很有主見。他不會自殺?！?/p>
“那你懷疑他是被人殺害了嗎？現(xiàn)場是密室，氰化鉀還是他自己買的。不，不可能，除非他被人催眠了。”我忽然感到自己的話有點殘酷，然而仍是說下去：“而且催眠那種事情，真的不像小說或電影里描述的那么厲害?！?/p>
“我不是懷疑他被催眠了，我也不認為他是被人所殺害。”林瓏直視著我，我在她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點恐懼：“我覺得他并不是在尋死，他是在用死來做另一件事情。”
和我想的一樣。
我第一次進入陳耽死去的那個房間里時，就有這樣的感覺。
但我沒有說出來。扭頭看了看咖啡廳之外的夜晚，雨水把咖啡廳門燈的燈光都淋濕了。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鐘，這個姑娘冒著雨把自己朋友的東西帶來給我，只因為她要求得個真相，這不能不讓我重新思考起一個人死亡的意義。
你死了，但是關(guān)于你的一切，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
5.
用了兩天時間，我終于把這本《金閣寺》看完了。
他借這本書的目的我似乎有些明白，是的，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而我差點就要沿著他給的錯誤路線與真相永遠分岔地走下去。他已經(jīng)預料會有人來調(diào)查他生前所看的書籍，所以特意讓自己借的最后一本書是這本。
人們總是會被“最后”“最初”這種詞匯所迷惑。以為一個人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一定與他的死息息相關(guān)，其實這錯誤的放大了“最后”的意義。事實上陳耽或許是在故意隱藏自己的真意：他最后借出的第二本書才是他所掩蓋的，促使他走上死亡的最終原因。
《高等量子力學》
他是學物理的，借這種書無可厚非，但是他所學的方向與量子力學并無關(guān)系。
除非。
除非與他的計劃有關(guān)。
當然，我并不認為一個人真的會被一本書所影響，也不認為他真的就能從中獲得什么靈感和觸動。
可是我似乎覺得這一定關(guān)乎最后的答案。
思來想去，我還是去找了我那個剛剛成為大學老師的朋友宋連明。好歹他算是個物理愛好者，說不定能給我介紹個物理老師什么的，好好給我解釋解釋這本《高等量子力學》
“不認識啊?！?/p>
一聽完來意，這貨爽快的回答道。
“那你平時在微博上發(fā)那些量子力學的東西是怎么回事?。 蔽胰虩o可忍。
“泡妹子啊。”宋連明毫無羞恥的說，眨著他那雙被很多女生所喜歡的無辜的大眼睛，此刻我卻只想給他一拳。
“哪有這么變態(tài)的妹子會喜歡這個啊！”
“你不懂。”宋連明優(yōu)雅的喝了口茶“現(xiàn)在這種高深知識很能吸引小女孩呢。而且量子力學在大眾眼里本來就有點神道，其實你也不用太懂，只要會忽悠幾句就好，自然有人將你視作懂物理的天才?！?/p>
“所以你什么信息都不能提供給我了？”我起身要走。
“別急嘛，蕭宸，”宋連明走到書架上翻了一陣，丟給我一個本子。
“武林秘籍嗎這是……”我苦笑了一下。
“翻來看看嘛?！?/p>
【時空的對稱性：一切物理現(xiàn)象都發(fā)生在時空之中，時空的對稱性必然會影響物理現(xiàn)象的特性，因此在研究物理理論時,往往要研究時空的對稱性。在研究廣義相對論和宇宙學時也是這樣?！?/p>
這是……什么……
“我的物理筆記。”宋連明的表情依舊無辜。
“好吧，謝謝你?！蔽艺媸鞘懿涣诉@貨的脫線行為，真是當了老師都沒能教育好他這個臭毛病。
不過我還是帶著本子出去了。
回到家里，我拿起筆記準備認真地翻看一下，可我發(fā)現(xiàn)里面都是一些對物理名詞或現(xiàn)象的解釋，實在沒什么新意，充其量能給我?guī)睃c困意。翻到后面，筆記本里竟然還夾著一根數(shù)據(jù)線。我一邊暗自罵宋連明這個大腦短路的家伙把數(shù)據(jù)線亂放一邊打開電腦，忽然想起林瓏放在我這里的移動硬盤，算了，我直接拿這根線連電腦上再看看這個硬盤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果然是空的。林瓏雖然已經(jīng)告訴了我，我卻還是想親自試一試。不過我當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東西。曾經(jīng)去警察局問過，陳耽自己的電腦里甚至也沒什么隱藏的文件。那么他要儲存的那個東西究竟是什么呢？
