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彩云,14歲在蘇州河的花船上賣藝,狀元洪鈞路過被其美色所傾倒,娶她為三姨太,帶她以公使夫人名義出使歐洲四國,20歲洪鈞逝世,她以狀元夫人為招牌接客,名揚上海灘,26歲,新科狀元趕她出上海,她到天津北京接客。39歲再婚,次年夫亡,再度接客,41歲再婚,49歲夫亡。她是清末名妓——賽金花。
賽金花14時與狀元老公洪鈞罕見結婚照
洪鈞家中有兩房太太,大太太出身南京,二太太出身揚州;有一個兒子,為大太太所生,少奶奶是京城高官陸潤庠之女。可以說一家上上下下都是出身名門望族的有頭有臉人物。迎娶進門的卻是一名賣藝的妓女,一個蘇州城里開當鋪的后代。賽金花暫時還不會明白,眼前披紅掛綠背后掩藏著的漩渦,波瀾不驚中暗含的殺機。
好日子不禁過,五年過后,洪鈞一命嗚呼之時,厄運立刻就顯出了征兆,賽金花被趕出家門。送靈船(洪鈞的遺體棺槨是裝船走大運河回蘇州老家的)剛剛到蘇州,只是停靠在接官亭處,還沒有到家門,賽金花就已經被迫知趣地離船而奔上海。在上海生下了洪鈞的遺腹子,僅僅活了十一個月便夭折。洪鈞留給賽金花的五萬塊錢,分文也沒有落在她的手里,而被洪鈞家人(其族弟洪鑾)私自獨吞而“密”下。日后在賽金花從天津到北京刑部街后開設她的“金花班”,因“口袋底事件”而被驅逐,以及再后來她因虐待妓女而入獄后又被勒令遣送老家的一系列噩夢中,她做夢都想不到其中也有洪鈞兒媳的父親陸潤庠的“功勞”。陸潤庠是當時的左都御史、工部尚書,當朝一品,且又是后來溥儀的老師,說話的分量自然了得。沒有他在朝廷的說項,賽金花的命運也不至于此,陸潤庠從心里看不起她這樣一個妓女,更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和這樣一個妓女有任何關系,方才一次次對她趕盡殺絕。
但是,在新婚之時,賽金花光顧著在興奮的浪潮中沉浸不已,一時還看不到風平浪靜過后的驚濤拍岸。那一年四月,洪鈞帶著她進京了。那一年五月,洪鈞被朝廷任命為出使歐洲四國欽差大臣,也就是駐外大使,她就跟著洪鈞一起去了歐洲。好日子一個緊跟著一個,如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洪鈞沒有帶大太太去,也沒有帶二太太去,而是帶了自己去,這自然讓她受寵若驚,興奮不已。當年蘇東坡離家赴任南方各州去當官,不也沒有帶大太太去,而是帶著王朝云去的嗎?雖然,她和王朝云都曾是妓女,也都是妾,卻都是夫君的知音啊,蘇東坡還曾經為王朝云作《西江月》詞一闋,將王朝云比作心中的梅花。而且,蘇東坡那時是一路被貶,而洪鈞卻是一路高升,自己不是前程似錦,又能夠是什么呢?一時高興還高興不過來呢,她怎么能夠想得到日后的波詭云譎呢?
隨洪鈞出使歐洲,是賽金花最為風光的經歷,也是她日后坐鎮(zhèn)八大胡同的資本和身價。有這樣一個細節(jié),常被研究賽金花的專家更為時人所忽略。賽金花在德國時候為洪鈞生下一個女兒(有說洪鈞性無能,此女為賽金花和仆人所生,我以為是演義,不可信),因為是在德國所生,賽金花便隨口給孩子取名叫德倌。洪鈞怎么說也是清末的一個大學問家,以后也曾經卓有成效地研究過元史,竟然沒有仔細揣摩,便也同意叫德倌。當時一定是這樣的一種情景,賽金花抱著孩子正得意呢,望著孩子,然后望望洪鈞說:就管孩子叫德倌吧。洪鈞也正望著孩子喜上眉梢,他老年得女,而且,他雖有一個兒子,卻一直沒有女兒,如今兒女雙全兩朵花,心里喜興,正是智商最低的時候,便想也沒想就點頭答應:好!好!就叫德倌!他那時哪里想到,賽金花和他相識時是“清倌”啊?!扒遒摹迸c“德倌”的一字之差,卻那樣的緊密相連。一個人的經歷,注定著一個人的思維方式,即使環(huán)境早早變化了,你已經被嫁接并仔細修剪成了另外一株樹的模樣了,但在不經意之中,你還是會從自己的枝葉之間灑下一些以往的影子,雖然影子里搖曳的是今天的枝葉,那魂兒卻還是頑固地顯露出來了。
只有賽金花才會把自己生下的女兒叫德倌。清倌,是她拋灑不掉的影子,一直悄悄地跟隨著,才會讓她日后重操舊業(yè),走馬章臺。
命中注定運氣不濟,德倌十九歲那一年,就病逝了。賽金花的兩個孩子,都早夭。按照民間的說法,是因為母親的命太硬,壓折了孩子的命。有一位老太太談起賽金花和她兩個孩子的時候,對我說:這就像雪下得太大,就生生地把樹枝子壓折了一樣。也許這樣的說法有些宿命,但我想,在這樣陰影中長大的孩子,就連名字都難以逃脫母親身世的孩子,即使長大成人了,命運又會是如何呢?我曾經見過和賽金花一樣的妓女的后代,他們的母親比賽金花的年齡小,活到了新中國成立以后,他們的命運又是如何呢?在下面的章節(jié)里,我會講述他們的命運。當他們浮現在我的腦海里時,我真有這樣的想法,他們還真不如像德倌一樣早早死去呢,省得受人世間那么多的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