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愛紅樓――愛的卑微
到底人生意難平,只因此身是奴才,所以她的女兒她的兒子,都讓人另眼相看。而她一大把年紀了,還要給自己的孩子們打簾子,做著丫環(huán)們做的活計。
趙姨娘是作者唯一寫的一個讓人看不到光芒的地方,可是拋開表面的形象之后,從細微之處看起,會發(fā)現(xiàn)另一個趙姨娘。如何由珍珠成了魚眼睛。
最尋常的一個細節(jié)是,寶玉去見賈政,此時屋中三春及賈環(huán)都在,趙姨娘打起簾子,寶玉走了進去。不知道探春看在眼中,是如何的感覺。不知道賈環(huán)是什么想法。寶玉是理所應(yīng)當?shù)?,雖然外面站了金釧彩云一大群丫環(huán)。那時她的年紀應(yīng)該不輕了,可是半主半奴的身份,讓她只得如此。
這也罷了,看見鳳姐教訓她的場景,終覺太過了。她是賈政的姨娘,而且有兒有女,鳳姐不過是長房的兒媳婦,如何教訓到二房的姨娘身上了。在王夫人的授意下鳳姐的打壓下,的確讓趙姨娘大氣不敢出一聲。
所以才有后來趙姨娘深恨鳳姐寶玉,請馬道婆算計的那一場戲,本是大戶人家嫡庶之爭的尋常事,讀來自然也是驚心,只嘆息寶玉無辜,他是天真一心,待人和氣,如何明白眾人的龐,賈母的偏愛,會成為別人仇恨的目標。
趙姨娘的年輕歲月已經(jīng)無跡可尋,從她與眾管家的交情來看,當年是和她們一樣的。后來別人作了管事的,她作了人家羨慕的姨娘,可是看看她的日子還不及林之孝家的順心如意。而且管家的權(quán)利有很大空間,平時也是讓人捧著奉承著,比趙姨娘天天在主子面前伏低作小的,頭抬的高多了。
而且別人的孩子能叫媽,而她的孩子只是叫她姨娘,而且一直高調(diào)的明示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葱〖t坦然清脆的在鳳姐面前說出自己的母親是鳳姐的干女兒,探春怕是永遠不會說趙姨娘是她母親的。若是那時節(jié),會不會后悔,不如不作姨娘,最低限度,還有個孩子能親親熱熱的叫聲媽。如今自己的兒女見了自己,要時刻擺出主子的姿態(tài)來。這樣的冷暖,豈是一個身份的悲哀。原是內(nèi)心的一道傷痕。
所以她會屢次強調(diào)自己有一雙兒女,她怕別人瞧不起她,她怕探春忘了她這個母親。她怕賈環(huán)遠了她。若沒了這雙兒女,她的世界是如何的清涼。王夫人從不用強調(diào)自己是誰的母親,因為別人都以是她的兒女為榮,而她是自己的孩子避之為恐不及的母親。
看她在賈府的生活,連尤氏都說她和周姨娘是苦命人,不忍心要她們給鳳姐生日的二兩銀子。退了給她們,二人皆不敢接。看彩云鴛鴦收回銀子時的從容派頭,姨娘真的連丫環(huán)不及。
她常去看望探春,不管女兒如何的不喜歡她,她也一定要經(jīng)常走動,那是她的孩子呀。不管她在人前人后如何埋怨探春不照顧她,可是她依然會牽掛她。那一次探春管家,她跑去鬧,也是真的急了。如何她反不如襲人有體面了。只是她不明白,襲人的四十兩銀子,是太太違反規(guī)矩給的,而她的是賈府的規(guī)矩。探春初次管事,自然不能違規(guī)。母女的沖突在于,沒能站在對方角度看問題。趙姨娘知道王夫人防范她,可是沒想到太太骨子里如此的刻薄。把趙姨娘的難題推給了三姑娘,自然是要看場好戲。
她的淚水有委屈有無奈,那二十兩銀子的差距是她十個月的月錢呀,她如何不心疼。她是丫環(huán)出身,是窮過是苦過,是知道沒錢的心酸。她一直照看趙家,所以她的兄嫂才在帳上,所以提到錢槐是說錢家有幾個錢,可知趙姨娘這些年一直在幫趙家的忙。她籠挌彩云,是希望能了解王夫人的行動,不至于讓母子被人算計。后來是真的喜歡彩云了,可是賈環(huán)又不在意了。
她始終進不了賈府的主流階層,也許是姨娘中境遇最差的。因為王夫人太專橫太強勢,邢夫人是不得賈赦的心,而又無娘家做背景,自己無兒女,所以賈赦的姨娘自然不必那么害怕邢夫人的。而尤氏對賈珍的姨娘非常和氣,還帶了她們到園子里玩,這在王夫人與趙姨娘之間是絕無可能的。所以整個府中數(shù)作賈政的姨娘委屈了。
看她經(jīng)心伏侍賈政,她是愛過二老爺?shù)陌?,可是二老爺是格外的遵守著當時的規(guī)矩,在他心里,她就是個奴才,她愛自己的孩子,可是他們也一樣被正統(tǒng)教育訓練好了,只把她作姨娘。她的愛如此卑微,如塵埃,飛不到枝頭,只能在眾人的嘲笑中記得自己的姨娘身份。
如果如果能有來生,再不要生為丫環(huán)了,即使做了丫環(huán),也要看一看鴛鴦,姨娘是做不得的。免得下一世的愛還是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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