正在我冥思苦想的時候，停電了。
靠……
我剛才用的是臺式機，這種突如其來的停電會很損傷機器，同時我也有點擔心那個移動硬盤會不會因此損壞。
這時我忽然注意到一抹黃色的光。
幽幽的光從移動硬盤的插口放射出來。
那一刻我還天真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仔細確認了好久……的確是這塊硬盤。它兀自發(fā)出了光芒。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是電腦自行啟動了，發(fā)出嗡嗡的運行的聲響。忽然停電又忽然來電？
見鬼了。
那塊硬盤此時卻不再閃光。我靜靜等著電腦重新啟動，然后，幾乎是顫抖著，再次打開硬盤。
我發(fā)現(xiàn)硬盤里憑空多了一個文件夾！
它大約有500G的容量，以至于我的電腦幾乎打不開它。等待的過程極為緩慢，但是我在這等待中分明感到了一種戰(zhàn)栗。
陳耽，我知道這是你的設計。我被你操縱著，終于走到了這里。
在等待的過程中，我再一次翻開了宋連明給我的筆記。
“于牛頓力學的背景時空，即伽利略時空，有著下述對稱性：
（N1），所有的空間點都是平權(quán)的，所有的瞬時也都是平權(quán)的；
（N2），所有的空間方向都是平權(quán)的；
（N3），所有作相對勻速直線運動的慣性參照系都是平權(quán)的。
對于狹義相對論的背景時空，即洛倫茲時空，則有著下述對稱性：
(S1)，所有的時空點都是平權(quán)的；
（S2），所有的時空方向都是平權(quán)的。
這里所謂‘平權(quán)’是指“物理影響相同，沒有誰表現(xiàn)特別。這里的伽利略時空和洛倫茲時空都是1+3維時空，1維是時間，3維是空間。洛倫茲時空中的時空點是4維時空點，時空方向是4維矢量方向。所有的時空方向都是平權(quán)的對稱性包含著所有的空間方向都是平權(quán)的對稱性和所有作相對勻速直線運動的慣性參照系都是平權(quán)的對稱性。”
我忽然意識到這本筆記里幾乎到處是這樣的詞匯：時空。
時空——
我立即給宋連明打了個電話：“你認識陳耽？”
“哪個陳耽？”那邊的人明顯有些不耐煩。像是剛從睡夢中蘇醒。
“D大學的學生，大三年級?！?/p>
“認識啊。”
“你知道他已經(jīng)死了嗎？”
“……什么？我靠蕭宸……他死了？天啊……誒那你今天不會是來調(diào)查我的吧！”氣急敗壞的語氣。
“你們怎么認識的？”
“物理愛好者的集會上。他，還有他的寢室同學都是集會上的人。因為他們是專業(yè)學生，有時候還會給我們講講科普什么的?！?/p>
“你這么大人了怎么還和這些小孩兒出去玩！”我不知怎么來了這么一句。
“喂！我可是在回答你的話！你怎么到教訓起我來了，你這臭毛病真得改一改！”
“好吧，我道歉。但是你知道他十多天前死了嗎？”
“這我倒是真的不知道。我們私下里還不熟……誒，對了，我今天上午給你的那本筆記，其實是陳耽的筆記。一個月前最后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把這個給我了。說上面都是些很淺顯的知識，可以看看消遣?！?/p>
暮色昏沉。
我在自己的房間里，一個人的夜幕降臨中聽到這個消息，像是看到一面夜空朝我覆蓋下來，要舉全天之力壓死我。我伸手拿過這個看似普通的本子，似乎感受到了一種別樣的意義。
筆記本是陳耽的——里面有根數(shù)據(jù)線——
那個數(shù)據(jù)線不是宋連明的，而是陳耽的！
所以這也解釋了我為何發(fā)現(xiàn)了這個隱藏的文件夾而林瓏沒有找到。
我無法理解那根數(shù)據(jù)線到底有什么離奇，又是怎樣的一種奇妙的設計，我只知道，我似乎步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里。
“喂，蕭宸，說話呀，你他媽不會懷疑到老子頭上了吧！他到底怎么死的啊你說清楚！我發(fā)現(xiàn)你當偵探后真是越來越不靠譜了！”
“你認識他的同學陸昕嗎？”我冷靜下來，問。
“是啊。他不會也死了吧，真是，我就參加一個小聚會而已我招誰惹誰了我！”
“好好好，我錯了，我今天有點激動，因為我剛才發(fā)現(xiàn)了點奇怪的事情。麻煩你過來一趟?！?/p>
“好，但是我先說明白，我不會在你那里過夜的！”
我再次忍無可忍：“你放心，你要想留在我這，就搬到電腦主機箱里睡吧。”
6.
有一件事情，當你可以將它講出的時候，你卻無法知道它；但當你可以知道的時候，你卻無法將它講出了。
這件事情就是，死亡。
死去的陳耽無法告訴我他所窺知的秘密，所以這項解謎的工作，只能靠我自己。
宋連明風塵仆仆的奔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7點多了。
他雖然已經(jīng)當了老師，可看起來幾乎比我見到的大學生還年輕。仍是一身短袖襯衫牛仔褲的打扮，一進門就大聲嚷了一句：“果然長期沒有和女人相處的男人會越來越變態(tài)?。 ?/p>
我沒空反駁他，只是扔了一雙拖鞋過去：“小心別把我地上的碎紙弄亂不然我砍了你的發(fā)型。”
他自然已經(jīng)習慣我的龜毛，只是皺眉搖頭，旋即大大咧咧的往沙發(fā)上一坐，翹起二郎腿：“說吧，偵探。你到底要問我什么話？誒叫你偵探你還真是偵探到自己人頭上了啊。改行吧，你不覺得這個行當聽起來像弱智少女漫畫里才會出現(xiàn)的嗎！”
“抱歉我從沒看過少女漫畫，也只有對其深有研究的人才會發(fā)出這種感慨吧?！逼鋵嵨腋緵]有閑心和他聊天。但是此刻我竟然產(chǎn)生了一種恐懼感。我意識到我將目睹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要用這種打諢插科，來對抗自己對于未知和虛無的驚懼。
“夠了啊你！說正事兒，你在調(diào)查陳耽的死亡案嗎？”
“是?！?/p>
“我來之前上網(wǎng)查了一下這新聞，他不是已經(jīng)被警方確認為自殺了嗎？”
“可是有人拜托我再調(diào)查這件事?！?/p>
“給你多少錢？”宋連明抬手蹭蹭鼻子。
“沒有酬勞?！?/p>
“你小子高風亮節(jié)為人民免費服務，可敬，可敬啊。”
“別廢話，我是覺得他的死另有蹊蹺。其實也是為了自己的好奇心?！?/p>
“誒你還真說對了，我們大學的貼吧里還有人討論這件事呢，好多人說他的死亡現(xiàn)場是模仿大科學家阿蘭·圖靈。說不定是向偶像致敬吧。”
“你見過他幾次？”
“兩次?！彼芜B明老老實實的回答：“第一次是去年，那時候我第一次參加那種物理愛好者的集會，他像是負責人之一，不過人很好，我們交換了電話，但也沒說幾句。第二次就是上個月了，我出席活動，他就坐我身旁，和他那個室友，叫陸昕那個，跟我聊了一些關(guān)于量子物理的事情。其實我也并不太懂啦，他就給了我一本筆記?！?/p>
“當時那個陸昕在場嗎？”
“不在。陸昕說了幾句就走了，我對他沒什么印象，就是覺得那孩子個子蠻高的，比陳耽高一頭呢?！?/p>
我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喂，你問完話了吧？”宋連明起身要走的樣子。
“我領你去看樣東西。”
這樣說著，我走近書房，電腦還開著。文件夾終于打開了。里面只有一個程序。我點擊運行。
屋子里忽然安靜下來。宋連明也已經(jīng)意識到了氣氛的凝重，他站在我身旁，幾乎是不知所措的看著計算機。
黑屏。
一道微弱的光芒，正從那個硬盤正當中的紅點上射出來。漸漸地形成一束橫截面積更大的光圈。然后向四周流淌開來，畫出一個完美的圓形。光芒越發(fā)純凈柔和，是淡黃色的，像是一汪站立的清泉。
在這泓清泉里，我看到一張人臉正在慢慢的成型，清晰起來。毫無疑問，那張臉是陳耽。
他像一個全息影像一般，我直想伸手去碰觸，但終于放棄了這個想法。
“見到我的人，你很厲害。”陳耽開口說話。
“你其實不算是完全死亡，你的記憶被儲存在這里了，是嗎？”我強作鎮(zhèn)定，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不，比你想的還要恢弘?！标惖ⅲㄈ绻@是陳耽的話）微微笑了。他的眼神熱烈而真誠。清秀瘦削的臉被光芒所構(gòu)成，竟然顯現(xiàn)出一種圣潔感，雖然我明知這只是一種幻覺。
“你的死，只是你達成你自己目的的一個步驟嗎？”
“沒錯。連同現(xiàn)在，也是我計劃的一部分。你找到了我，是因為我讓你找到我?！?/p>
我轉(zhuǎn)身看了一眼宋連明，后者顯然也是一幅“不關(guān)我的事啊這到底什么情況”的神情，我和他認識了快20年，他不會背叛我。
“不，別懷疑身邊人。我根本沒必要去哄騙他們來引導你。我的邏輯自會讓他們來引導你?！?/p>
“那你到底做了些什么？”我暗暗攥緊了拳。
“沒什么?！标惖⒃僖淮螕P起了笑容，那笑容里分明蕩漾著……幸福？
“我只是，創(chuàng)造了一個全新的宇宙?！?/p>
7.
“我又看見一個新天新地，因為先前的天地已經(jīng)過去了，海也不再有了。”
——《啟示錄》
陳耽接下來所說的事情，讓我永遠無法忘記。即使有一天我已垂垂老矣，而且很有可能還打了一輩子光棍。但我仍然可以對著我拄著的那根光棍描述今時今日的一切。
“你知道嗎？思想雖然是種令人捉摸不透的東西，但其實它就是一種信息。大腦中的某些特定分子摩擦碰撞，引起了某些信息子的規(guī)則排布，在三維空間中的表現(xiàn)就是產(chǎn)生電流，引起腦細胞的活動，這便是思想的本質(zhì)。只不過我們腦中的分子數(shù)量是龐大的，其能引起信息子的排布形式的種類是極其多的，我們現(xiàn)在的思想不過也只開發(fā)了很少一部分。而我們需要通過一個完整復雜的調(diào)節(jié)機制將其表達出來，這個調(diào)節(jié)機制對于人類來說便是神經(jīng)系統(tǒng)，不過其實這是可以通過程序來模擬的。而大腦就是一架精密的儀器，儲存著這些思想信息。既然是信息，其實也是可以對其備份和編碼的?！惫馐械年惖ξ艺f，像是耐心地在給小學生講解科普。
“所以，你不是陳耽，只是他留下的一部分思想或者說——記憶？”
“一部分的我也是我。更何況我并不是一個部分，而是一個備份。在這一時空里的，我的備份。”
“還有別的時空？”若不是這奇景已經(jīng)發(fā)生在我眼前，若不是這個說不上是靈魂還是高科技的東西在我的房間里對我說話，我對這番話早就不耐煩到想去錘人了。
“你在筆記里已經(jīng)看到關(guān)于時空對稱性的描述了吧？”
“沒錯，但是我看不懂?！蔽一卮?。
“那個描述是關(guān)于本宇宙的描述。而我發(fā)現(xiàn)其實這個特性不僅僅是滿足于當下，還滿足于不同的時空之間。通過對系統(tǒng)所具有的對稱性的分析，可以得到系統(tǒng)相應的守恒量，從而產(chǎn)生一種連接。而我這里發(fā)現(xiàn)的對稱性，卻有一種驚人的簡潔?！?/p>
“簡潔？到底是何樣的簡潔？”
“你知道共振現(xiàn)象吧，就是指一個物理系統(tǒng)在其自然的振動頻率下趨于從周圍環(huán)境吸收更多能量的趨勢。簡單來說，就是兩個振動頻率相同的物體，當一個發(fā)生振動時，引起另一個物體振動的現(xiàn)象。但共振的神秘和魅力還不僅于此，有時候兩個時空之間也可以發(fā)生共振。宇宙像是一個巨大的圓環(huán)，如果圓環(huán)上的某一點在某一瞬間和另一個點產(chǎn)生了同樣的頻率，那么他們之間就會發(fā)生粒子的躍遷。一地的物質(zhì)能量化通過媒介后再次重組成物質(zhì)，而這過程中的損耗由媒介來填充。這是一種量子級別的傳輸。我事先將自己的靈魂編碼到量子層面，然后制作了這個備份，以確保我在另一個宇宙中靈魂的完備性?！?/p>
“這太抽象，而且沒有試驗能證明?！蔽艺f，仍是感到不可思議。
陳耽沒有理會，自顧自的說下去：“其實今時今日的你，也是可以和舊時的你發(fā)生這種躍遷的。不過這當然只局限于思維場的交換。只要你在同一地點，做了與過去同樣的事情，也許某一個時刻，你的思維場發(fā)生了震蕩，構(gòu)成你思維的信息粒子變成了量子態(tài)。這樣理論上你就可以和幾歲時的自己發(fā)生靈魂的互換。
但并不是你做了任何相同的事情都可以達成這個目的，只有極為重大的行為才可以。比如，”說到這里陳耽的神情幾乎是洋溢著得意：“出生和死亡。
可是出生的場景已經(jīng)不可模擬和再現(xiàn)，所以這個方法無法實施。但死亡卻可以。如果你完成了同樣的死亡儀式，那么你就可以穿越到那個死亡者所在的時空里去。你雖然在這個宇宙里死去了，但在新的宇宙里，你重新活了過來。”
“可是你到達那里又有何用呢？那個人也已經(jīng)死了??！不，你到達了哪里？”宋連明終于緩過勁兒來，接受這個太過科幻的設定，問道。
“我的靈魂躍遷到了上個世紀的數(shù)學家阿蘭·圖靈身上?！?/p>
雖然早有預料，但當他親口說出來，我還是覺得微微一震。
“你現(xiàn)在變成了阿蘭·圖靈？”
“沒錯。”
“可是他不是已經(jīng)自殺死了嗎？”
“這正是這理論的玄妙之處。因為不同的宇宙區(qū)間里，會有延遲，也就是時空遲滯現(xiàn)象。所以，我的靈魂應該是回到了臨自殺幾秒前的圖靈身上，這樣，他就不會選擇服毒了。所以在理論上說，回到過去可以，去未來卻不行。因為去未來就是幾秒后的事情了。”
我注視著光芒里的全息影像，一個詭異可怕的念頭在心中升騰起來：他回到了過去。變成了阿蘭·圖靈。他不再選擇自殺，他將帶去最新鮮的科技理論。時間分岔了，一個新的時空誕生了。
“我只是，創(chuàng)造了一個全新的宇宙?！?/p>
如他所說。如果這一切已經(jīng)達成，那么確實是這樣的。因為一個人的思維改變了，選擇不同了，他所對應的世界也發(fā)生了改變。
他會推動計算機網(wǎng)絡的形成。網(wǎng)絡時代提早到來，科技進步也會迅速加快。而這樣一來，政治形態(tài)也將完全不同。世界完全改變了，雖然是在于我們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時空，但是他的的確確是創(chuàng)造了一個新的宇宙。
我以前從不相信一個人能改變的了世界。但現(xiàn)在這種直觀的宏大感幾乎讓我憤怒。憤怒于自己的渺小和愚蠢。
我可以想見他——陳耽變成了圖靈后，他也許不再當一個同性戀，甚至可能結(jié)婚，變成更有聲望的大科學家，參與政治和社會運動……
陳耽，另一個時空里的陳耽。他現(xiàn)在頂著圖靈的一切生活。只是這樣的生活，又會怎樣呢？
“那你為何會挑選這樣一位人物當做你靈魂躍遷的對象？”宋連明繼續(xù)問。
“因為若要創(chuàng)造共振點，還必須符合幾個特點：1.這個人的死亡是自己可以控制的，所以最好是自殺。2.必須是個大人物，以此才能改變歷史和世界的進程，并保證自己躍遷之后能獲取最多的社會資源。3.死亡的現(xiàn)場必須容易模仿，并且可以隨時終止。4.從我自身考慮，這個人生活的時代與現(xiàn)在的時間間隔不要太遙遠。5.最好是個科學家，并且他的研究我相對能夠勝任。6.共振點比較穩(wěn)定，即該人物的死亡現(xiàn)場是確定，不會移動的。這樣一來，就只有圖靈了。
而你們知道這個設計最精妙的地方在于哪嗎？當另一個宇宙中的我想回到過去時，我可能已經(jīng)比那個宇宙里的陳耽年紀大十年了。所以我只需要回到十年前的自己身體上，只要我再次服下毒藥自殺，就可以達到這個目的。而宇宙的進程就這樣再次偏轉(zhuǎn)。我將重新獲得屬于一個年輕人的時間。理論上這一過程可以一直重復，時間就被無限的分割下去，宇宙也有無限的分岔產(chǎn)生?！?/p>
窗外是暗夜涔涔。房間里只有他的全息影像，像是一個乖戾的戳印，印在我所存在的宇宙不安的空氣里。
“可是你變成了另一個人，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很久，我才問出這樣一句話。
陳耽的“備份”像是無法理解我的問話：“什么值得？”
“你為何不在自己的宇宙中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人生，而非要到另一個宇宙里，成為另一個人，尋找一個飄渺無稽的所在呢？”
長久的沉默。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彼男θ菀琅f干凈，此刻忽然多了些大學男生本該擁有的青澀：“你不是說這些太抽象了，根本不能實驗證明嗎？但我做到了。我就是自己實驗的試驗品?！?/p>
“我何其幸運，”陳耽，在光芒里的，只有一個小小頭部的陳耽微微低下頭“我何其幸運，完成了這個實驗。
我證明了一個真理?！?/strong>
8.
我看到那束光芒弱了下去。陳耽的影像漸漸消失。房間里再次歸于沉寂。
他對我們說了些什么？
他做了些什么？
哪些是真的？還是都只是他的一場囈語，一場夢幻泡影呢？
像是觀摩了一場真人的死亡秀。我的神經(jīng)緊繃著，就快要斷掉了。
那塊硬盤忽然升騰起一陣煙。程序太大，運行太久。它被燒毀了。
這暫時儲存著人類靈魂“備份”的容器，其實和人類的身體一樣脆弱吧。
我再次翻看那本筆記。陳耽留下的最后的痕跡。
在最后第二頁上，我看到幾行這樣的小字：
“黑暗。
完全的黑暗。像是被墨匠反復涂抹了。
當我意識到這不是夢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
假如世界變化，我就不存在；假如我變化，世界也就不存在。
我的確感受了躍遷。宛如身臨一次恢弘的閃光，我因為目睹了真理而深深戰(zhàn)栗?！?/strong>
——半年以后。
我一直沒有對林瓏說看到了陳耽“靈魂”備份的事情。而她也無絲毫懷疑。有次我好奇的問她，當時在咖啡廳，怎么一下子就認出我來？我雖然是偵探，但并不出名，也很少拋頭露面。
“其實是陳耽的室友陸昕對我說的哦?！绷汁嚮卮??！瓣惖?cè)ナ赖臅r候，我去找過陸昕了解情況。他說聽陳耽提起過，他認識一個人，那個人的好朋友是個叫蕭宸的年輕偵探?；蛟S這位偵探可以幫忙。于是我就找到了你?！?/p>
我忽覺心中一涼。
我想到陸昕拿出圖書卡給我的事情。想必那是陳耽刻意留給陸昕的吧。
所以這一切，其實都在陳耽的設計之中嗎？
的確是他，引導著我發(fā)現(xiàn)他的秘密。
但為何他要把這個浩大的秘密講給我這樣一個陌生人聽呢？
這些都是虛妄了。我永無可能知道他是否真的到達了那個宇宙，也無從知道他在那個宇宙里引發(fā)了怎樣一場科技革命，導演了怎樣絢麗奪目的人生。我只知道，他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驗證了一種常人所無法理解的癲狂的偉大。
已近黃昏。太陽在城市的另一端，很快就要沉下去了。我和林瓏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閑逛，忽然，她有點驚喜的說：“你看，下雪了?！?/p>
我這才感到臉邊彌散的絲絲涼意。
雪越來越多的飄落下來，落到地上很快就融化了。它們從那么遙遠的天空下落，卻沒能留下一點痕跡。
“小時候，每到這樣的雪天，我都很高興。因為等有了積雪，我就可以和陳耽出去打雪仗了?！绷汁囌f。她似是不經(jīng)意的提起：“我聽你的朋友宋連明和我說，陳耽留下的那塊硬盤其實沒有壞掉，你們看見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彼恋难劬α鬓D(zhuǎn)過來，在絲絲雪氣里，美好到不容人拒絕。
我像等待審判一樣等著她的問話。我就知道總有一天她要這樣問我。
“那天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語句在空氣里回蕩，像是一只烏鴉，盤旋著，隨時準備啄瞎那個回答。
而我只是注視著遠方，吐出一口煙。
在最后一抹夕陽中。
“真理?！?/p>
9.
“他并非在長眠安息，那渴望的心怎能為死亡所沉寂？”
201306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